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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嗔 ...

  •   没过多久,在快过年的时候,祝家办了一场聚会,是年前家里的聚会,只请了亲朋好友和陆绾一家。

      到场之后,陆绾留家人和祝琳的父母聊天,自己进去和祝瑶一起去找春暄。

      春暄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前,低头看前院的人群。祝瑜从背后抱着她,很耐心地问为什么不要下去。

      “很多人啊。”春暄捏了捏攀到窗前的凌霄花枯枝。

      祝瑜亲亲她的侧脸,“不是说我陪着你吗?”又掐着她的腰转过来,面对面地看着她:“我在,好不好?你陪陪我,嗯?”他伸过手关了窗户,不断抚摸春暄微凉的肩背。

      祝瑶敲门进来,叫祝瑜下去找祝胜和他外公。祝瑜只好低声嘱咐:“那在琴房里等我,知道吗?”

      “嗯。”春暄很快答应。

      “好乖。”祝瑜笑了一下,没再绷着脸,下楼去找人。

      “大嫂,你这个打扮好好看。”祝瑶和刚刚一直躲在祝瑶背后的陆绾走过去,绕着春暄看个不停。

      陆绾前段时间刚收到祝瑜的一大笔转账,她看着短信上的银行卡提示,数了好几遍,确信给祝瑜打工是一件愉快的事,那些照片的所有权本来她也没敢独占,转让给祝瑜也是完全正确。也为此心虚,总感觉这笔钱在她手上待不久,就会如数归还给祝瑜。

      这会儿看着春暄脖子上快半个巴掌大的翡翠项链,陆绾再次惊奇,没想明白准备从事教书事业的祝瑜哪来那么多钱。

      室内都开了燥暖的暖气,服装师就给春暄选了一条露肩背的灰珠色礼服,白腻的肩颈、后背都裸露,触摸着是百合花似的腻滑,偏偏几处贴着薄皮的骨头又显眼,像有了硬挺枝干的娇花。礼服袖子到臂弯,金玉镯子完整露出,蓬松裙摆碰到春暄的脚踝,她的头发松松挽起来,站在那,又像静谧起伏的幽幽山谷,绕着青花沾水似的朦胧。

      祝瑶左看右看,笑道:“难怪大哥一直不肯下楼。”

      吃过晚饭之后,祝瑜就跟着服装师、化妆师待在春暄的房间里,祝琳上来看过几次,每次来都听到一堆人的惊叹,后面送她们离开,祝瑜还一直待着。

      春暄脸红着,下意识拿手拨了拨刘海。刚刚祝瑜抱着她亲了很久。

      两人不多待,记得祝瑜说过的春暄不喜欢别人待在她的地方太久,很快要带春暄下楼。

      春暄才想起桌上的长手套还没戴,叫祝瑶和陆绾帮忙摘了镯子。

      祝瑶也才看到春暄一直放在身侧,被裙子挡住的手上戴了和翡翠镯子看着一个质地的玉戒指,就问道:“这个也是大哥买的吗?没看大嫂你戴过。”

      “怎么这个时候戴上了?”陆绾看见了也笑。

      春暄道:“嗯,祝瑜叫戴上的。”刚刚混乱的缠绵中,祝瑜给戴上的,他喘着气叫老婆,春暄就放弃抵抗似的把蜷起的手指松开了,他就变成低笑着喊春暄“迟迟宝贝”。

      “戴手套不好戴着吧,要不要摘了?”

      “嗯。”春暄就摘下来和镯子放在一起,拿一块缠枝牡丹纹的缎垫着。

      春暄坐在凳子上戴手套,低着头动作很慢。

      她后颈的骨头一节节的很显眼,祝琳站在侧面看着,就觉得她细颈上的项链竟然一点不吸引人,春暄本身就足够叫人只想注视着她。

      春暄到琴房用管风琴演奏,手套取下放在凳子边上,这是这台管风琴演奏的第一首曲子——《舒玉》。

      落地窗开了几扇,遮了很薄的白色的那层窗帘,飘飘渺渺、映着灯光,在冷风中飘荡。外面站了几个保镖,没有离琴房太近,在长廊下,大概形成一道屏障。

      琴声庄严,音色又足够柔和丰富,从万物欣然生长,呢喃燕语的艳阳暖春,到万物诚惶地邀请最重要的一位宾客出场,“厌厌夜饮,不醉无归”,“设业设虡,崇牙树羽”,钟鼓萧管,至太阳升起、露水蒸发才停下。万物各归其所,回到相忘的寂然。

      是琴师献给心上人的乐章。

      没有要求谁专心听演奏,大家都以为只是当背景音来陪衬,刚开始时还在交谈,慢慢地安静下来,又因为曲子太长,后半段是坐着听的。这会儿结束,大家又交谈起来,有人问今晚请的是哪个演奏家。

      春暄站在窗边,隔着纱帘看向外面,人们举着酒杯时不时走动,有一群小孩围在起烧烤架的旁边。

      祝瑜拿着酒杯站着和霍敏聊天,旁边肖与时也在,还有华晚青的丈夫,男男女女,围着祝瑜和霍敏笑。不知道在说什么,霍敏拿杯子碰了一下祝瑜的酒杯,祝瑜笑起来,喝了一口。

      春暄收回想迈出去的脚,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没穿外套,实在不能抵御寒风,又慢慢感到一些渴,就迈步往客厅走。几乎所有佣人都在外面招待客人,没人看见春暄步履有些急。

      春暄握着水杯喝了几口,来回走了几步,看到一楼祝胜的书房亮着,走过去,开得不大的门缝传出江湖白的声音。脑子变得晕乎乎的,不止因为刚演奏完快一百页谱的曲子,也因为她记得爸爸妈妈说今晚还要回研究所一趟,明早才能来接她,他们亲亲春暄的侧脸就说要走了。

      “他今晚要求婚,许宁,你要看着他死吗?”

      “实验一直不成功,春暄十八岁时又莫名生病,什么也检查不出来,你们告诉我,她真的不会死吗?”

      “湖白、春山,我已经给了你们十几年,她命该如此。”

      命该如此绝。

      江湖白的声音听着太过紧绷,“老师,暄暄······我们会治好春暄的。”

      祝胜叹道:“就算好了又怎么样?他们两个,不适合。”他又对许宁说,“你不会忘记吧,祝瑜打算走过,你儿子整个祝家都不要,就想着走。他休学、修第二学位,我都不管他,可他要走。”

      许宁就抱着手没办法看向春千山夫妇。

      “他要是没放弃霍敏,皆大欢喜。”祝胜道。

      春暄没再听下去,拿着水杯往客厅旁的楼梯往上走。

      她曾经以为,那场大病对她是一场大运,她真切地触摸死亡,活下来后想认真地爱祝瑜。但原来,她的爱是累赘。春暄慢慢走着楼梯,半粗跟皮鞋敲着木板,一步一响,她慢慢地想着。

      因爱果生病,从贪始觉贫。(1)

      她又想到弓箭擦伤的痕迹,疤痕已经褪去,完全看不出受过伤,她以为自己也已经忘记。但那点伤和过去祝瑜每一次的冷漠一同化为冰点,侵蚀她的心脏,在回想起来时,温热心脏感到一寸寸的冰封,针尖刺下般疼痛。

      伤痕会消失,但身体紧紧记着每一次受伤,在她忘记重犯时涌起潮水般的悲伤。

      年初时,霍敏来找她,说很喜欢祝瑜,她想问问两人的关系。春暄看着张扬明媚的霍敏,她看起来那么自信自己对祝瑜的爱很重要,春暄不太在意地说随她做什么。后来知道很快下餐桌并且第二天才回祝家的祝瑜去找了霍敏。

      “我以为,我们相伴快十年,我们清楚对方的每一个举动的意图,我们对同一件小事抱着郑重其事的庄重,我们一起散步,我们在黑夜里接吻······我以为,这样已经是喜欢的证明,我以为你已经属于我了。但其实还不是,只是我误会了,你不是我的,不爱我、也不需要我的爱。”

      春暄在翻盖手机敲下这条短信,却同很多短信一同躺进了自己号码里的短信列表。后来,祝瑜表现出很需要她的爱的样子,她就以为祝瑜有一点爱她,也尽可能地爱回他,怕比祝瑜给出的少了一分一毫。

      具体、真实的祝瑜,色相得见,为一切虚妄开始。

      很多时候,她想起过去,又不敢相信祝瑜的爱。十八岁时,她拒绝祝瑜的出逃,祝瑜厉声暴怒地道:“你最爱你自己。”他走后,春暄倒在地上,看见没办法咽下而吐出的一大滩鲜血,她摸了摸觉得烫的红色,发觉自己原来真的病了。

      那片红色原来一直横亘在春暄和祝瑜之间。

      她想到祝瑜的笑,想到老师华晚青的丈夫。

      窗外是满天灿烂的烟火,很热闹,到处在提前笑喊“新年快乐”。

      春暄想起庞大的管风琴,突然伤心。

      管风琴安静地待在那,复杂的装置,你不熟练就会让它不高兴,它会不愿意陌生人触碰它。世界上有许多管风琴,每一台都不太一样,即使是熟练的演奏家,也需要提前和它打招呼,足够长的时间才能找到适合自己和它的音栓位置,成为朋友才能进行下一步。

      我无数次想和管风琴一样,安静、远离许多人,只有我愿意靠近的人才能走近我。

      春暄这样痛苦地想道。

      喉咙里含着的一点苦慢慢化开,叫她说不出话、哭不出声,缓慢地化开,融着血液,却没有一点淡化,蔓延到她的一生。

      难免哽咽。

      祝瑜到房间时,呼吸有些急,看到窗边的春暄,放松似的笑了笑,拧了房间的锁之后步子迈得很大,道:“怎么在这里?”

      春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窗外的烟花,轻声说:“哥哥,你看,烟花散得好快。”

      她微微抬起头,朦胧的房间里没亮灯,烟花的绚烂在她眼里转瞬即逝,亮了亮又灭掉。祝瑜尽力控制狂跳的心,把人抱住,说:“喜欢的话明天晚上还放好不好?多放几天,看够了就不觉得了。”贴住春暄的细颈,他身上的灼热传达过去,又笑道,“多住几天好不好?”

      今天算是家庭聚会,带了不少小孩,这会儿小孩子犯困,家长带着人开始散场。

      春暄看了会儿慢慢走开的人群,小声说不要了。祝瑜就抱着她安静地待着。过了会儿,怀里的人转了个身,抬手握住他的脸,垫脚吻了吻他的唇,细细的两条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泛凉的、能感受到纤细的,贴住了他颈侧的皮肤。

      祝瑜一手护住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颈,低声问怎么了。

      春暄埋在他的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很想你。”

      祝瑜就为自己迟了点找到春暄感到一些高兴。他刚刚在外面多聊了一会儿,等从长廊走进琴房时,春暄已经不见。他出门往客厅走,佣人捧着东西遇见他,烦躁地问了一句,谁都说没看见春暄,就又折回去往琴房那边的楼梯上楼。一路找过来,不安的心在看到人时终于被抚慰。

      平常在学校,春暄早出晚归,不会说“想你”,更别提抱着他叫“哥哥”。但这会儿主动抱着说很想自己,祝瑜就在想,是不是今晚人太多,春暄一晚上没看见自己,所以很想。

      他心猿意马地想着,心如火烧。

      最终,祝瑜绷着脸捏着春暄的下巴接吻,恨不得把人吃了一样,他忍了太久,把人往床上带,急切地半跪在床边脱外套,剩衬衫西裤了,又直接跪下来把人圈住。

      春暄没有平常挣扎得厉害,还拿手贴住他的侧脸一下下很轻地摸。

      只是春暄太怕痛,受不了的时候抓着祝瑜的头发用了点力。祝瑜很快啜吻上来,哑着声问:“宝贝,怎么了?”

      他咬春暄的脖颈,半天没听到回答,才松开口,爬上去看向春暄。春暄却咬着嘴唇,红一块白一块,还流了点泪,看到祝瑜松开了,才吸着气说要休息一会儿。

      祝瑜就抱着春暄慢慢地亲她的脸,等了会儿,听她的呼吸没那么急了,一面咬她的嘴唇,一面大手握着她的膝弯动作。春暄压着呼吸,泛凉的手贴着祝瑜汗湿的侧脸,不经意间的磨蹭又像催促一般。祝瑜有一阵数着春暄的呼吸,心跳如雷。

      已经足够情动,祝瑜抱住春暄笑道:“宝贝,舒服吗?嗯?”他的衬衫已经脱掉,手抓着春暄的手放在结实的腹肌上,叫春暄别客气。

      春暄的身体已经足够承接欲望,祝瑜也忍到要爆炸,脑门的汗濡湿早已乱下来的头发。但祝瑜挺着腰还没把行动落到实处,春暄突然把他推开,踉跄着跑去浴室。

      礼服全是折痕,半挂在春暄身上,像要逃亡。

      祝瑜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抓住,在看到春暄呕出来的不是血时,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没好到哪里。

      春暄晚饭没吃什么,除了几块半消化的肉,就是刚喝下去的混着胃酸的水。拿过祝瑜拿来的温水喝了几口,春暄慢慢坐到地上。

      祝瑜跟着跪下去把人抱到怀里,很轻,没敢像平常一样用力,慢慢拍了一下她的背,问:“还想不想吐?”

      春暄摇了摇头。

      祝瑜的声音紧绷:“哪里不舒服?”紧接着又问,“去医院好不好?”

      春暄还是摇头,抓住祝瑜在揉自己肚子的手,说:“我没事,你不要紧张。”

      祝瑜就把人抱到腿上,一下下拍她的背。

      春暄慢慢地有些睡意,又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你下面。”

      祝瑜刚刚只握着春暄的手心顶了几下,但又是完全展露出来了。颜色并不难看,祝瑜的身体各处都白,泛着一层粉,比春暄的皮肤多一分春色。但春暄朦胧着眼低头去看,第一次看清,只是被它的狰狞吓到,紧接着胃部一阵抽搐,泛着麻痹神经的痛,推开祝瑜踉踉跄跄地跑去浴室。

      “不用理。是不是想睡觉了?”祝瑜亲她的耳朵,连带旁边的头发也吻上。

      “嗯。”

      祝瑜就抱着人洗澡,还把两人的头发吹干了,表现出真的不用理的样子。

      把春暄抱到床上后,又接了一会儿吻,才又进浴室待了会儿。

      等回到床上,春暄埋在他的怀里,牵住他的手道:“对不起。”

      祝瑜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是不是被我吓到?”

      春暄想了想,很困地说:“有一点。”

      祝瑜慢慢笑了下,说:“等你更喜欢的时候再做好不好?”

      “好。”

      春暄没再像往常那样都行都可以似的回复“嗯嗯嗯”,像认真思考过似的说“好”。

      祝瑜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哄她睡觉。

      半夜,祝瑜睁开眼,低头蹭了下春暄的鼻尖,抓着她手腕的手细细捻了几下,空落落的,才想起手镯没戴上。下床拿了手镯过来,祝瑜坐在床边,冰冷冷的手镯贴着手慢慢变温热,祝瑜才戴上去,捉着春暄几根细手指不断亲吻。半晌,又到梳妆台前的凳子拿过西服,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

      一枚钻戒,他准备了很久,没有像计划中在盛大烟花下接受众人的祝福,只深夜无人时安安静静地戴在春暄的左手中指上。但只要春暄在,就足够好。

      祝瑜低头笑了下:“就当你同意了。”

      待在我的身边,请不要离开,不要再让我等待你的爱,当我的妻子。

      就当你同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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