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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只言见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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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案拿回开封府,亓仵作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忙说看不过来。
亓仵作看不过来,其他人又不懂医,除了萧锦珮,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王煦。
他是开封府的吉祥物,很有能量的吉祥物。
王煦看他们的眼神,秒懂他们的意思。他没多说什么,带着吉祥出了开封府。
半个时辰后,翰林医官院来了几位医官。
有了几位医官的协助,效率大大提高。一人分两本,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按照萧锦珮的筛选条件,将符合条件的病人圈出来了。
萧锦珮和亓仵作负责医案对比。他们发现,圈出来的病人,有十来位齐南星家里的医案里有,医铺的医案里却没有。无一例外,这些人都病逝了。
当然,也有符合条件,两边医案都有的,只是极少数,零星几个人。
柳巡判和陈捕头负责走访这些病人的家属,询问他们家人病逝时的情景,可以的话,将剩下的药材带回开封府,当做证据。
如此忙碌了两天,才将证据收集齐全。
只是,这些都是佐证,并不能直接证明,齐南星就是凶手。他若是狡辩,以他在民间的声望,开封府只怕不能强判他有罪。
“先审一审,看看他怎么说。”王煦说道。
柳巡判第一次觉得,巡使英明。他这人迂腐,就喜欢齐南星这样,美名远扬的人。现在齐南星做出这种事,他十分想知道缘由。
齐南星被带到刑房,两本医案摆在他面前。他瞄了一眼医案,痴痴的笑道:“我的良苦用心,被你们发现了。”
“良苦用心?难道不是杀人证据?”柳巡判痛心疾首。
“你懂什么?我这是助他们脱离苦海,早登极乐。”齐南星正气凛然道。
他那神色,好像他做的,是多么正义的事。
“你强词夺理!”柳巡判气得跳脚,拿起烙铁,就要用刑。
“你认为你是助人脱离苦海,医铺被封,所有人被带回开封府时,为何不说,事情是你做的?”萧锦珮直接掀开齐南星的遮羞布。
齐南星用那种枉我把你引为知己的眼神看着萧锦珮,说道:“你这就是着相。一切因缘,皆是幻化的业,如梦幻泡影。渡人才是我本性,我终不作业。”
“荒谬!”不学无术的王巡使,都被齐南星这套歪理气着了。
萧锦珮抽抽嘴角,说道:“那你就是承认,人是你杀的了?”
“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人,我是渡人成佛。”齐南星振振有词。
“那你渡了多少人成佛?”萧锦珮懒得跟这种脑子有病的人争论,直接顺着他的话说。
“可能十来个吧!我自己没统计过,不过我看你们好像都圈出来了。以前我未开悟,并未渡人。这两年开悟之后,才开始渡人。”
“谁引导你开悟的?”柳巡判问。
他始终相信,齐大夫本性是好的,就是修佛修魔怔了。引导他,给他灌输这种思想的人,才是坏人。
“悟道讲求灵光乍现,我行医多年,困惑重重。两年多前,偶然听了一场讲经,醍醐灌顶,突然悟道。”说到此,齐南星脸上颇为得意,好像他是天选之子似的。
无论他们怎么问,齐南星咬死,他就是突然悟道。
“听说两年多前,你突然交了一挚友,可否说说你这位挚友?”这样不是办法,萧锦珮灵机一动,转换了下口风。
“就是月老庙的庙祝咸池大师。我悟道后,常有所感,便去找他论道。”
这个案子,查到这里,案情基本都理清楚了。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唏嘘。不管齐南星如何坚持自己在渡人,他替换药材,故意杀人是事实。
“这人,怎么突然就魔怔了呢?”王煦叹息。
萧锦珮却不认为,齐南星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他年少时的选择,以及他跟巷口闲汉说的话,就能看出,他既求诸己,也求诸人。可一样米养百样人,哪能所有人都达到他的要求。所以,他把那些达不到他要求的人,以自己的手段,清理掉了。就是他所谓的渡人。”
“他以前应该一直在纠结,两年多前,有人点醒了他,他开始杀人。”
王煦想了想,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案子已了,萧锦珮她们娘仨,不日就要离开开封府。
趁着还没离开,萧锦珮特别殷勤。前些日子,是王煦在她身边,跟前跟后,这几日,是她在王煦身边,跟前跟后。
她这人,特别会看眉眼高低。王煦皱一下眉头,她就知道哪里让他不适,立马调整。
吉祥警铃大作,感觉自己不再是小官人身边,第一知心人儿了。
“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王煦潇洒恣意的坐在公案后,看着萧锦珮忙前忙后问。
他早发觉肖大娘子这几日太过殷勤,定有所图。
“巡使,您看我这能力,能在您身边谋个缺不?”萧锦珮谄媚的问。
“官员皆由朝廷任命,我身边可没什么缺。”王煦装作听不懂萧锦珮的言下之意。
听到王煦装听不懂,萧锦珮心中一沉,但她不能放弃。放弃的话,就只能回家住漏风的房子,吃难吃的糊糊了。
“衙内说笑了,我一个小娘子,哪能当朝廷的官,不过就是想留在您身边,为您效效劳。”萧锦珮舔着脸继续争取。
王煦确实对萧锦珮能读心一般的能力感兴趣,但他不想这么轻易就答应。这肖大娘子,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他也要抻一抻她,“我身边不缺伺候的。”
这就是拒绝了。萧锦珮面如死灰。
更晴天霹雳的是,在北宋,刑事诉讼,不能申请民事赔偿。也就是说,肖安被毒死,她们不能从齐南星那里拿到任何经济补偿。
萧锦珮不愿接受现实,缠着柳钧,让他一定帮帮忙,帮她们家争取点补偿。为此,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生动形象的描述了她们家的穷。真实体会,真情实感,让人身临其境。
柳钧无法,找到杨家,为她们争取到三贯烧埋银。
经济补偿指望不上,在王衙内身边谋个差事就显得更为迫切。她甚至把吉祥都巴结上了,就希望他能在王衙内面前,帮她美言几句。
王煦看萧锦珮如热锅上的蚂蚁,暗自窃笑不提。明日萧锦珮就要离开开封府。
这个案子她到底出了力,柳巡判吩咐陈捕头,帮她们叫了一辆牛车。这样,她们娘仨就不用吭哧吭哧,用江州车,把肖安拉回去了。
肖安的棺材,都已经放上牛车了,王煦才慢慢悠悠的出来,说:“我看你有几分才干,就在我身边,做个幕僚吧!”
萧锦珮差点喜极而泣,这坑爹的古代,找个工作太不容易了。
不过,现在不是表现狂喜的时候,她把王煦拉到一边,问道:“月钱多少?包吃住吗?”
“什么?”王煦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月钱多少?包吃住吗?”萧锦珮郑重的再重复一遍,这对她很重要。
王煦:……我王衙内雇人,还能少了你的月钱?
在萧锦珮的坚持下,最后他们谈妥:萧锦珮每月月钱五贯,包吃住,若是破案有功,还有赏钱。
萧锦珮心满意足的带着阿娘、弟妹离开汴京城。
兰氏离开前看着萧锦珮和王衙内一直嘀嘀咕咕,面现隐忧。
这案子闹的极大,京郊百姓都听说了。萧锦珮她们回村,村里人都来围观。
肖郎中站在人群最前面,看到她们慢慢走近,冷冷的哼了一声。
杨氏医铺是他介绍的,还是他学艺的医铺。肖安家的发现问题,也不知会他一声。他本来是好心的,现在却弄得里外不是人。
肖郎中面色不虞,肖家村的人眼珠乱转,却都不敢说话。这位不仅是村里唯一的大夫,他爹还是里正,他以后说不定也会继承里正。
因为得罪了里正家,肖安的葬礼,显得有些凄凉。除了他的亲兄弟不得不来,其他人家都只走了礼,都没来送送。葬礼这几天,兰氏眼泪都没干过。
过了头七,萧锦珮告诉兰氏,她要去汴梁,给王衙内做幕僚。
“我不同意!你一个将要及笄的小娘子,跟在一个外男身边,算什么事儿?”兰氏反对得很激烈。
“阿娘,我若不去,咱家以什么为生?那两亩薄田,都不够咱家四口人嚼用。现在我们又得罪了里正,他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在咱家丁税、赋役上使使绊子,所以,小弟还得去读书,不然咱家永无出头之日。”
这些都是现实,兰氏无能为力,只能呜呜的哭。
“阿娘,你放心,在王衙内身边,我都做男装打扮,不会有人发现我是小娘子的。”兰氏哭得不能自已,萧锦珮只能小心的安慰。
最终,兰氏还是没拦住。
萧锦珮把三郎送进私塾,就出发去了汴梁。
至于进私塾的钱,是离开开封府时,她问王衙内预支的月钱。她害怕王衙内忌讳她家有白事,回去想想又不用她了,便提前预支了两个月月钱,让他没有反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