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时全世界的恋爱都吻了上来》竹月湾

1、第 1 章

　　元和十一年九月中旬，正值晚秋，银杏叶飘飘扬扬洒落在夕水街的过往行人身上。
　　一头鹤发的许半仙在用布满褶皱的手拍落麻布袍子上的银杏叶，忽然耳旁传来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半仙，看姻缘要多少银两？我想问我什么时候有桃花运。”
　　许半仙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睛，打量了眼前的少女。
　　此女子身着京城夫人小姐过时的蜀锦襦袄，面如芙蓉，比平常京城女子矮上些许，首饰多为年轻小姐所青睐的翠玉制品，身旁的丫鬟所穿的衣物料子，用的首饰也不廉价。
　　许半仙已了然，这位应该是刚入京城的富贵小姐。
　　“半仙？我还没付银子呢，你已经看上了？”少女弯了弯眼。
　　“是我失态了，小姐，三两银子。”许半仙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赔笑道歉。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告诉许半仙，她并不在意，接着朝她的丫鬟点了点头，那丫鬟取出荷包拿了三两银子放在许半仙身前的木桌中心上。
　　许半仙把银子拿到一边，让少女坐下，开口询问:“请问小姐姓名和家乡是？”
　　“沈芙羕，江南人。”沈芙羕如实回答。
　　许半仙让她伸出右手，仔细端详了她的右手纹路。
　　“小姐的姻缘线密，有一段就在最近几日，我看今日天气晴朗，说不定小姐刚离开我这就遇见了您的姻缘。”许半仙乐呵呵地顺着他的胡子。
　　沈芙羕微张了口，看着许半仙:“此话可真？”
　　许半仙重重地点头：“比金石还真。”
　　沈芙羕挂着一张笑脸，整理好百褶裙，站了起来说：“那我就相信半仙的话，静候佳音了。”
　　在沈芙羕拉着丫鬟熏云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后，许半仙把三两银子收进钱袋里，笑眯眯地收拾自己的家伙事，扛着包袱哼着小曲走了。
　　“熏云，你说小姐我能这么好运今天就碰到我的桃花吗？”沈芙羕手上拿着刚从小贩那买的糖画，对着阳光看，光透过侠客糖画小人，为它渡上了一层金光，此时的它仿佛刚打败敌人，帅气地扶住帽檐，而微风刚好吹起了它的披风。
　　“我觉得小姐一定可以的！”熏云信誓旦旦地说。
　　她的小姐一出生就被诊出先天不足，后来更是被通知不能习武。
　　在武术世家中，不能习武的继承人是不被看好的，夫人老爷只想小姐高高兴兴地活着，没有强迫小姐一定要去习武。夫人说，高位之人一般不会亲自下场，于是她就被派到小姐身边保护小姐。
　　小姐也没有因此松懈，既然不能习武，就从其他方面下手。她苦心钻研了医毒术，用实力征服那些不满的声音。
　　神医造访沈家时，为小姐把脉，告知了小姐，她会英年早逝，小姐也不气馁，只是向夫人老爷提出闯荡江湖的请求。小姐她，是熏云见过，最最最最最厉害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希望我的桃花是一个帅气博学有涵养的男子。博学不一定是只在文章上有墨水，奇闻异术也可以，最好还会武功，举止优雅，谈吐不凡......”在家乡时沈芙羕接触的男子多为武林中人，他们虽武力高强，但大多举止粗鲁，鲜有博学之人，于是她对话本中端庄优雅之人十分向往。
　　沈芙羕如此想着，含住糖画，甜蜜的味道顺着喉管流入心口，她心满意足地转身看向熏云，却连人带糖画地被一个冲出来的男子撞了，脆脆的侠客糖画小人上半身留在沈芙羕的口腔里，下半身扎根在了土里。
　　虽然糖画掉在地上，但好在熏云扶住了沈芙羕。“抱歉，姑娘。”男子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鞠躬道歉。
　　沈芙羕看着他逐渐抬起的面孔，心里有些小期许，话本中一撞钟情的情节会发生在她身上吗？
　　直到她看清男子平凡普通的长相，心中的小火花熄灭了。
　　‘窝莫四，就系窝的糖画掉了。神魔事让泥这么着急？’沈芙羕默默叹了口气，捡起地上沾了灰的糖画，口齿不清地说。
　　男子看了看糖画，开始摸索自己的衣袍，突然面露窘色:“抱歉了姑娘，我出门急没带钱袋，我刚刚是想去寒木楼看诗会。不然你看我怎么补偿你的糖画？“
　　沈芙羕抿唇，咽下糖画，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用你赔我糖画，这诗会里面有大文豪吗？要你跑去看？”
　　熏云默默拍掉沈芙羕衣服上的粉尘，摆正了沈芙羕的玉佩，幽怨地看着男子。
　　男子面露难色，犹豫地点了点头：“柳澄徵今日下午会去诗会。”
　　听到这，沈芙羕忽然睁大眼睛，急急忙忙问：“是那个貌比潘安，才高八斗，连中三元的柳澄徵吗？”
　　可能是刚刚没带钱的缘故，男子红着脸点了点头。
　　沈芙羕立马眉开眼笑了起来:“正好，我想领略一下他的风采，你能带路然后我们一块去吗？就当做你的赔礼了。”
　　男子十分高兴地又鞠了一躬，说：“好，多谢姑娘。”
　　只见他轻车熟路地就带着沈芙羕和熏云来到了寒木楼。
　　寒木楼里雕梁画栋，许多繁复的木雕可以看出不少大家的身影，最里的桌椅周围挂着许多名贵的字画，踏进门槛里就能被倾泄的琴音洗涤双耳，有不少公子小姐在这里吟诗作画，弹琴下棋。
　　此时此刻，有许多人围住了中心的人。虽然里面的人被外面的人挡住了，但从人影间隙中仍可以看见中心人的片面风姿，若隐若现的脸更激起了沈芙羕的好奇，奈何她使劲垫脚，左右摇摆，都看不到全脸。
　　“哎呀，下面人好多，熏云，我们上楼去吧。欸，刚刚那男子呢？”沈芙羕拉住熏云的衣袖，四处张望男子的身影。
　　“小姐，刚刚他带我们进来之后，就往人群里去了。”熏云乖巧地回应。
　　沈芙羕挠了挠头，可能是那男子来了很多次，知道挤进人群的技巧，又很想看柳澄徵，就先走了吧。想到这，沈芙羕点了点头：“那我们上去吧。”
　　相比一楼的人潮拥挤，二楼冷清了些许，也只是些许，许多人靠在栏杆上往下望，垒起了一座人墙。
　　沈芙羕和熏云找了个缝隙挤进去，终于窥得庐山真面目。
　　一撞钟情的情节没有发生，但一见误终身的情节发生了。
　　光是看到柳澄徵温润的侧颜就能感受到这个人面如冠玉，眉眼如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便如山水画中的绿竹，周围围绕着层层云雾，浓墨晕染开的下垂眼是他神斧刀工面孔的点睛之笔，如此温和的他却仿佛与人们隔着很远。
　　“好俊俏的人儿。”沈芙羕忍不住夸赞，如此之人面若桃李又学富五车，当真是话本里的人物跑了出来。
　　柳澄徵旁，另有一位气质出尘的公子，京城四少中的宣义侯世子上官枫。
　　上官枫与柳澄徵相互行礼后对坐。
　　一袭青衣姗姗来迟，原来是豫成书院中赫赫有名的郑修安。
　　“郑某让诸位久等了，家中有事，于是耽搁了一会，还望诸位海涵。”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向众人作揖道歉。
　　柳澄徵和上官枫摇头，上官枫善解人意地说他们也刚来不久，郑修安朝他们二人微笑，感激他们的好心肠。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拿了三个竹筒上来，一一分发给在座的三位公子：柳澄徵，上官枫，郑修安。
　　有一位公子陈启青，他是这次诗会的主持人。
　　清俊长相的陈启青穿着黄色的衣衫站在主位宣布规则：“首先我们由柳兄抽取这次诗会的诗类别，再由上官兄抽取诗的主题，最后由郑兄抽取顺序。柳兄，请。”
　　陈启青摆手，柳澄徵从竹筒里抽了一根签，他的声音清朗悦耳，“此次诗的形式是飞花令”
　　上官枫接着抽出一根签，为‘花’，最后郑修安抽出了顺序，是上官枫先，郑修安第二，柳澄徵第三。
　　上官枫首当其冲：“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郑修安接着：“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柳澄徵思索了片刻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
　　如此来回仅三个回合，柳澄徵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败下阵来，他温和的脸上有一丝裂缝，周围疑声四起。
　　“柳澄徵不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吗？怎么这么快就输了？”
　　“就他这个水平，怎么连中三元的？”
　　“他是科举舞弊了么？”
　　坐在座位上的其他两位公子也十分疑惑。
　　上官枫小心地问:“柳兄，你这是放水了？”
　　郑修安担忧地看着柳澄徵：“这？柳兄，你怎么了？”
　　柳澄徵本人一改之前的淡定，此时非常慌乱，只能为自己找补：“诸位，柳某昨日温书有点晚了，现在状态有点不好，柳某认输。”
　　额，沈芙羕不由得吐槽，柳澄徵的美名都从京城传到了江南以及江南之外，无人不晓，这连中三元的柳公子，为何，他会在简单的飞花令上出糗，这就是他的实力吗？
　　“既然柳兄身体不适，那么这次诗会就先停止吧。”陈启青宣布。
　　就在这时，之前给沈芙羕带路的男子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知为何，与传闻中温润如玉的柳澄徵相比，他身上有一股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气质。
　　“陈兄，我愿替柳兄继续进行诗会。”男子站在陈启青前。
　　陈启青讶然，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位男子，于是询问：“不知兄台是？”
　　男子莞尔一笑，“很巧，我与这位柳兄，同名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