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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马车上莫萨准备了干净衣物和吃的,三人简单用了。何方易吃的不多,很快就停了筷,把自己方才在武士那里想通的事跟二人简练说了一遍。
      “这帮畜生……”莫萨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车座下的隔板上,隔板内塞着无知无觉的一刀流武士。
      浪三归听完,猛地抬碗扒了口饭,碗边恰好遮住他发红湿润的眼眶。
      何方易听见他吸了吸鼻子,便在他放下手时默默递上方干净帕子。
      “苏大哥有个女儿,”浪三归半低着头,手里握着帕子却没用,只抬起手背胡乱揉了下眼睛,“大嫂去的早,苏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叫苏荷,去年刚过十六岁生辰。我回到苏家后官府已经派人收殓,包括家仆一共二十六具尸体,唯独少了她。”
      就连莫萨也沉默下去,他不敢想象若换做是他,瞧见温暖热闹的家一夕之间血流成河,他会变成什么样。
      马车里安静一片,除了浪三归有些哽咽的话语,只有还未停下的冷雨在敲打车壁。
      “整整两天,我翻遍家中,最后是在后院荒废的枯井里找到她的,如果……如果白家那位姑娘跟她遭遇的一样……”浪三归倏然抬起眼,看向何方易,喃喃道:“你带他回分坛,会让他认罪的,是不是?”
      “是。”何方易的回应很简洁,却也极为笃定。
      浪三归点点头,轻声道:“我信你。”
      何方易又道:“他的命,我会交给你处置,除他之外,一刀流背后之人也要付出代价。”
      “你……”莫萨倏然看向他,有些不可置信。
      就连浪三归也吃了一惊,脱口道:“你不是立过誓——”
      “他是杀害陆辛炎的那把刀,”何方易看向莫萨,眼神沉沉,说:“但递刀之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不行!”浪三归猛然道。
      何方易转头看他,说:“你既然信我,便不必说服自己委屈和忍耐,我敢说,就不怕担不起后果。”
      浪三归盯着他忘记眨眼,眼眶好像更红了。
      莫萨了解他说一不二的烂脾气,长长叹了口气,说:“我去驾车,我们早些回吧。”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有人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在安静狭小的马车里十分清晰。
      莫萨惊讶看过来,说:“你还没吃饱?”
      “……”浪三归面无表情,眼角还挂着滴泪,捧着碗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何方易眼神如刀,凉沁沁刮到莫萨身上。
      莫萨收脚,默默坐了回来,僵硬道:“你吃,你先吃。”
      浪三归不仅动筷,还伸手,把烧鱼剩下的汤汁都哗啦啦倒进新盛的白米饭里拌了拌。
      何方易挪开空盘子,把剩下的菜移近,顺便问道:“苏莱曼有消息吗?”
      “丢了,”提到这个,莫萨犯难似的捏了下眉心,说:“你知道他最后踪迹出现在哪儿吗……”
      何方易收回手,没等莫萨说完,就笃定道:“唐家堡。”
      莫萨龇牙道:“你知道还问!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何方易:“能让你蹲在深山老林喂蚊子,结果却踌躇不前毫无进展的地方,成都除了唐家还能是哪里?”
      “还真是谢谢你高看我,”莫萨叹气道:“他失踪在那儿,不知是福是祸。”
      何方易沉默片刻,慢腾腾说:“据我所知,明教与唐家颇有渊源。”
      这话有些耐人寻味,就连饿到还在风卷残云的浪三归都停下筷,鼓着腮帮子好奇道:“渊源,有故事?”
      “小孩子家家别瞎打听。”莫萨瞪过来,却见浪三归问完便完了,反而小幅度用膝盖碰了碰身边何方易的膝盖,做贼一样把原本揣怀里的叶儿粑塞进了何方易手中。
      “你再吃点,味道不错,怕凉了所以我帮你捂着。”
      莫萨听见他小声嘀咕。
      叶儿粑又软又糯,放在掌中还是热的,何方易不由看了浪三归一眼,视线不受控制般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肩挨着肩,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马车明明开着窗,却还是混着散不出去的清甜味,像是手中的叶儿粑,又好像不太一样……
      “等等,你拿的是我那份吧!”莫萨忽然拔高声音,怒道:“你饿死鬼吗?四碗饭了!怎么还连点心都偷!”
      浪三归倏然转向莫萨,动作夸张到骨头发出“咔”一声轻响,“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儿都过晌午了,我不得吃满两顿?”
      还有这种算法?莫萨狐疑,况且,怎么有人屁股下就是仇人还能吃得这么香!还有,刚才掉金豆子的小可怜是谁?!
      浪三归虽然坐得端端正正,目光却偷偷瞥向何方易,发现对方放松了些,靠在车壁上,正捏着叶儿粑慢慢吃。他显然吃得心不在焉,咬到包在点心外的叶子了都不知,他的目光有些散,虚虚落在一处,那一处……好像是自己耳下……不对,要是脑袋转正回去,那一处就是后颈。
      后颈……
      浪三归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词一出现在脑海中,脸就莫名其妙“腾”地烧了起来,嗓子也像被忽然卷起的热浪烤干,心跳跟着七上八下。他只得取过水囊灌下一口,手里捏着的帕子被水滴打湿一角,凉意却很快被掌心捂热……
      这水一点用都没有!
      浪三归愣了一会儿,语无伦次道:“分、分坛我不便去,我回趟镖局,就、就不跟着你们了。那个,你以后说话立誓什么的,还、还是忌讳点,别动不动就用命交代,多不、不值。”
      侧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笑,紧接着是何方易低沉醇厚的嗓音,他说:“好。”
      浪三归忽然觉得,要是有镜子,他大概会看到自己脑袋上在冒烟,跟烧沸了水的锅似的。
      这点出息……浪三归你就是个锅盔!他负气地想。
      马车里又安静下来,但气氛与方才显然不同。
      莫萨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同,但他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对面一个在吃,一个在神游,明明没交流,却又仿佛很和谐……至少不会在无话可说里感到尴尬,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呆在马车里。
      一定是闷久了,莫萨心里嘀咕一句,起身道:“吃完了是吧?走了走了!”
      镖局不顺路,入城后浪三归就和二人道别。
      红叶说过十天会传信到镖局给他个交代,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何况非鱼刀还寄放在那儿,这几天他也没机会去取。
      然而他在进镖局大门前就被一人一剑拦住了。
      对方身着流云广袖,衣摆上是银丝绣成的白鹤云纹,从衣襟到腰封都一丝不苟,勾勒出俊逸挺拔的身形,乌发被高冠整齐束起,手中长剑并未出鞘,剑首刻着太极图案。
      浪三归虽然疑惑倒也没生气,对方持剑伸手拦他,眼神却清澈,并无恶意,看得出只是因为着急。
      他手中还有一副画像,浪三归目光扫过去,那上面画的正是他。
      “阁下可认识天策府李镇安?”拦路之人开门见山。
      听到这个名字,浪三归神色一沉,敌意不自觉散了出来,冷声道:“盘问别人之前,不懂要先自报家门吗?”
      来人明显愣了一瞬,很快意识到这么拦人不妥,连忙抱拳一礼道:“抱歉,在下纯阳宫沈行云,是李将军的朋友,受他所托寻画像之人,有要事相告,时间紧迫,耽误不得,阁下可否先听沈某一言。”
      “他差点杀了我朋友,我为何要听?我怎么知道他还会不会害我们?”浪三归警惕后退一步,他听莫萨对何方易说过,这几日天策在没日没夜般查他们的踪迹,他如何能信?况且这个沈行云,既然和谢云流同出纯阳宫,想来也不是好惹的……
      沈行云在听了浪三归的话后蹙了蹙眉,似乎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语气愈发诚恳道:“沈某绝无恶意,李镇安已被降职,如今局面非他所愿,事关重大,阁下可否听沈某说完再行决断,到时沈某决不勉强!”
      浪三归见他神色不似有假,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取样东西。”
      “好。”沈行云应了。
      镖局的人告诉浪三归,昨日确实有个带着白鹦鹉的姑娘来过,留下封信便说还有要事匆匆离开了,浪三归取了非鱼刀,边往外走边看信。
      信还挺长,足足三页。
      红叶说她追到翁州,在舟山海域附近查到一刀流所效忠的藤原家少主踪迹,她冒险潜入藤原广嗣所在巨船,探到他果然暗中派了心腹,一刀流六番队队长尾上菊村跟在谢云流之后,故意挑起中原武林和谢云流之间的仇怨。
      尾上带手下前田次郎灭苏家满门,夺鱼刀谱,但苏鱼里也让此人受了重伤,前田次郎传信回舟山,说他们一路奔波,主上伤势过重,又引发旧疾,不得不滞留成都。藤原广嗣倒是十分看重此人,派了一人来救他性命。
      浪三归看得很快,脚步还能不停,一路穿过镖局宽广的练武场,信纸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写道:据我所知,前田次郎不足为惧,贪生怕死,狂妄自大,尾上看重他只是因为他记性好。但藤原广嗣派来医治尾上的大夫你要当心,此人来历诡秘,一刀流中称她是‘八岐稚女’,意思是八岐大蛇孵化的女儿,她医术卓绝,传闻能生死人肉白骨,却喜用活人为引,方式手段更是残忍疯癫。一刀流已成祸患,我即刻动身回禀,家师定会与藤原家做出了断。
      浪三归目光渐凝,活人为引……这四个字立刻让他联系起成都月余前就持续至今的百姓失踪被杀的案子。至于前田次郎,应该就是被何方易带回去的那人。
      沈行云抱剑站在镖局门口,见浪三归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指指台阶下拴好的两匹马,说:“跟我去个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浪三归点头,二人翻身上马,往城北江边的方向踏尘而去。
      “城北……”莫萨眉头皱得死紧,一把揪住一名高阶弟子的前襟,焦急道:“你说你见他一个人去了城北外码头?”
      那名高阶弟子何方易有印象,是之前被卢祺罚二十鞭,却被他救下的弟子,从那之后他对何方易几人的态度就恭敬许多,想来不会说谎。
      何方易握了下莫萨的手腕,示意他把人放开。
      高阶弟子认真道:“是,何副使帮过我,我发誓绝无虚言,陆副使死后杨正使收到长安来信离开,掌旗您也奉命去总坛,自那之后卢祺就不太对劲了。昨夜我私自跟阿利亚离开,只是怕被卢祺发现,所以不敢一直跟,可我回来后发现卢祺也不在分坛,直到天快亮时才回,但阿利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不行!”莫萨抬步就要往外走,急促道:“我得去找他!”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门口忽然传来卢祺的声音:“何副使,七天……您终于肯露面了。”
      何方易看过去,莫萨正好被四人挡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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