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病集 ...
-
祝瑜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等到天完全暗下来时,他看向闭着眼好像睡着的春暄。
春暄的古琴放在膝上,双手交叠着抱着古琴。
但在祝瑜的手快要捉住春暄的手时,春暄可以说是立马缩回了手。
“怎么了吗?”半晌,春暄顶着祝瑜紧盯的眼神不安地问,手无意识搓揉琴囊的粗布。
“过来。”祝瑜侧过身,放下翘起的腿。
于是春暄把琴安安稳稳地放在刚坐的位置,自己向祝瑜那边挪了一个位置。
祝瑜升起挡板,像是已经无法忍受春暄的慢动作了,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我们试试吧,春暄。”祝瑜低头看怀里的春暄,一只手抱着春暄没多宽的腰,觉得比以前抱起来还瘦,一边半握着春暄的侧脸。
祝瑜低下头碰了碰春暄的额头,很耐心地说:“说话。”
春暄仍低着头,脸已经红得不正常,双手放在腿上和祝瑜之间不太安分地动,很久才道:“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试试’是什么意思?”春暄微微避开了祝瑜靠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继续说:“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原来不是吗?”
春暄还要再问些什么,抹了胭脂一样的嘴唇微微张开。祝瑜却无法再忍耐,亲上很早就想吻的嘴唇。
春暄被吓到,动作很快地要推开祝瑜。身体向后倾的一瞬间又被祝瑜按回怀里,边笼住脑袋,边用力地□□春暄的红唇。
吻流连向下,祝瑜吸吮春暄的脖子不肯放开。
春暄的手一开始放在祝瑜的腹肌上,因为推不开人又早早换到了祝瑜的肩上。这会儿脖颈被弄得疼痛温热,手胡乱地摸到祝瑜的脸上。
祝瑜顿了顿,没管春暄作乱的手,吻到春暄的耳边沉沉笑道:“所以以前被吻到脸红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太害羞吗?”
以前的每一次亲吻都发生在角落,带了点不想被人撞破的意思。祝瑜以为春暄红得要滴血的脸、东张西望不知道落在哪处好的眼神全是因为怕人看见,他恶劣地带人到盛开的樱花树下接吻,春暄依然脸很红,却敢站在原地离不开他似的扑进他的怀里。
原来只是因为害羞。
“是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可以公开的意思。”祝瑜抱着人挪了点位置,让春暄更靠近自己。
春暄的腿根却碰到什么东西,很快不避嫌地撑着祝瑜的肩膀往后挪了回去。
祝瑜把人毫无空隙地抱到怀里,笑道:“这个也害羞吗?”
春暄一动也不敢动,认真道:“嗯。”
祝瑜抬起春暄的下巴,看着她道:“不用管它,你先回答我。”
“不答应的话就把你丢下去,让你一直待在那个破庙里。”
车已经开出去很远的距离,要是想让春暄老实返回慈恩寺待着,还得费劲地开回去。
春暄走神地想着,被祝瑜摸了摸头之后回过神来,她凑过去亲了祝瑜一口。
“我可以问问题吗?”
祝瑜心情很好地回吻了春暄一口,“嗯。”
“霍小姐只是你的朋友吗?”春暄看着祝瑜的眼睛。
祝瑜笑道:“嗯。”
“好。”
“嗯?”祝瑜亲了亲春暄左眼下的位置,那里还留着淡淡的伤痕。
春暄说:“我们在一起。”
祝瑜把人抱得很紧继续接吻,“好。”
快到祝家时,祝瑜抱着人笑着说:“你在纪录片里弹的曲子,今晚给我弹一遍好吗?”
电视台已经休整很久,没有再来跟拍。春暄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地问:“什么曲子?”
“你给我写的那首。”祝瑜抱着人不够似的亲吻,眼角眉梢都是笑,和往常大不相同,又道:“给你买台管风琴好吗?到时候你用这个弹给我听。”
很久以前,祝瑜带春暄到国外旅游,在一个教堂里听过管风琴的演奏。春暄的眼睛很亮,到演奏结束之后还看了那台高到教堂顶的管风琴很久。春暄很遗憾地说管风琴太贵也太大。
春暄迷糊着避开祝瑜接连不断的亲吻,喘着气说不要了,祝瑜好心地放开她。
休息了一会儿,春暄问:“不是送我回家吗?”
祝瑜说:“不是,你跟我回家,裴利昂已经接过去了。”
听到狗都被接走的春暄只好说:“噢,好。”
“什么意思,你不想跟我回家吗?”祝瑜的脸沉下来,收敛所有笑意。
其实祝瑜的唇角依然翘着,但春暄就是觉得他生气了,不安道:“没有,我跟你回家吧。”
“回谁的家?”
春暄搓了搓衣摆:“你家。”
回到祝家的祝瑜再次生气,春暄一再解释纪录片里那首《舒玉》用了太多乐器,她现在没办法只用钢琴就弹出来。
祝瑜站在琴房门口,说:“你总是这样。”说完就走了。
留春暄一个人在那想“这样”是怎样,她完全没有头绪。
纪录片已经播出“春”、“夏”章节。“春”部分跟拍春暄的艺考、比赛、日常习琴,“夏”部分单调很多,几乎全是春暄作曲、练习、演奏的过程,一首《舒玉协奏曲》从春暄高考前就开始创作,到去慈恩寺前完成录制。
《舒玉》共三章,用古琴、大提琴演奏的“春来”序曲和缓灵动,共三十多分钟,极其耐心地铺垫万物抱阳而欣欣然生长的春天;第二章“扶桑”用二胡、古筝演奏,音调激越,呼朋引伴、热闹非凡,近二十分钟;第三章“公?”近三十分钟,先用钢琴奏盛大宴会,张灯结彩、觥筹交错,笑意晏晏,宴散于青铜编钟,酒醒寂然。
在祝瑜和春暄共有的圈子里,曲名《舒玉》几乎公开宣言是为祝瑜而作。但“舒玉”只是祝瑜的字,在对外方面,两人从未公开地一起出现,显得平常无奇、没有深意,不会让人觉得是小心翼翼献给某某的真心。
其实春暄几乎可以用所有单独的乐器演奏这首一小时二十多分钟的曲子,她只是不想。今晚的所有令她措手不及,像是从天掉下来的喜悦,春暄小心地收下,怕长时间暴露在外会让祝瑜收回去,她想一个人待着。
第二天和祝瑜再见,春暄凑上去,小声叫他:“哥哥。”在见到其他人的时候又和祝瑜拉开一点距离。
祝瑜说过,春暄那么大人了还黏黏糊糊地叫“哥哥”太幼稚,像是没断奶,叫她改掉。但经久成习惯,即使面对祝瑜的冷脸,春暄也没能彻底改掉,只是改为在外人面前不和祝瑜打招呼。
吃过早餐之后,祝胜到书房练字,祝瑶约了朋友出门。平常很难得回老宅的祝琳上楼换衣服,他的未婚妻陆绾在客厅闲坐等她。
祝瑜起身回书房,陆绾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大哥,慢走。”
“嗯。”
等看不见人了,陆绾走到也要起身的春暄身边,笑道:“你是春暄吧?”
春暄没见过陆绾。祝琳和陆绾是大学时期谈的恋爱,没有一起出现过在老宅,两人议婚的那段时间,她又在和祝瑜长时间的冷战中。或者,只是祝瑜单方面的冷战,春暄那段时间太忙,连着参加两个大的赛事,她的除“常青藤”奖外的“百合花”奖、“杜鹃花”奖两大奖就是那半年多拿到的。在那年,春暄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三大奖得主。
等到春暄反应过来时,两人又开始长时间的冰释过程。
春暄眨眨眼:“嗯,你好,陆绾。”
春暄出于礼貌叫出的名字让陆绾惊讶,“你认识我呀?”
“不太认识,祝瑜和我说过一点点。”春暄避开了点陆绾的眼睛,“你会介意吗?祝瑜和我说过一点你和祝琳的事,不好意思。”
陆绾失笑,“没关系,我跟祝琳也问了很多你的事。”
她很早就听祝琳说过,他大哥有一个追求了很久的女朋友,听到春暄的年龄的时候,陆绾还顺口骂了几句祝瑜。
祝琳不太乐意,说:“这有什么?春暄还是我哥照顾大的呢,换衣服、喂奶,就差没抱在怀里哄睡了。”陆绾笑起来。顿了顿,祝琳也笑:“还真别说,我哥真哄过她睡觉。小白眼狼,我哥成她保姆了。”
陆绾问怎么叫春暄小白眼狼,祝琳撇撇嘴,道:“少说她吧,等下我哥不高兴了。”
春暄很呆,只好道:“嗯。”
陆绾看她的样子,和祝琳他们说的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了,笑道:“我以前和你一个大学噢,而且我也是钢琴专业的。”
春暄拿不太相信的眼神看着她,陆绾摊摊手,“真的嘛,只是不太有天赋,毕业就转行了。”
陆绾两手撑在餐桌上,凑近春暄看着她。还没说话,听到祝瑜叫春暄过去,春暄如释重负,走之前没忘记给陆绾说再见。
等祝琳下楼,两人挽着手出门,陆绾可惜地说:“大嫂好漂亮,刚刚我想问她能不能当我的模特给我拍拍照,结果被大哥截胡了,我都没能问出口。”
祝琳笑道:“你想给春暄拍照?大哥不会允许的。”
“干嘛,拍照都不给吗?”
“嗯,他就是连拍照都不给。”
刚躲过社交困境的春暄刚一进门,就被祝瑜压在门板上。春暄有点晕乎乎的,只动了动,被祝瑜很强势地压制住肩膀控制着。祝瑜实打实地压在她的身上,亲吻她的嘴唇。
春暄说:“等等。”
祝瑜停下来,问:“怎么了?”改成小口小口地吻。
春暄缓了会儿被突然压到门上的余震,伸出手揽住祝瑜的肩膀,问他:“怎么了?刚刚陆绾还在和我聊天。”
祝瑜“嗯”了一声,没再小打小闹地等春暄问更有意义的问题,单手握住春暄的侧脸,仔细地吻她的眼尾和嘴唇。
春暄很怕痒,她闭着眼睛等待祝瑜的亲吻结束,在祝瑜不停地吻她的耳边时没忍住笑出声。她忍得有些发抖,祝瑜昨天就知道她受不了这里,于是很大方地放过她在亲吻中发笑的过错。
“我要去外地开会,你跟我去吗?”
祝瑜直起身看着春暄,春暄没敢看回去。
“我过来是要和你说,我要回去了,过几天要去华老师那里。”春暄小声解释。
祝瑜回她:“没事,再不久就开学了,到时候你来和我住。”顿了顿,祝瑜加了句,“好不好?”
春暄才看回他,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祝瑜跟看傻子一样看她,笑道:“不喜欢你喜欢谁?嗯?”
心脏好像被刺痛了一下,春暄讷讷道:“嗯。”
“那你呢?春暄,你喜欢的是我吗?”祝瑜的眉眼冷下来,却又不是太冷,像降雪前的冷霜。
春暄低下头,“嗯。”
“我知道了。”
祝瑜在车上问春暄:“真的不和我去吗?华老师找你又没有太重要的事。”
“可是我很久没见华老师了。”
祝瑜收回和春暄牵着的手,说:“下车吧,记得给我发短信。”
春暄抱着裴利昂下车,“好。”又在车下挥着裴利昂的爪子向祝瑜说再见。
春暄牵着裴利昂上楼,家里已经落了些灰。春暄躺在钢琴旁的木地板上,想到去年自己生病的时候,爷爷奶奶其实住了很久,她以为他们今年也不会太快走的。
如果可以的话,在纪录片要结束的初春里,她想带爷爷奶奶一起去慈恩寺,最好爸爸妈妈也在,她最后一趟去,可能也是法一最后一次在,她想爱她的人陪她一起告别,然后不要再担心她是否能活下去。
祝瑜参加的学术会议要开三天。第三天在学术厅里,祝瑜打开手机看,还是没有春暄发来的消息,师妹来找他说导师叫他,他应了一声之后进去了。
春暄去华晚青的工作室,到了发觉这更像一场像听友见面会。华晚青这几年收的学生基本都在。也只有这几年才开始收学生,早年她只教春暄一个,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春暄身上,反复习琴、参加比赛,她陪的时间比任何人长。
被围在中间的春暄被迫接受师弟师妹们的星星眼,求救似的看向华晚青。
华晚青在外围拍手道:“好了好了,都散开一点,不然你们的偶像下回不来了啊。”
叽叽喳喳的人群不舍地散开,一边退还一边回头讨好地看看春暄。
一个很可爱的女生问:“暄暄师姐,我们可以这样叫你吗?”华晚青打电话的时候,她们听到华晚青喊的是“暄暄”。在华晚青出门继续打电话时,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这个美好的称呼,也早就打定主意要这样称呼春暄。
“好。”
“嘻嘻。”
又有人笑嘻嘻地道:“暄暄师姐,你可以给我们弹一小段《舒玉》吗?就古琴的那部分。”
她还想说春暄太漂亮了,不是电视上带点朦胧的疏离,站在眼前,是更具体的让人不敢呼吸的生动。但她记得几年前的报道上,有记者夸春暄的长相,春暄皱着眉说她不在乎。
“可以吗可以吗?”
春暄失笑。
很奇怪,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她没有惯常的紧张和想远离的想法,琴房里,这是一群单纯的和她一样喜欢弹琴的小孩。每个桌面摆满古琴,窗外飘来和家里的一样的槐花香气,这一切都让春暄感到安心。
“好。”
华晚青也笑。这群学生本来是在课上提起春暄的纪录片,说她新作的曲子很好听,里面也用到了古琴,就很希冀地问华晚青能不能问问春暄来玩一下,大概觉得春暄能来就很幸福了,没想到春暄还一口答应。这会儿比任何时候都积极,搬着凳子围在春暄身边。
春暄在琴房待了一个多小时,后面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回到家,从祝家的司机那拿过说是祝瑜给她的东西。一台已经装卡的智能手机,带着手机盒子,像是刚从店里买回来,还有一串钥匙,说是祝瑜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司机走之前,提醒春暄给祝瑜打个电话,春暄才想起来被她一再搁置的发短信任务。
春暄回到家,一手拿一个手机,半天没决定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就被裴利昂凑过来趴到肩上。
于是春暄决定先给裴利昂做饭。
等裴利昂吃完之后,春暄才给自己做晚饭,一小碗饭和一碗蒸蛋。春暄两样都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两只手放在饭桌上握紧又松开,过了会儿,又夹了一小筷子米饭,咀嚼了很久才咽下。
裴利昂跳到春暄的膝盖上叫了几声,春暄摸了摸它的头。
倒掉剩下的饭菜、洗碗、给裴利昂倒水,春暄在客厅、厨房里来回走动,却依然显得冷清。
洗完澡的春暄在书房研究把旧手机的照片传到新手机里,开着电脑连接旧手机,正要把照片复制到桌面时,新手机有人打电话过来,春暄吓了一跳。
等明白铃声是从新手机传出来时,春暄拿起来接听,看到来电联系人的备注,“哥哥”。
祝瑜半天没说话。
春暄迟疑地开口:“喂。”
祝瑜才说话:“是我。”
“哥哥。”春暄紧接着说:“我在导旧手机的照片。”
祝瑜那边有点嘈杂声,春暄听到很多人在讲话,很模糊,又听到祝瑜的声音很清晰,低低的,问:“什么照片?”
旧的翻盖手机是春暄高中时祝瑜给她买的,除了发短信,祝瑜没怎么看过春暄拿出来用,也想不到春暄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可能是风景照一类的。
“一些照片。”
祝瑜只是顺着春暄的话随便问的,没怎么在意,开始问春暄怎么没给他发短信,也没打电话。
春暄没什么底气地说想着晚一点打电话的。
祝瑜笑了一声,问:“要是我明天打的话,你是不是就说昨天忘记?”
春暄很快没骨气地道歉:“对不起。”
祝瑜大概是应了别人一声,隔着话筒有些距离,春暄听到他说“就来”,紧接着祝瑜说:“我还有事要忙,你这几天准备一下开学的行李,等我回去帮你搬家,或者你自己先过去熟悉一下。”
“什么?”
“搬去我的房子,离你学校不远的,听话。”祝瑜很匆忙地说晚安就挂了电话。
洗澡时不小心把水冲进了眼睛,春暄的眼睛到现在都有些红,带着眼皮一起,又因为长时间对着电子屏幕而微微刺痛。春暄看着电脑上自己和祝瑜的合照,最终还是没有导进新手机里。
春暄对着旧手机一个一个把通讯录的联系人填进新手机里,简单重复的过程中,她想起这几张合照的来源。有一两张是拿“杜鹃花”奖时华晚青帮她拍的,初春时候,她和祝瑜都穿着薄外套,她头上还戴着领奖时的杜鹃花环,手上捧着奖杯,和祝瑜靠得很近。还有一张是去年过年,她刚出院不久,在祝家许宁拍的。
春暄给通讯录里零星的几个人发短信,说自己换了电话号码,然后就把旧卡拿去注销了。有一些磕碰的翻盖手机被放到装闲置物的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