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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生死局 ...

  •   祝清捏紧了缩在被褥下的手指,努力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别自己吓自己反倒让冯怀鹤看出端倪。

      她半吸口气,扯出了个仿似尴尬的笑来,心虚道:“男女有别,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妥吧?”

      冯怀鹤好似才恍然大悟般,“是我太着急,疏忽了。”

      冯怀鹤说着背过身去,盯着屏风上的金莲图样,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方才祝清坐在榻上的那一幕。

      乌发凌乱,朦胧睡眼里尚有噩梦的惊慌,似是被吓哭了,水灵灵雾蒙蒙的。

      灵动极了。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碰一碰,是不是像晨间露出一样,滴溜溜的。

      现在的她本也才十六岁,是最美好的年纪,就连一颦一动都透着春日朝气般的生命力。

      那年潞州之战,她已经三十多岁,没有如今的灵动秀气,却是难得的沉稳媚丽。

      当时一见到她,冯怀鹤就知道,她和张隐一定很相爱,他们在彼此的身边都过得很幸福,因为张隐的眼里也没有被乱世磋磨出的疲乏。

      祝清和张隐相互的,彼此奔赴,彼此恩爱,彼此滋养。

      不像他。

      “你方才说你着急,你急什么?”身后祝清忽然问道。

      冯怀鹤从回忆里醒神,见祝清已经穿戴整齐,朝门外走去,从他侧边擦身而过,留下一阵淡淡的香风。

      冯怀鹤跟上她,“是田令孜来了,在记室房,我来叫你。”

      祝清走到廊下的脚步一停,回过头来,眼神惊惶:“他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说忙着黄巢的事吗!

      冯怀鹤嗯一声:“你梳洗好,随我前去。”

      祝清顿时便没了心思管什么冯怀鹤的阴暗室以及噩梦,她甚至不敢让田令孜这么等着,从水缸里打一盆水出来,捧水扑了几下脸便算洗过了。

      祝清又对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随意理了理头发,就急急忙忙往记室房赶。

      一路上,祝清的心情都很紧巴,难受,惶恐,还有一种害怕。

      对田令孜的害怕。

      这人从前只出现在她的书本里、习题里,她用红笔圈圈点点,就算过完了这位大宦官辉煌但奸邪的一生。

      现在他活生生要站在她眼前,还主宰她的性命。

      祝清一张脸皱了起来,眼看记室房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直到踏进记室房内,祝清都没有好转一点儿,反而双脚开始发抖,手心里出了层冷汗。

      半大的记室房,中间跪了田九珠、包福,还有伤了腿躺在病担子上的花宁。

      祝清一到,他们三个便齐刷刷看过来,眼里带着深深的同情。

      祝清更心慌了。

      房内气氛凝固,神策军们左右排开,个个神色严肃,目露凶光。

      冯怀鹤慢慢走到祝清办公的位置,坐下。

      而最高处的将军座上,田令孜闲散地坐在那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祝清。

      田令孜问道:“昨晚就是你说你有办法抓到细作和拿到密信?”

      他的声音透着股身居高位的高傲,根本不似电视剧中拍的那样公鸭尖嗓,更有些温厚低醇。

      也是,能抚慰唐僖宗爹不疼妈不爱的心,被唐僖宗认作阿父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点儿温厚感?

      但祝清没有被这股温厚感迷惑,坐在她面前的是,那个不仅控制了唐朝廷,还捏住了唐僖宗性命的田令孜。

      祝清心跳如擂,事先冯怀鹤答应帮忙,可是两人还没来得及通气,现在要怎么说?

      田令孜开始催促:“怎么不说话?”

      催促声和缓,但祝清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狠意。

      她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田令孜头戴三梁冠,冠饰金簪,身穿紫色绫罗袍,腰佩玉带。领口、袖口都有金线交错出的复杂花纹,在不算敞亮的记室房里,散发出幽幽反光,贵气无比。

      不愧是现在称霸朝廷之人,倘若忽略他在历史上做的事,还真是气度不凡!

      或许军务繁忙,皇城中需留人手,田令孜没带别的小宦,只带了十来个壮实的神策军,一看就是来索命的。

      身上那股杀意真不是盖的!

      这时,田令孜忽然看了过来。

      一双不算大却极其锐利的眼睛,刀割一般,似乎能精准的挖出祝清的所有秘密。

      祝清不受控制的,咚一下就跪了下去!

      “昨夜我的确说过这种话,信……信就在我手里,是我截下来的。”祝清心中无比冷静,一口狡辩的话思路清晰地就在嘴边,但说出来就是控不住的抖:

      “那日掌书记让我去送信,我准备出发时,却见有人鬼鬼祟祟观察我,我担心这人心有算计,就趁机掉包了信。果然,跟着您的信就不翼而飞了!我怕那人发现偷到了假信会找我算账,我怕死,所以就一直按着没说!”

      祝清瞎编一通,只好希望冯怀鹤能跟上自己瞎编的本事,不然肯定穿帮!

      她说完,朝着田令孜狠狠磕了几个头。

      反正这人对她来说都一千多岁了,磕一磕也没什么!

      “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田令孜眼睛微眯,看着祝清咚咚咚磕头也不喊停,思索着道:“你的意思是,你手里还握着真的那一封信?在何处?”

      “在我的幕舍!”

      田令孜看了眼身边的神策军,那士兵心领回神,出了去。

      没一会儿,士兵拿着信回来。

      田令孜看了会儿,确是他的那一封没错,他打量着祝清问:“那鬼鬼祟祟之人是谁?抬起头来说。”

      祝清听话抬头,“是……”

      她扫了眼房里的人,全都无辜,不能推出任何人,判官那边的人呢,她不认识几个。

      祝清正犹豫时,想起了昨夜被神策军砍了脖子的那位从事来。

      对不住了,回头烧纸钱赔罪,祝清想着,忙道:“是一个从事,可我不认识她,但我记得她的脸,昨晚,她已经没了。”

      “呵呵,”田令孜忽然笑出来。

      祝清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笑什么?

      是相信她了,还是……祝清小心翼翼看他,田令孜笑得眯眼:“你做得很好,没有让真的这封信流出去,落到黄巢的手里。”

      这是……相信她了?

      祝清紧绷的头皮终于松开。

      啪!

      突然一只茶盏飞过来,咚地砸在她的额头。

      祝清猝不及防,痛得惊呼了一大声,这是做什么?!她惊惶地看着,只见田令孜气得怒目横飞,似乎气得快炸了,他猛地从将军座上起身,健步如飞朝祝清走去。

      边走边咬牙道:“你表面上惊惊慌慌,说个话抖抖索索不利索,实际上你这双眼睛,丝毫不见慌乱,冷静得跟我以前养的马似的,不管我怎么给它刷毛、喂食喂水,它都睁着那只大眼睛看我,跟嘲讽似的!”

      田令孜到了祝清跟前,一把抓起她的领子提她起来,盯着她的双眼恨恨道:“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眼睛,你这种不起波澜的死眼神!你是在嘲讽我傻还是我蠢,你三言两语我就信了?”

      田令孜气得面目扭曲,堪称恐怖片,祝清吓得呆住了,这次是真慌了,不是,怎么还兴吊她一口气再爆发的啊!

      而且她眼神怎么他了?

      “我我我……”

      “挖了她的眼睛!”田令孜森森道。

      祝清五雷轰顶,面色一白。

      一边的田九珠一脸木然,只有包福和花宁瞳孔一缩,跟着,花宁吓得哭了出来。

      却不敢惊动田令孜,只能用力压抑着哭声,看着两个神策军上来,一个压了祝清的后颈,一个屈起两根手指就朝她眼睛戳去。

      “等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祝清大叫,“你不信我我可以狡辩……解释的,留我一命在不怕误会解不开啊大老爷!”

      田令孜直起腰,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言不发。

      祝清要拼命仰头才能看见他,只是他眼神森然,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泰山压顶,恶鬼索命,她这一刻忽然深深明白了,强权有多欺压人,也多爽,只需要一声令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祝清看着士兵的手指头在眼前放大,还没挖到,她就已经感觉自己的眼球在痛了,好像剥离她身体的那种痛,没忍住,幻痛得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中尉可愿听我一句。”

      一直沉默的冯怀鹤忽然发话。

      声音和缓,柔如柳絮,轻飘飘,却让混乱的记室房内瞬间寂静。

      祝清睁大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眼睫毛的士兵慢慢挪开手指,犹豫地看着田令孜。

      田令孜坐回了将军座,冷冷道:“此事因你管制不当而起,我还需听你说什么?”

      冯怀鹤垂眸,没有反驳责任,只道:“中尉既说此记室表面慌张,眼睛却清明冷静,何不将她收为己用?她这般演技,最适合当细作。黄巢军压境,正无解法,若她能打听敌方军情,于之后的战事有利。”

      田令孜闻言,细细思索起来。

      这倒是个办法,如今凭空让黄巢退兵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智取。

      可是黄巢兵皆勇猛,这个记室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能做什么?身上还有一股药味儿,是个药罐子,怕不是风一吹就倒了。

      冯怀鹤察言观色,见田令孜如此又道:“中尉别忘了,她是谋士。只不过在这儿,她是最低阶,只是大多数中的一个。但如果能为她造势,到了黄巢身边,她就可以是黄巢谋士中最拔尖的一个。”

      冯怀鹤没有说得很直白,但田令孜不是傻子,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意思是,武力上打不过黄巢,便从内部反攻。

      假如祝清被造势成了高等谋士,再博取黄巢信任,不怕黄巢不听她的。

      届时,祝清只要出谋划策时多多给黄巢挖坑,兴许能胜,能守住长安。

      田令孜如此一想,突然觉得祝清那双眼睛也没有刚开始那么讨厌了。

      他冷哼道:“那如何为她造势,此事你来办。”

      冯怀鹤却是摇头:“此事非中尉不可。”

      田令孜皱眉:“我?”

      “如今天下皆知我在辅佐您,时出的枭雄都想让我倒戈,但如果在这个时候,您抛了我,转而收麾祝清呢?”

      田令孜思索片刻。

      这么做的话,那就是他在对外说,他发现了比冯怀鹤还要厉害的谋士。再让记室们多多撰写檄文,传到黄巢那边,就说自己已经找到了能救大唐的谋士!

      如此一来,造势成功,还能威慑一想黄巢大军!

      田令孜笑了起来:“妙,妙。既如此,我便赏她,叫什么?”

      祝清忙道:“祝清!”

      “便赏祝清珠宝银钱,瞧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再赏你珍稀药材,你这一身行头也得换换,不像谋士高人的样子。我再想想,也不能再做记室了,正好近日来那判官频繁出错,把他换了,你来做判官,与怀鹤平起平坐。”

      田令孜说完,又哼了声:“不过你可别忘了,戏要做足,收了好处,就要装出谋士高人的样子来。我瞧敬万道士便装得很,你可向他学习。行了,宫内繁忙,剩下的怀鹤安排。”

      听见敬万道士,祝清一脸懵,这又是谁,却眼尖发现,冯怀鹤在听到这四个字时,他身躯猛个一僵,像爆爆应激的样子。

      不过祝清没来得及深想,因为花宁喜极而泣喊了她一声祝判官!

      祝清懵了。

      这一局不仅没死,反倒升官发财了?

      升官,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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