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青山》洮右

4、第 4 章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林芷都有一种莫名的心慌，谢玄看不出什么反应。

　　是他吗？

　　林芷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这些想法甩出去，若是谢玄发现了，他最期盼的也能实现了，现在应让马车起驾去宫里了才是。

　　大抵不是他，林芷内心安抚着自己。

　　谢玄神色淡淡，侧眸看着窗外，万里晴空，天色靛蓝，此刻出了林府大门只觉得畅快不已，在那里连空气都浑浊得难以让人呼吸。

　　傍晚用膳时林芷向谢母提起分房的事情，怕谢母不同意，她还寻了个最近感了风寒的由头。

　　听着二人要分房，第一个认同的便是余瑶了，有她在一边煽风点火，谢母也就应下了。

　　春雨搬着被禄往东边屋里去，问道：“小姐，和少爷分房睡，岂不是连进少爷身的机会都没了？”

　　林芷正高兴有自己的屋，回她：“在一起也不自在，这样或许他还少讨厌我一点。”

　　从林府回来到现在，谢玄和之前别无二样，林芷这才稍稍放下心。

　　指尖划过黄花梨木制成的案台，她将林语送来的书一本一本码进架子上，春雨替她把带来的嫁妆布置进了屋子。

　　她心里头思绪泛起涟漪。

　　薄雾泛起，朝阳初升。

　　身边没有谢玄林芷觉都睡得更踏实了些。

　　谢玄在外头练着功，林芷便在里头拿出书来瞧。她伏在案台上，左手边是书，右手边是账本。

　　一上午才堪堪了解一点皮毛。

　　今日谢玄不在，他们草草用完午膳，谢清又亦步亦趋地跟着林芷回了院子。

　　“你今日怎么又跟着我？”林芷侧眸问他，倒不是质问的语气。

　　谢清还是那副说辞，只不过今个儿理直气壮了些，咧开嘴笑着：“我想和嫂嫂待在一起，特别安心。”

　　一整个下昼，林芷在一侧支着头看书，确实卓有成效。为了方便小少爷自己玩自己的，林芷特意吩咐人准备了张小桌，笔墨纸砚通通准备好了，够他一个人玩了。

　　林芷阖上眸，开始在脑海里串联所学的知识，思绪本来自己穿成串，一番困意上头打了结，结果她顺势撑着头梦会周公去了。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软榻上，她起身看了看，徒留一张张废稿在桌上，人已经不见踪影。

　　想来也许是谢清叫春雨扶她回榻的。

　　推开木门，院里两个下人正在忙活什么。

　　春雨瞧见自家小姐睡醒了，上前道：“小姐，刚主院来人传话明日起各自在各院用膳。”

　　林芷细眉微蹙，“是送饭到各个院里么？”

　　春雨摇着头，指了指正忙活的两人，回：“不是的，他们正在砌小厨房，以后要靠份例自己做了。”

　　她不懂谢母这是何意，怎么突然一张桌子打散了，听着春雨说，林芷问道：“份例呢？”

　　春雨又摇着头，“要晚些才会送来。”

　　林芷隐隐有些猜想，晚些时候总管送了例银来，如她想的不错，给她的份例都像是经过一次次剥削，最后剩点到自己手里。

　　“小姐，这谢府看着家大业大，怎得如此小气？”春雨忍不住嘴快两句。

　　林芷掂着手中的银两，思索一瞬，或许谢母这样做是为了让她尽快救活铺子，这样她自个儿生活也能好些。

　　把利益从绑在谢家身上变为绑在自己身上，确实是好手段。

　　林芷将份例塞给春雨，意在让她操持院里，“被那些人剥一层下来，也只剩这些了。”

　　自从分席，一连几日都是林芷一个人用膳，谢玄除了早上练功和晚上回院里能瞧见人影，其余时辰皆是找不着人。

　　也许是知道这饭食单薄吧。

　　院里被克扣份例，要想吃的好点林芷还得从嫁妆里出，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账本。

　　虽没发现什么错处，林芷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没有确切的东西来证明。

　　“春雨，前两天还有菜叶，怎么今天只剩白粥了，是不是太困苦了点？”

　　林芷挑着碗里稀疏米粒，不禁内心腹诽，堂堂将军夫人竟在将军府吃不饱，不知这消息卖给报行又能赚几个子儿。

　　“小姐，份例得省着花，嫁妆能不动就不动的！”春雨义正言辞地开口。

　　可这未免太省了些。

　　“嫂嫂！”此时院门口大步流星踏进一人，后面跟着两个侍从还提着食盒，犹如神兵天降。

　　“你怎么来了？”林芷看着食盒明知故问道。

　　谢清双手撑着石桌，眨着眼睛道：“给嫂嫂送好吃的呀。”

　　说罢朝两边使了个眼神，侍从将食物一一摆开，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馋得林芷眼睛都没挪开过。

　　人倘若攀比，就会活生生气死。

　　同样身在谢府，小少爷能吃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将军夫人却只能喝白粥，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林芷面对谢清没有多扭捏，眉眼弯着：“你怎么知道我吃的不好？”

　　她每天都是一个人用膳，谢清哪里来的消息，好心给她送饭。

　　被问的谢清挠了挠头，眼神却偷偷瞥向一旁立着的春雨。

　　春雨眼见纸已经包不住火，她上前一步，道：“小姐，这也是省钱的一步。”

　　林芷无言。

　　谢清拍了拍石凳上不存在的灰尘就坐了下来，他探着脑袋看了一番，问道：“嫂嫂，我哥呢？”

　　春雨替她开了口：“姑爷他一贯不和小姐一起吃。”

　　怎么她说出口的话多了丝告状的意味。

　　谢清一拍桌，“岂有此理，我哥肯定在醉忆楼吃好的！”

　　眼瞧谢清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林芷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谢玄和她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只有谢清像个未通世事的孩子一般。

　　林芷安抚着这只莫名其妙炸毛的小狸奴：“等嫂嫂赚到银子，也带你去好不好？”

　　谢清拍桌子的劲儿瞬间消了，又仿佛化身一只小犬，围着主人绕着圈。

　　“我就知道嫂嫂好~”

　　林芷吃完后谢清已经熟稔地溜到他自个儿的小桌上待着了，这次他倒是没拿着墨水作一下难以欣赏的画，反倒拿起了学堂的课本，确实反常。

　　不过林芷并不在意，她去来一块珠玉算盘，翻开账本一页一页对了起来，圆润的珠子在青葱般指尖下碰出清脆响。

　　如同此刻另一边酒杯的碰撞声，醉忆楼的上等包厢内，三个相貌相当的男人正把酒言欢。

　　身着玄衣的男子调侃着谢玄：“诶阿玄，你什么时候回家吃啊？你媳妇有那么可怕吗？”

　　说罢手指捻着酒杯轻碰了声。

　　白衣男子笑着给他接话：“易安啊，美人在怀他都能纹丝不动，啧啧啧。”

　　中间的谢玄沉着脸，陆易安和萧肃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躲着林芷在外的男人。

　　谢玄皮笑肉不笑地碰着他俩的瓷杯，道：“易安，我记得王家姑娘好似心悦于你吧。”

　　陆易安也是躲着那王家姑娘不知羞似的追求才上这条船的。

　　谢玄紧接着也没放过萧肃：“阿肃，我记得你小妹快从江南回来了吧。”

　　萧家那个小小姐出了名的黏人，只黏萧肃。

　　三人都没什么好处境 ，大哥还是莫说二弟。

　　谢家分席这几天来谢玄在外用膳都是两个打小穿一条裤子的人陪着。

　　萧肃觉得莫名，赐婚而已他动静这么大，多少世家子弟被赐婚的，何况谢玄也没个心上人。

　　“你怎么那么讨厌她？”

　　“你可以让皇上给你赐。”谢玄淡淡道。

　　萧肃噤了声，这有点歹毒了。

　　他厌恶的只不过是那份被安排的感觉，自己连所爱之人都没有权利选，更何况这一切全是拜林芷所赐。

　　所谓的罪魁祸首林芷伸了伸胳膊，颓阳从纸窗一边爬去了另一边，泛皱的账本停在某一页，算盘上还留着上一页的记录。

　　这小半本看下去收获不大，账目看不出一点儿错，或许只能先从铺子的实情入手，林芷正规划着哪个时间去一趟粮行。

　　一旁的谢清翘着二郎腿看着课本包裹的话本子，时不时乐呵几声。

　　林芷拿出装着地契的檀木盒子，里面还有一块牌子，证明身份时所用。

　　她该想着对策，若是直接以庄主身份过去，定然查不出什么。

　　“砰”的一声，身旁的人就因为翘着腿向后仰重重地摔倒在地，林芷上前给人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了？”

　　谢清摸着自己重伤的屁股，硬撑道：“嫂嫂我没事，我只是看到查案的人装普通人被发现了太激动了。”

　　这番话点醒了林芷，她应当是做粮行的卖家或买家去调查才好，这样也能清楚这粮行的情况。

　　她给人扶回木椅上，若是收粮的出了问题，那票据上定然动了手脚，若是出粮出了问题，那账本上也会有痕迹，心里在不停轱辘转。

　　林芷目光定在账本上，这本是粮行第一年的账，距今三年有余，当时生意红火，一年也有个万两白银入账。

　　她又拿出近几年的账，指尖随意翻开泛黄的纸张，林芷瞳孔微颤，一页一页往后翻折。

　　从粮行的第二年就莫名的入不敷出，而账本上多了一项名为“打点”的出账，少女内心的疑惑凝成了浓雾灌满了整个身体，粮行经营需要打点什么？何况还是谢家的。

　　“嫂嫂，你找着什么了？”谢清瞧见她凝重的神情，问道。

作者有话说

　　[彩虹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