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缥》兮兮花

4、第 4 章

　　青鸾羽般的白衣拂过石阶，清决祖师立在那里，白发如流云飘拂，半白的胡须垂在胸前，瞧着已有六旬年纪，脊背却挺得像杆长枪。他手中捏着支山茶花细枝，枝头花苞正颤巍巍地鼓着，肩上站着那只胖青鸟，黑眼珠滴溜溜转。

　　清决祖师慢悠悠摸了摸胡子，眯起眼打量来人。身边的男弟子清了清嗓子，躬身道：“师父，他们来了。”

　　“嗯。”清决祖师应了声，指尖仍在胡须上流连。

　　男弟子便不再多言，垂手侍立一旁。

　　萧砚辞上前行礼：“祖师。”

　　“嗯。”还是那声淡得像风的回应。

　　萧砚辞起身，轻轻拍了拍云玉泉的后背。她连忙跪下身，“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带着点发颤：“师……师父。”

　　清决祖师望着她，手中山茶花细枝忽的绽开，粉白花瓣层层舒展。“你以后法号玉茗，记好了？”

　　“嗯。”云玉泉小声应着。

　　清决祖师看向身边的男弟子。那弟子立刻紧张起来，忙道：“小师妹来，我带你去住处。”说罢拉着云玉泉，脚步匆匆地走了。

　　云玉泉频频回头望萧砚辞，直到他挥了挥手，才被拽着转过拐角。

　　“小师妹叫什么？”青年穿着青蓝外袍，手里攥着个星海瓶，笑得爽朗，眼角弯成了月牙。

　　云玉泉抓紧衣角，小声答：“云玉泉。”

　　“我叫秦桉，法号角星。”他神秘兮兮地眨眨眼，“走，咱去听听师父和萧师弟说啥。”

　　秦桉拉着她躲在影壁后。清决祖师明明察觉到了，却只当没看见——这位祖师，向来惯着弟子这点小顽劣。

　　等两人身影隐在墙后，清决祖师才转向萧砚辞：“砚辞，你师父仙逝，往后打算闭关？”

　　萧砚辞道：“还没想好，或许下山游历一番。”他顿了顿，拱手道，“恳请祖师为我算一卦。”

　　他心里打着算盘：救云玉泉，本就存着让祖师出手卜算的私心。

　　清决祖师指尖掐诀，片刻后长叹一声：“游山玩水，红颜知己。双体一魂，爱而不得，早已渡过忘川。”说罢转身往里走，只留一句“小心”在风里。

　　萧砚辞躬身行礼，转身告辞。

　　回忆到这里断了线。云玉泉望着竹影发呆：师父和萧师兄的话，到底藏着什么意思？

　　“师妹，你动情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云玉泉回头，见是绝情谷主水雪梅，一袭白衣胜雪，宛如谪仙。

　　“水师姐。”

　　水雪梅眉间一点红痣，姿容绝代，未施粉黛的脸庞素净如瓷。她眉淡如烟，此刻却微微蹙起，板着脸道：“进了长老席你就知道，动情是要受罚的。”

　　水雪梅是王来宗第十五长老，修为元婴初期，在第二严堂派里专管规矩，是出了名的铁面。

　　云玉泉怎会不知？宗门规矩写得明白：入长老席者，需断情绝爱，方能专心修行，早登仙班。这规矩只压在长老头上，寻常弟子还没资格沾边——他们需先刻苦修行，摸到仙途的门槛再说。

　　她叹了口气：“走吧。”

　　水雪梅冷漠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师妹，你本可以不进长老席的，为什么……”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再说便是触犯长老席规矩了。她也只能跟着叹气。

　　——

　　莲花池外，赵缥仍跪着。青石板被太阳晒得发烫，她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株倔强的白荷。路过的弟子们三三两两聚着，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群嗡嗡的蜜蜂，她却充耳不闻。

　　池内，萧渊安扶着额，眉头拧成个疙瘩：“门口怎么这么吵？”

　　他用法术一扫，便看清了外面的情形。

　　又等了片刻，终究还是起身。挥手间，一道低压而疲惫的声音飘出池外：“进来吧，不用跪了。”

　　赵缥起身入内。莲花池的中堂里，萧渊安坐在上位，抬眼便撞见她——一袭白衣映着水光，身姿亭亭如玉兰，唇红齿白的脸蛋像白玉雕琢，发间银白青宝彼岸簪闪着微光，白色发带随步轻扬，竟像拂进了人心里。

　　她再次跪下：“请萧长老收我为徒。”

　　萧渊安看得微怔——倒不是为她的美貌，而是这股执拗劲儿。

　　掌门都发话了，她何必再来多此一举？

　　“长老？”赵缥抬眼望他，柳叶眉下的眸子清亮，眼角一颗浅浅的泪痣，偏生脸上没什么表情，瞧着竟有几分矛盾的美。

　　萧渊安心头掠过一丝杀意，对上她的眼。这张脸再好看，当年挥剑斩下他头颅时，可半分情面没留。

　　他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掌门不是说过了？你日后便是我座下弟子。”

　　赵缥面无表情道：“宗门规矩，收徒需得当事人同意。大殿上你神色勉强，我便知你心不诚。”她顿了顿，“所以我跪在门口，等你真心应允。”

　　萧渊安暗自咋舌：魔界哪有这规矩？他定下的事，谁敢说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