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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十天之内,我定给你个交代,你回檀州等我消息,拿着这个,飞云会寻到你。”
      红叶行动利落,浪三归馒头还没吃完她已经把一个绣着枫叶的香囊拍在桌上,提着包袱准备走了。
      “等等!”浪三归手忙脚乱放下筷子,眼神在红叶肩上的雪白鹦鹉和香囊之间来回走了一遭,狐疑道:“你确定让它给我送消息?”
      传消息不管飞鸽也好,飞隼飞雕也好都还算正常。
      浪三归活了快二十年,头一次见飞鹦鹉的。
      飞云漂亮极了,片片翎羽确实如不掺一尘的云,圆眼睛似镶嵌的黑曜石,它灵动地一歪脑袋,长尾从红叶胳膊后面扫过,像窈窕姑娘身上穿的最轻盈的纱。
      “八嘎!你是王八!王八……八嘎!”
      小东西长得很漂亮,可惜生了张嘴。
      浪三归:“……”
      “八嘎”是什么他不知道,但结合王八,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红叶探手捂住鸟嘴,嫣然一笑:“放心放心,你看,它要是不机灵,就凭这张嘴,早被人打死了对吧?”
      好像有点道理。
      浪三归面无表情道:“你听过一句话吗?”
      堂堂鹦鹉竟被刁民捂住嘴!它气得花枝乱颤,振翅欲飞,双脚蹬得朝天而起,什么云啊雪的,不如说像村口弹棉花的。
      “什么……阿嚏!”红叶被掉落的鸟毛激得偏头打喷嚏。
      浪三归已经抱着馒头牛肉退开了五步,拎起非鱼刀说:“飞云过尽,归鸿无信,十天后来成都镖局找我,别带这只破鸟!”
      “啊?什么?!”红叶头发都被踢乱了,她忍无可忍,掐着鸟脖子把它按在桌上才算从缠斗中脱身,抬眼一看,房间里哪还有浪三归的影子,只剩敞开的窗户被风刮得呜呜咽咽。
      红叶瞪着桌上躺成大字状的鸟,说:“他让我去哪?成都?!”
      飞云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东洋剑魔又在成都犯下血债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剑南道武林,浪三归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这消息一出,他不可能还乖乖回檀州等。
      西域一会,他对谢云流的疑虑也消散许多,不过还是不能排除这一切的幕后指使是谢云流的可能,毕竟红叶所提到的东瀛一刀流乃是谢云流所创。
      既是宗主,真的能对下属干的事一无所知吗?
      这个疑虑红叶并未给浪三归一个解释,她只道替师父去寻一个人,到时候孰是孰非自会有个了断。
      可惜浪三归不打算只听红叶一家之言。
      既然死的是江湖人,那就是江湖事,江湖事离不开的除了各大世家门派,还有镖局。
      镖局对于武林就像运送粮草的辎重队伍对于一方守军,他们鱼龙混杂,黑白通吃,也是江湖人赚钱谋生之处。
      两日后,浪三归取出怀中双合镖局的信物,走进了成都镖局联盟的大门。
      “茶花巷里茶花楼,雪余颜色醉丹纱……我说老何,你可真会挑地方啊,虽说十日之期还有七日,但这么快就‘做鬼也风流’是不是太急了些?”莫萨依然扮成瞎子,靠在不起眼的窄巷口感叹。
      窄巷外是成都茶花巷,秦楼楚馆林立,花楼一家挨着一家,牡丹芙蓉芍药样样都有,可名声最大的当属中心的茶花楼。丹纱姑娘红妆慢绾,纤歌一曲绕梁三日,不论文人才子还是富户权贵,都得醉倒在她的温柔乡。
      今日丹纱姑娘被人一掷千金包下了整夜。
      何方易没理会他的风凉话,他在一旁对着阴影里昏倒的人易容。皮肤得弄暗许多,五官也得调整,鼻梁得遮掩塌一点,眉……算了,眉画不来,但是眼睛还得再……
      “喂,你好了没有!快快快,摆摊的要过来了!”莫萨开始催促,巷子口本是一个推车卖馄饨的老婆婆常年在此。
      莫萨绑来的茶花楼小厮实在长得太一般,他得费些功夫才行。
      “你拦一会儿。”何方易还在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不那么突兀。
      莫萨探手就过来扯他,把人往外猛推:“差不多行了!一个破小厮谁会看你!阿利亚等在白府,我得去了,分坛见!”
      老婆婆的馄饨车堪堪停在二人面前:“二位,吃馄饨?”
      “馄饨?”秦娘子经营茶花楼十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富家子弟来他们这儿点了姑娘吃馄饨的。
      浪三归捧着上好的峨眉雪芽,在袅袅茶香里斜眼道:“怎么,本公子给的不够多?”
      秦娘子忙笑道:“自然不是,看公子面生想是头一次来茶花楼,我们这儿的金酿乳鸽和翡翠珍珠虾仁都是一绝,公子要不要尝尝?”
      “娘子不如等我说完?”浪三归放下瓷白茶杯,眉眼一弯露出个笑,说:“我要吃丹纱姑娘亲自煮的馄饨。”
      秦娘子一愣。
      身边倒茶的姑娘被他的笑晃得出神,即便见惯风月都忍不住悄悄红了脸,心道这位公子当真轩然霞举,不似凡尘之人,也许是哪个世家大族的贵人游历至此。
      “姑娘,茶溢了。”浪三归扣了下桌面,提醒道。
      倒茶的姑娘小声惊呼,连声道歉。
      浪三归递过帕子,温言道:“无妨,烹尝方知酒,泼茶始觉香,你说是不是?”
      “泼茶始觉香……公子妙语。”
      帘外忽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浪三归看过去,红玛瑙珠串被一双葱白雪肤的手微微挑开,那双极美的手让鲜红的珠子都失了颜色。
      秦娘子皱了皱眉,迎上去小声说:“你怎么来了?白爷呢?”
      丹纱低声笑着安抚道:“秦妈妈莫恼,白爷向来不胜酒力,总要睡上半个时辰才会醒,我让彤儿守着,不妨事。”
      这姑娘的声音不似浪三归想象那般清澈婉转,略有些低柔,不比绸缎光洁无瑕,更像是薄纱,轻盈而朦胧。
      丹纱越过秦妈妈进了房间,婷婷一礼,大方道:“丹纱偶然路过,听闻公子想吃奴家亲手煮的馄饨。”
      浪三归微微挑眉,应道:“是。”
      丹纱笑了,对倒茶伺候的姑娘和秦妈妈道:“你们先出去吧。”
      片刻后,房中只余二人。
      丹纱亲自煮起了茶,她手法娴熟,动作赏心悦目,柔声对浪三归道:“奴家不会做馄饨,想来公子也不是真想吃,不如就用这盏茶抵了吧。”
      浪三归沉默片刻,说:“不,我真想吃。”
      丹纱扑哧一声笑了,“那我吩咐厨房为公子备一碗?”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吃你做的?”
      丹纱笑意盈盈,秋水般的眸子露出一丝狡黠,小声说:“我猜公子点不起金酿乳鸽和翡翠珍珠虾仁,又怕秦妈妈嫌贫爱富,不如就别出心裁要一碗丹纱姑娘亲自做的馄饨,那才是无价胜有价,对吗?”
      浪三归也坦然得很,一点没有被戳破心思的尴尬,说:“不错,我光是进门要了壶峨眉雪芽就用掉了半月的月钱,不过能见姑娘一面,也不亏。”
      “公子也不是贪图美色之人,为何要见我?”丹纱将点好的茶轻放在浪三归面前。
      “姑娘果然心思玲珑。”浪三归轻轻抿了一口,茶香确实比方才那一盏要悠远。
      “见的男人多罢了,”丹纱笑着摇摇头,平静道:“你与他们都不同。”
      “我姓白。”浪三归道。
      丹纱看向他。
      “你所说的他们里,也包括我叔父白致吧。”
      丹纱淡淡道:“原来是白府的公子,失敬。”
      浪三归纠正道:“是白府的下人。”
      “公子的气度……倒恕丹纱眼拙了。”
      “白致不过是白府管家,他是下人,我自然也是下人。”
      “那白公子是来兴师问罪吗?”
      浪三归笑道:“兴师问罪也问不到姑娘,婶婶不便出面,是以让我来查查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能让我叔父一掷千金,夜不归宿……好了伤疤忘了疼。”
      丹纱了然,白致的确是个惧内惧到连一房外室都不敢养的人,他是自己常客这件事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若非白府的人,也查不到这里。
      “那白公子这会儿人也见了,打算怎么做?”
      浪三归道:“这事儿既怪不到姑娘,我自然不能坏了这里的规矩和生意,只是婶婶待我如亲子,我也不能让她失望,不如姑娘告诉我叔父此刻在哪,我悄悄把人带走便是,回去后也绝不透露。”
      丹纱想了想,正要回话,帘外忽然传来小丫鬟的呼唤:“丹纱姐姐,白爷醒了正找您呢。”
      丹纱只得起身,语气有些冷淡道:“抱歉,白公子,若您现在带他走,白致日后定会找茶花楼的麻烦,他即是付了钱的客人,那就是生意,做生意,总得讲个信字。”
      浪三归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点点头道:“姑娘请便。”
      看来软得不成,还是得来硬的。
      浪三归在丹纱离开时也起身出了包厢,悄无声息跟在她们身后,拐入另一条走廊。
      白致刚过不惑之年,两鬓微微霜白,他看起来不像个管家下人,一身行头精致考究,说是个富户员外都有人信,只是满面憔悴,这会儿正站在廊头吹风。
      这片院子是茶花楼专门辟出来的上等客房,清幽精致,景物错落,几株名贵山茶开得十分娇艳。
      “郎君怎生出来了?”丹纱笑盈盈迎上去,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碗羹汤,说:“奴家不过去给郎君亲手熬了碗醒酒汤,郎君可是等久了?此处风大,郎君仔细着凉。”
      “无事,下人在里头烧水,我出来透透气。”
      那二人小声交谈,卿卿我我。
      躲在山石后的浪三归也听不清他们说话,见他们还停留不走,只道良机稍纵即逝,果断蹑手蹑脚溜进了屋中。
      屋子里燃着熏香,味道让人有些昏昏然,布置倒是清雅简洁,除去卧室,还有个隔间,浪三归看了眼卧室和一览无余的小厅,决定躲去那不知做什么用的隔间。
      他小心翼翼推开了隔间的门。
      里面灯火明亮,随之而来的还有蒸腾的白雾以及猝然清晰的哗啦水流声。
      这是间浴室。
      还是一间有小厮正在准备的浴室!
      浪三归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那个小厮正面无表情瞪着他,保持着刚站起来浇水的姿势,桶半举在空中,热水甚至还没倒空。
      但凡小厮大喊一声,他今夜就别想再从白致口中问出话。
      “咳,我……那个,走……”
      “嘘!”小厮轻声示意他闭嘴。
      也许是白雾影响了视线,浪三归只觉眼一花,他已经被小厮捂住了嘴。
      窗外隐约传来那二人的说话声,而他二人的影子此刻正映在窗户纸上。
      没办法了。
      何方易也不知这位仁兄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本想找机会带走白致,但现在忽然劈了个岔子出来。
      他闪电般出手点了“岔子兄”的穴,不顾对方惊讶睁大的眼睛,夹起人就蹿进卧室,在白致和丹纱进屋的瞬间躲进了床底。
      垂坠而下的缎面床单轻飘飘晃了两晃。
      紧接着房门吱呀关起,那二人的说话声也变得清晰。
      “噫?这小厮,水烧好也不回禀一声,如此不讲规矩。”
      “茶花楼自是比不得白府,下人疏于管教,郎君多担待些。”
      “哎,我的好丹儿,这些天可把我憋坏了,哼,天策府那帮粗陋之人,名为让我养伤,实则就是监视!”
      “郎君方才对月空叹,难不成就是在想丹儿?”
      “可不是,快让我亲亲宝贝儿……”
      “哎呀,急色,一身酒气,快去沐浴。”
      何方易渐渐觉得手掌下的温度烫得不正常,他扭过头来,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睛。
      床下只有床单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光,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几乎看不清人脸。
      然而这双眼睛却明亮如星。
      何方易觉得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般俊秀的少年公子。
      哪怕方才只是隔着水雾匆匆一瞥,对方的容貌依然足够夺目,见之忘俗,他若真见过,不应会忘记。
      除非是两年之前的那些记忆,他失去的那些记忆。
      少年呼吸愈发急促了些,胸膛起伏不定。
      何方易听得外面安静下来,只有衣物窸窸窣窣和钗环轻碰的声响。
      呼吸声也太明显了。
      何方易皱了皱眉,手掌往上一挪,把对方连嘴带鼻孔一起捂了个严实。
      浪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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