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心》妍辞寄羽

32、哪个贺氏？

　　李明宇母亲那声带着轻蔑的“叔叔？呵”，以及随后那副“愿意赔钱已经很讲道理”的姿态，像油浇在了贺浔本就因梦期受伤而燃起的怒火上。但他还没开口，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这场冲突滑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见贺浔态度强硬，李明宇的父亲，那个腆着啤酒肚、手腕上金表晃眼的中年男人，似乎觉得被拂了面子，语气更加倨傲，他上前一步，试图用身份压人：

　　“那个我说这位……‘叔叔’啊，说话别这么冲嘛。小孩子打打闹闹，何必上纲上线？我们是讲道理的人，该赔的我们一分不会少。”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炫耀的神色，“不瞒你说，我们家公司，跟现在风头正盛的贺氏集团可是重要的合作伙伴！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耽误了正事，多不值当，你说是不是？”

　　“贺氏集团”四个字一出，王老师的脸色明显更加为难和紧张了。她这所小学是本市顶尖的私立学校，家长非富即贵，她自然清楚贺氏集团在本市商界的份量。那是真正的庞然大物，跺跺脚金融圈都要震三震的存在。她下意识地看向莫梨和贺浔，眼神里带着劝阻的意味，显然觉得为了这点“小事”得罪贺氏的合作方，太不明智。

　　权势与财富，有时会成为蛮横者最有效的通行证，让本该清晰的道理在现实的权衡中变得模糊。

　　就在王老师准备开口打个圆场，劝说莫梨和贺浔接受和解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贺浔，却忽然低低地、极其讽刺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锥般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嘲弄。

　　“哦？”贺浔挑起眉，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那对自我感觉良好的夫妻，语气平淡却带着千斤重量，“贺氏集团？我怎么不知道，贺氏什么时候有了像你们这样……‘重要’的合作伙伴？”

　　他刻意在“重要”二字上加了重音，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一瞬间，医务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明宇的父母愣住了，他们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贺浔。他虽然气场不俗，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接触到贺氏核心圈子的人。更何况，如果他真有那个身份，怎么会有时间为了一个孩子打架的小事亲自跑来学校？

　　“你……你什么意思？”李明宇的母亲率先反应过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鄙夷之色更浓，声音尖利起来，“你说你不知道？呵，真是笑话！你算什么东西？贺氏集团有没有我们这样的合作伙伴，还需要向你汇报不成？怕不是在这说梦话吧！”

　　她丈夫也反应过来，觉得被严重冒犯了，脸色铁青地帮腔：“就是！年轻人，吹牛也要有个限度！贺氏也是你能随便编排的？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在这里装腔作势！”

　　他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语气充满了对贺浔不知天高地厚的嘲讽和鄙夷，仿佛已经认定他是在虚张声势。

　　王老师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生怕事情越闹越大。

　　而被莫梨紧紧抱在怀里的梦期，此刻也忘记了手臂的疼痛，睁大了眼睛，好奇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看着贺浔。她虽然不完全明白“贺氏集团”有多厉害，但她能感觉到，那个坏同学的爸爸妈妈很以此自豪，而贺浔叔叔……好像根本不在乎，甚至还有点……看不起？

　　莫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贺浔的家世，但也知道他志不在此，多年浸淫警界，与商界几乎断了明面上的联系。她怕他因为愤怒而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贺浔面对对方的讥讽和质疑，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破谎言的慌乱，反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怜悯的冷漠。他甚至懒得再看那对跳梁小丑般的夫妻，而是直接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并按下了免提键。

　　“喂？阿浔？”电话几乎是秒接，一个干练、利落，带着些许疲惫却充满力量的女性声音传了出来，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这个时间找我，罕见啊。怎么了？是不是又受伤了？” 语气熟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这个声音……王老师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某些财经新闻或高端商业论坛的报道里听到过。

　　贺浔对着手机，语气没什么波澜，直接切入正题，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姐，问你个事。有个叫‘绳芬建材’的，说是我们贺氏‘重要的合作伙伴’，有这回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快速检索记忆，随即，那个干练的女声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一丝不屑响了起来：

　　“绳芬建材？没印象。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公司？想出名想疯了吧？！阿浔，你从哪儿听来的这种不靠谱的消息？我们集团筛选合作伙伴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贺浔的亲姐姐——贺凝，贺氏集团如今实际的掌舵人，用最直接也最打脸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

　　医务室里，一片死寂。

　　李明宇父母脸上的傲慢和鄙夷瞬间凝固，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扇了一巴掌，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精彩纷呈。他们张着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恐慌，呆呆地看着贺浔，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王老师也彻底惊呆了，看看贺浔，又看看那对瞬间蔫了的家长，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叔叔”，竟然真的是那个贺氏的人！而且还是能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掌舵人那里求证的核心成员！

　　真相揭晓的瞬间，往往伴随着谎言构筑的高楼轰然倒塌的巨响。

　　贺浔没理会那对夫妻的惨状，对着手机淡淡地说：“行了，没事了，你忙吧。”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回那对之前还气焰嚣张、此刻却如丧考妣的夫妻身上，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关于你们儿子辱骂、并动手推伤我……侄女，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和解’了么？”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个“侄女”的称呼，在此刻听来，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味。

　　而梦期，看着贺浔仅仅一个电话就让那对讨厌的夫妻脸色大变，看着王老师惊讶的眼神，再看看妈妈复杂的神情，她心里那个刚刚拼凑起来的答案，变得更加清晰和确定了。这个能保护妈妈、也能轻易打败坏人的“叔叔”……真的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