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只言见性 ...
-
从询问结果来看,齐南星是凶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王煦一时百感交集。齐南星在汴京城颇有美名,谁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就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很难接受?”萧锦珮见王煦神色低落问。
“确实难以接受。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我谁都怀疑过,就是没怀疑过他。”王煦说道。
见过齐南星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怎么就成杀人凶手了呢?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太完美了,本身就是破绽。”萧锦珮说道。
人怎么可能没有负面情绪,他在别人眼里,无论哪一面,都很完美,那他的负面情绪如何排解?
“不说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王煦心情实在不美,不想再探究这中间的因缘。
“不要哇!”萧锦珮大惊失色,甚至失态的拉住了王煦的衣袖。
王煦惊奇的看着她。她前几日不是就问了两个时辰案就喊累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个……,还没到子时,也不算晚。我们去榆钱巷找证据,今日把这个案子结了,也免得夜长梦……梦……”萧锦珮在王煦惊奇的注视下,说不下去了。
“不了,凶手已有眉目,证据迟早能找到,不必急于一时。”王衙内世家公子的脾性上来了,现在只想打道回府。
“好吧!”萧锦珮只能怏怏的放开王煦的衣袖。
王煦不去,她也没办法自己去。这大半夜的,可能齐母门都不会给她开。
回到房间,萧锦珮躺在床上,为即将受罚的自己默哀。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冤。凶手明明都已经找到了。
“系统,凶手都已经找到了,就差些证据,能免于处罚吗?”萧锦珮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不能。”系统冷漠脸。
让你前几日当咸鱼摆烂。该!
“好。那我先把我自己嘎了吧!反正你那‘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惩罚,我扛不住。”
萧锦珮想到就做,满屋子找上吊的绳子。最后绳子没找到,找到条腰带,她站在圆凳上,把腰带穿过房梁,最后说道:“凶手都已经找到了,怎么就不能网开一面了?”
说完这句,作势就要将脖子套进去。
“行了!因为你初次查案,已经找到凶手,可网开一面。”系统无奈的说道。
它这是作了什么孽?遇到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宿主。
“耶!”萧锦珮赶紧从圆凳上跳下来。
现在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可不能玩没了。
“下不为例!”系统见她欢喜成这样,特别强调。
“明白!明白!”萧锦珮赶紧将脸上的喜笑颜开收一收。
美美的睡了一觉,萧锦珮觉得身上有些酸软,可能昨日太累了,要不今日休息?
“宿主若不努力找证据,惩罚将在今夜子时,准备降临。”
这句话火花带闪电的出现在萧锦珮脑海里,她只觉命苦。
干又干不过,躺又躺不平,还能怎么办?只能任劳任怨去找证据。
昨日她看了齐南星开的药方,没发现什么问题,但她直觉,证据肯定藏在齐南星经手的这些医案、药方里。
齐南星不是疯子,不可能胡乱杀人,他肯定有条件。只是具体条件是什么,他们还没有发现。
还是要从医案、药方入手,找出他筛选被害人的条件。
萧锦珮提出,请亓仵作协助看医案、药方。
柳钧对巡使最近在肖大娘子身边跟前跟后,十分不满,偏要跟萧锦珮作对,提出像查黄岐一下,从药材入手。
萧锦珮嗤笑出声:“齐南星又不穷,换出来的药材,转手就送给下一位病人了,你从哪里开始查?”
“而且,他是大夫,他手上有点药材,有点毒药,怎么了?”
柳钧被怼得哑口无言。
王煦本来懒散的坐在公案后看戏,见自己下属闹了个没脸,赶紧打圆场:“柳巡判,你去仵作房,让亓仵作来公廨协助办案。”
柳钧知道,这是巡使给他的台阶,他只能讪讪的下了。
亓仵作听到巡使的命令,一阵无语。他是仵作,又不是大夫。到底是巡使的命令,还是巡判亲自来传达的,他也不敢违逆,只能去了证物房,埋首医案中。
萧锦珮也在看医案。可能因为她不懂医,实在看不出什么。
王煦由吉祥伺候着,在一边品茗。
“这个医案好像不对!”亓仵作指着医案的一页说道。
“有何不对?”萧锦珮把医案拿过来看了一下,看不出问题。
“病人病逝得太快了。这个病我听说过,按时吃药,好好将养,活过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会不会因为太穷了,后面没有吃药?”萧锦珮说道。
她记忆里,肖大娘子的父亲,就经常因为药贵,说不吃药了。不说缺衣少食的古代,就是能吃饱穿暖的现代,普通人家也是生不起病的。
“这个就不清楚了。”亓仵作说道。
仅从医案上,看不出这些。
“药贵。”
“这样活着,不如去死。”
萧锦珮好像抓到点什么。
“得了这个病,是不是就成了家里累赘,不仅不能挣钱,还要花一大笔钱?”萧锦珮激动的问。
“那是当然!”亓仵作回答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王煦。
也就衙内这样的家世,可以坦然的得这个病。
“亓仵作,你找一下,哪些病人是家穷,需要将养,又要用昂贵药材的,把这样的病人圈出来。”
“好。”
萧锦珮医案也不看了,拉着王煦往外走。她要去这个马三家里走一趟。
马三家住西边的城墙根下。这家人虽住在城里,比肖大娘子家还穷。一家七八口子人,窝在三间比窝棚好不了多少的破房子里。
萧锦珮他们屋都没进。马三的浑家出来回的话。
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对自家郎君病逝没有什么怀疑。说到杨氏医铺,更是满眼感激。
萧锦珮问她:“你家郎君这病,好好用药,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怎么一月就病逝了?”
她说:“他没福分。让他养着,他也闲不下来,我们家这景况,也养不起闲人。”
问她齐大夫是否改过药方,让她抓完药,再拿回去给他过目一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也就是说,齐南星接触过她家郎君的药。
萧锦珮问她:“药可还在?”
“不在了,太穷了,拿去药铺换了几个铜板。”妇人局促的搓着手。把别人赠的药再拿去换钱,让她觉得羞耻。
她还告诉萧锦珮,她家郎君一直吃着药,直到病逝。
整个作案过程和萧锦珮脑海中演绎的一模一样,他们的怀疑是对的。
回到开封府,亓仵作将医铺抄回来的医案都看完了。
见到萧锦珮和王煦,他就说:“这医案,恐不完整。”
“哪里不完整?”萧锦珮和王煦翻着医案,一头雾水。
“家中人病故销户,需官府核实,好调整赋役。汴梁城中,是小老儿去核实的。我记得城南一家老丈病故,他的家人说,是齐大夫给治的,这医案中却没有。”
这老丈病故没多久,他记得很清楚。这医案也是最近的,却不见这老丈的名字。
“去榆钱巷齐家。”王煦当机立断。
王煦带着他的仪仗,还有萧锦珮,浩浩荡荡去了齐家。
齐母看到这架势,心中不安,但她也不敢忤逆官府,只得哆哆嗦嗦开了齐南星书房的门。
萧锦珮见她抖得停不下来,便拉着她闲话家常。
齐南星生活简单,不是在医铺坐堂,就是出诊,休沐时才出门采药或访友。
“他是最近两年才开始信佛吗?”萧锦珮不动声色的问。
“他不信佛。”齐母肯定的说道,“因为他总不成婚,我经常去月老庙。他不放心,有空就陪着我去,他和那里的庙祝,倒是很聊得来。”
齐南星是真的孝顺。他做的那些事,齐母一点都不知道,甚至毫无察觉。
“他可曾与什么人相交莫逆?”
“他约莫两年半前,交了一位挚友。从那之后,休沐日只要不出城采药,他就外出访友。”
至于那位挚友是谁,齐母一概不知。
从齐母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萧锦珮也进了齐南星的书房。
这里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药房。整个书房,两面墙的药柜。药材品类之齐全,比之杨氏医铺也不差什么。她甚至一眼就看到了黄精和钩吻。
齐南星的书,倒是能看出他的成长历程。放在最上面的,大多是些儒家经典,可能因为不再科举,明显很少翻动。最多的是医书,经常翻看,没看完的,横放在书架上。佛经是近来购入的,看起来就很新。有一本就放在桌案上,是那天萧锦珮在净因寺听过的《百业经》。
医案单独放着,二十年行医,将近一百本。
“太多了,拿近三年的回去就行。”陈捕头他们要把医案都带回去,萧锦珮说道。
只带近三年的回去,小捕快们很快就将医案整理好。
他们浩浩荡荡的来,又带了一堆东西走。齐母送完他们出门,瘫软在地。她有不好预感。
今日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儿子。杨氏医铺被封,她觉得,与他儿子无关,事情查清楚,她儿子自然就回来了。她儿子‘仁医’之名传遍汴梁,怎么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呢?
别说齐母未怀疑过自己儿子,作为苦主的兰氏,也未怀疑过给她郎君看诊的齐大夫。不然在杨氏医铺闹那一场,她就指名道姓,说是齐大夫治死了人了。
这案子一开始,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能接触药材的药童、杂役身上。要不是萧锦珮坚持,没有人会怀疑名满京城,仁心仁术的齐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