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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怨憎会· 爱别离 ...
永和二十年,十六岁的慕容嫣,正跪在慈宁宫冰冷的地面上。当时的孝贞皇后正用玉尺抬起她下巴:"慕容家的女儿,生来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登上凤座,要么做垫脚石成全他人登上凤座。”
窗外,婢又在窃窃私语:"听说太子新纳了个江南绣娘..."
慕蓉嫣听了更生气了,撕破绣架上的素绢。她就敢对太后使小性子,毕竟太后是她的亲姑姑。
孝贞皇后自然疼爱慕容嫣,可手中玉尺还是狠狠抽打了二下她手心,刺痛刺痛的,她眼泪滴落在刚绣好的鸳鸯枕上,慢慢消失,静默无痕。
"哭什么?想要太子宠爱,就藏好你的私心,让太子真心看上你”,
现在你既非嫔妃,争风吃醋有何用?"
孝贞皇后内心爱恨交织,冷冷说着,
"你祖父当年为助先帝登基,亲手将发妻献给敌将。比起慕容家女人的命,眼泪算什么?”
永和二十二年,慕容嫣终究盼来与太子成婚。
大婚那日,太子萧烨全程未揭盖头。喜烛燃尽时,她独自取下凤冠,发现冠内用红绢包着一根淬毒金簪,红绢上写道“贺礼!”
正是东宫最得宠的侧妃所送之礼,正是“那个新纳的”江南绣娘,居然用毒金簪告诫、威胁她!
她深吸一口气,用红绢重新包裹好毒金簪,细心藏在妆奁底层,让谁也发现不了,并将愤恨写进她心底里!
三个月后,皇帝突然驾崩。孝贞皇后荣登太后之位。太子萧烨登基临朝。
新帝萧烨不是太后亲生,他的母后早年病世,孝贞太后没有亲生子,太子自小就在她宫中长大。他对太后的尊重,既是屈服于慕容嫣长兄慕容锋手握重兵,又是报答护佑他长大辅佐他登基之恩。
皇帝登基后不久的一天夜里,,慕容嫣被带到冷宫废井边。新帝醉醺醺掐着她脖子:"知道我父皇怎么死的吗?你祖父献上丹药,你父亲换了参汤。"
新帝尽施天威后,坦然离去。
井水倒映着满天繁星,她忽然想起入宫前夜,祖父递来的那盒"安神丸"。原来从那一刻起,她就成了弑君者的同谋。慕容嫣深知自己虽得宠幸,皇帝对她是心存芥蒂与疑虑的。
之后的时时刻刻,慕容嫣处事慎之又慎,处处可见皆是孝顺、贤德、宽容…她不让自己对任何事产生情绪,尽全身心之力所致之事,只为讨得皇帝赏识,能专宠于她。功夫不负有心人,皇帝似乎是越来越亲近她,宠爱有加。
永和二十三年春,慕容白嫣终于有孕,喜悦之余,急急告诉她的亲姑姑孝贞太后。
过了几天,太后亲自送来保胎药,却在见她饮下后轻笑:"这胎若是公主,便留着就是。若是皇子..."玉指轻轻划过她腹部,"慕容家不需要两个皇子。"
生产那日,剧痛中听见稳婆惊呼:"是双生子!"再醒来时,身边只剩一个婴孩。孝贞皇后抱着另一个孩子站在床前:"这个哀家替你养着。记住,他的命在你一念之间。"原来,太医早已告诉太后她怀的是双生子。
慕容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听错了:自己的亲姑姑,带走双生子中的小儿子。明摆着,按宫中规矩,她以后想要见见小儿子的机会将很少,很少。但是她无奈,因为宫中另一条没有明言的规矩:双生子是不能一起养大的。
慕容嫣就这样,抚养着大皇子,心系小皇子的安危,天天无不在担惊受怕中,更加竭尽全力去讨皇帝欢心,只有皇帝对他宠爱依旧,小皇子就多一份安生。
似乎是祸不单行,永和二十五年的一个雪夜,青年翰林院修撰沈墨言被急召入宫。紫宸殿内灯火通明,皇帝面色铁青,地上散落着奏折——当时的慕容嫔妃之兄、镇北将军慕容锋被控通敌,原来皇后呈上的"铁证"是一封盖着北狄王印的密信。
"沈卿"
皇帝将密信掷到沈墨言面前,
"你素来精通契文考据,今夜就为朕辨个真伪。若慕容氏当真通敌,朕必诛其九族。"
沈墨言跪在冰冷地上,拾起密信时瞥见慕容嫔妃惨白的脸。他想起三日前,慕容锋还与他讨论过《孙子兵法》中的"上兵伐谋"。
沈墨言一夜翻阅相关书籍,晨光微熹时他面呈皇上:
"陛下,此信有三处破绽:北狄王印的狼首似有不妥,所用羊皮实为北狄之物,似有江南工艺之痕;最关键的是——"他展开《北狄典制》,"契文格式是旧制,而现任北狄王去年刚改制。应详实核查方可定论!"
皇帝震怒:"你可知道构陷皇后的代价?"
"臣只知真相代价。"
沈墨言垂首道,"慕容将军此刻正死守雁门关,若因此事动摇军心,恐酿大祸。"
皇帝思虑再三,决定密诏由沈墨言查察真相。沈墨言身附密诏上北狄、下江南。
五个月后,真相大白:皇后因失宠心生妒恨,伪造证据构陷得宠的慕容嫔妃。
皇帝废后之日,亲手将青玉镇纸赐予沈墨言:"若非卿明辨是非,朕险些自毁长城。”
不久,封后慕容氏,封后大典过后,新皇后慕容嫣特意召见沈墨言:
"旧时昭雪之恩,慕容氏永世不忘。"
却见沈墨言躬身道:"臣所为者公道,非为私恩。"
此后,皇帝对慕容嫣日渐变得温柔体贴,甚至偶尔允她参与商议朝政之事。她内心温暖了许多,直到一天夜里路过御书房,听见他与心腹密谈:"让慕容氏替朕铲除宗室奸侫,待朕能真正施政治朝事之时,再除了这皇后…….."
她心里一阵发凉,浑身难受,便转身走向冷宫那废井口。
多年之前,这井口边,皇帝曾经掐着她脖子时对她说过的话,她记得很清楚。看来皇帝对慕容家依然恨意未消,她已尽心竭力对皇上,即使从未懈怠,终了,她只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慕容嫣泪眼潸然喃喃自语:"姑母说得对,慕容家的女人,果然只能靠自己。"
她极力慰籍自己,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也想好对策,:静观皇帝动静,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回到寝宫时,她心中最后一点温热已消失殆尽,心已冰凉如霜。
半旬后,皇帝突发怪病。她谨遵皇命,她牵着七岁的皇长子:太子垂帘听政,第一道懿旨就是诛杀所有曾欺辱过她的嫔妃,其目的自然是争对朝中侫臣亲属,紧接着是替皇帝除异己,几年间,鲜血一次次染红了午门前的汉白玉阶,皇长子则躲在她身后发抖:"母后...您眼睛红了..."
永和三十三年秋猎,她亲眼看皇长子跌落下马背。她想急忙上前查看,皇上虽装病坐在步撵上,见此,却大声呵斥皇长子:弱如女流,何以担当治理天下之重任?十岁的皇子,已临朝三年,傲骨渐成,为不想承受父皇之呵斥,瘸着腿半爬起回来,皇帝却骄声大笑:"孺子果然可教亦。"
而皇太子因伤后用力过猛,造成腿疾不治,自此瘸腿而行,皇后见亲手带大的孩子如此这般的样子,心如刀割,又无计可施,皇长子因此而尽失皇家颜面,不受宗亲待见,更无缘太子之位。
不久之后,皇帝废黜大皇子太子之位,册封小皇子萧彻为太子。此后,小皇子萧彻就随皇后上朝聆政。
小皇子与皇后虽是母子,从小至此就没怎么见过,自然与母后不够亲密;因深得太后喜爱,对母后自然缺少耐心,临朝期间,皇后与新太子无默契可言,心里酸楚难忍,情不自禁去想:太后与皇帝是否别有用心,让她亲自抚养的大皇子登不上皇位?有意无意之间,慕容嫣对小皇子渐生怨怼。
永和三十五年,皇帝"病愈"重掌朝政。次日就在她宫中搜出巫蛊人偶,心口扎满金针。
"嫣儿还是这般天真。"皇帝抚着她的脸轻笑,"真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是谁下毒?"
她被锁进皇陵地宫,陪葬的是三十六具"暴毙"宫妃的尸首。黑暗中,有人撬开棺木——竟是那个,两年来她从未正眼瞧过的瘸腿儿子。
"儿臣偷了虎符。"十二岁的少年背起她蹒跚走在密道中,"母后,我们逃吧。"
地道尽头站着锦衣卫。皇帝笑着将刀塞进她手里:"杀了他,朕许你重回后宫。"
手起刀落时,血溅上她衣袍。皇帝抚掌大笑,却见她反手将刀刺进自己心口:"陛下忘了...慕容家女人最恨被威胁。"
再醒来已在万寿宫。太医说她心脉受损再不能动情,皇帝却笑着:"好个慕容嫣,够狠才配做朕的皇后。"
长夜未央,坐上后位又如何?
永和四十三年春,江南杏花雨里,那是太子萧彻第一次遇见苏婉娘。
她刚及笄不久,长得花为容、月为貌,婀娜中平添着几分青涩,亭亭玉立于姑苏城内环秀庄园的问泉亭旁,手执一柄二十四骨油纸伞,看清流无痕,满池新绿,便细语吟颂:
"江南烟雨似梦前,新柳画绿有情天。"
他被这个江南女子以雨为幕的美好惊艳。
贴身随从即告知他:“这是姑苏城豪商巨贾之独女:苏婉娘,”
她移步至问泉亭内,酥手灵动,一阵狂风聚雨般的拔珠精算,又见她如何在账本上,勾勒出整条漕运脉络中应收利钱。正可谓“一闪九花舞翠雨,珠算三千绣计精。”
见此二皇子欣喜不已,前去讨扰,婉娘误认他轻佻:"纵使君临天下,难买小女真心一片"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个'难买真心'!
"谁道商人重利轻别离?
应道是千金难求一真情”
他气度不凡、言辞恳敬,刚柔相济之态,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轩然之神,令婉娘顿觉心动。
他俩的眼光从此再也离不开彼此的身影。
二皇子微服南巡的三个月,成了两人一生中最亲密而美好的时光:她教他看账本里的乾坤,他带她听朝堂上的风雨。直到那夜她在他的茶盏边,发现一枚刻着"慕容"字的金瓜子。
"殿下何必戏弄小女?"她将金瓜子按进棋盘,"太后早已将苏家捏在掌心。"
他猛然掀翻棋局,黑白玉子滚落满地:"我若说不知情,你可信?"
雨打窗棂声中,婉娘瞥见他袖中露出的密信——正是太后命苏家全权接管船队的懿旨。只是当时,苏婉娘并不知晓:这些恩惠、温柔缱绻,都是太后为往后吞并苏家做铺垫。
返京前夜,他在寒山寺古钟旁与她更亲近了,将她的手贴在他脸上,温润如玉感便浸透着他全身,
将她拥入怀抱,如同拥吻着一团柔柔软玉、
他心底尽数勃发着万千情丝,
心底蜜流湧动
更如云朵般盈盈袭来,
又似微风拂柳般荡漾开
他心跳便瞬间急促,
渐渐融化在她透亮的眼眸里,
尽情徜徉于她无边的温情里,
他不舍得将她松开一寸,
又不舍再亲近一分:
即使是轻轻触碰一下,她如美玉雕琢而成的唇,
正恰似雨后花瓣般滋润:"待我继承大统,定以江山为聘。"
她将一本漕运账册塞进他怀中:"婉娘不要江山,只要殿下彻底的心,就象苏家算盘,从不打虚账。"他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她的青涩的透亮的眼睛和谨慎的模样。"
此刻,他们都相信彼此,相信往后日日相守相伴。
在太子殿下结束南巡启程回宫路上,他心无止境,念婉娘之情如影随形,便顺手翻玩漕运账册,忽见一纸便签:"殿下可还记得问泉亭那局棋?您输的那一子,叫真心。婉娘心亦如此!"
太子只当是相赠礼札,再细看账册,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太后党羽贪墨漕银的罪证。原来她接近他,为的是借皇子之手为父报仇!苏父并非意外沉船?而是母后蓄意谋害?
他边看账册边寻思:且不说这账册记写的是否有出入,好呆也没个旁证……看似弱不禁风,却正是心志坚定……心底又平添了几分对她的爱怜!
“婉娘……”思念厚厚的,堆积起来,太子越觉着回长安的路变长了。
抵达长安后,二皇子即刻奔向永乐宫拜见母后慕容嫣。
珠帘轻响,两宫女跟着皇后,从内门缓缓走出。她并未正眼看太子殿下,只径直走向主位,凤袍逶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太子回京,可来得急,”皇后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般着急可是为了那江南的婉娘?”
太子抬起头,喉结微动,话未出口,便被皇后截断。
“不必说了。”皇后抬手,指尖染着鲜红的丹蔻,像一抹凝固的血色,“母后知你想说什么。你与苏婉娘之事,母后早已知晓,”
“江南女子……呵,婉约多情,精于工巧,最是能蛊惑人心。”
她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如冷电般射向皇帝:“皇儿莫非看不见,你父皇和那个来自苏州的绣女?一双巧手绣活了春色,更绣走了皇帝的心!你父皇经年卧病,她可无过?”
按不下她心底里的另一声音“使得母后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形同虚设,独对冷殿!”
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年怨愤的颤抖:“江南水乡滋养出的,未必都是温婉,或许是更深的算计和狐媚功夫!皇儿今后是一国之君,肩系江山社稷,岂能再沉溺于这等温柔陷阱?母后不想再听皇儿提及此话,”
沉吟片刻
“母后定不会让她觉得你有亏欠于她的,皇儿请回……”
太子袖中的手暗自握紧,指节泛白。他深知母亲当年的痛与辱,那份因江南绣女而起的失宠与孤寂,已成了她心头一根无法拔除的毒刺,蔓延成对整整一地女子的深深偏见。
他试图开口:“母后,婉娘她不同……”
“有何不同?”皇后冷笑,“只因她是皇儿真心所系?正因如此,才更可怖!皇儿,你要为区区一女子,违拂母后,罔顾这宫规礼法,封一抛头露面的商女封为妃封为后?甚至让人非议你沉湎美色吗?”
母后的话语如重锤,一字字敲在太子心上。孝道、规矩、皇家的颜面、母亲的旧伤……重重枷锁无形压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与婉娘那个月下之约,那个他曾郑重许下的承诺,此刻在母后的坚决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满腔的辩白与争取,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湮灭在喉间。他无法强行对抗正在盛怒且手握充足“道理”的母亲,更不能因此让婉娘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太子缓缓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似乎也失了光彩。他深深一揖,声音干涩而疲惫:“儿臣……不敢。母后息怒,保重凤体。”
语毕,他转身离去,背影僵硬。跨出栖凤宫那高高的门槛时,午后的阳光刺目,他却只觉得一片冰凉。
那份对婉娘的承诺,如同被巨石砸碎的镜花水月。深深的愧疚感如同藤蔓,瞬间缠绕紧勒住他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痛楚。他负了她,并非出于本意,却终究是负了。这份愧疚,源于无力,源于妥协,更源于无法保护所爱之人的深深自责,正是所谓患得患失之痛!
自回京后,不仅未得母后赐婚,先是皇祖母太皇太后撒手人寰,紧接着体弱父皇也驾崩。即便是登基大典,心里也无波澜,更无喜悦之情,金銮殿的朝政再忙,婉娘的幽幽体香总亦指之不去。母后赐婚于婉娘与沈砚书,无疑于剪断了他最后一丝欢喜之弦。
永和四十三年八月,孝贞太后暴毙,
慕容嫣在孝贞太后枕下发现密诏:"慕容氏女祸国,赐白绫。"落款日期竟是十年前——原来先帝早就看透慕容家的野心。密诏被孝贞太后封禁。萧烨帝或许是忌惮于慕容老候爷辅佐他安邦定国之盖世之功?抑或是因慕容世子慕容峰手握重兵?
同年,三个月后,先帝萧烨驾崩。
二皇子萧彻登基继承皇位,遂改年号“永熙,”为永?元年。
皇后慕容嫣堲登太后之位。
如今她才四十岁,她望着铜镜里华发早生的容颜,指尖轻触心口疤痕“沈府终究还是有恩于我的”
瑾瑜姑姑低声禀报:"小皇上子又去那个苏家别苑了……"
还是江南女子,一丝不悦从太后心底萌生,瞬间化开,似乌般倾泻,又似滔天巨浪而来……
“他心里就是放不下苏婉娘!”
次日,太后诏沈墨言略作商议“谪子状元及第已三年,至今仍未婚娶,与苏婉娘可谓郎才女貌,不如哀家赐婚于他们,也算了却长辈们的一件心事?”
沈墨言之子沈砚书确不负众望,十九岁时?试第一,以《赋得水怀珠》等名篇惊艳朝野,被皇上钦点他为状元郎,一时传为佳话,皆曰“年雄出少英,虎父无犬子……”
沈墨言是见过苏婉娘小姐的,虽为商贾之家,品貌具佳,才华出众,更何况苏府仍为江南首富,苏府老爷是仁德志士,为朝廷所用,造福乡里。她嫁做儿媳也是美事一桩。
太后一道懿旨打破苏沈两家的平静:"苏氏婉娘,贤良淑德,特赐婚太子太傅沈墨言之长子沈砚书。"
那是太后心里还没忘记,沈墨言救她性命的那点恩情!
婉娘接旨之时,怔怔不敢相信,迷茫无措,直至宣旨宫人一再提点:“请苏氏婉娘接旨”……
先是她心如万千箭穿般疼惜。还是左等右盼了半年,期待二皇子能传来那怕是片言只语,他曾许她“以江山为聘”,如今安在?渐渐她心如止水,虽说是期盼皇帝能给她任何片言只语的消息,不如说是不愿意承认在江南相识相随了三个月的人竞如此淡薄情缘!
这日,婉娘凤冠霞帔嫁作沈家妇,太后送来贺礼:江南盐商符牒。”
外人见着是:“太后宽厚、通商惠国,恩赐良缘。”一切完美至极……
洞房花烛夜,婉娘盯着喜服上金线绣的慕容绣徽,忽然扯下盖头:"这婚事是太后逼你们沈家接受的?" 沈砚书正用银秤杆挑喜烛,闻言轻笑:"是我向父亲求来的,喜服是在慕容绣衣坊订制的,自然有慕容坊绣徽。”
他從袖中取出个陈旧珠算,娓娓道来:"四年前,我游学姑苏城时,曾见过小姐一面,”
那天姑苏城一如往昔,清秀雅致气息尽收眼前,白墙灰瓦间的青石巷上一位年轻女孩款款而至,衣袂飘飘,似水柔润如兰沁心,与一少年擦肩而过时,手上的算盘被旁边人撞了一下,掉落一颗算珠在地……
"姑娘的算珠落在地上了。"
少年拾起她慌遗落的金算盘,指尖在"归除"位的卡顿处轻轻一拨,
"这个档位有点涩,该上点松油。"
她怔怔望着这个青衣书生,没想到他竟懂苏家特制的十三档算盘。
算盘梁上刻着小小字迹:"苏家第7代传人苏婉娘"。从此算盘珠子落在少年书生的心里,也长了根,发了芽,这个少年就是沈砚书。
“小姐不曾记得了?”沈砚书焦急问道。红烛中,他的脸清秀温和,带着满眼真诚。
婉娘依稀记得,先是摇了摇头紧跟着又轻轻点了点头,一声细细轻叹,心想:眼前这玉树临风的状元郎定是她会辜负的人了。
新帝萧彻则在宫中砸了本应送给婉娘的玉镯。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日月未尽,如流过砾。
苏家,掌半国之丝帛茶盐,漕运命脉,加之婉娘天赋异禀,十数载经营,不仅仅是江南巨富,更为富可敌国。
所不知:太后筹谋划十数载,将倾覆苏家的滔天巨浪正暗自涌近……
沈砚书坐在榻边,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凝在爱妻婉娘脸上。他伸出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微蹙的眉心,仿佛要将那缕忧愁熨平。
婉娘睁开眼,对上状元郎满是疼惜的眸子,安稳、怜惜、而且那么真实,即使心如坚冰亦随之慢慢消融,散去。慢慢地她也会将脸颊轻轻靠在他温热的手掌里,像寻求慰藉的猫儿,日思夜想的那个殿下,是高高在上的皇,身旁的状元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更有几分玉树临风前,自带书卷墨香韵之闲情。
“又为漕运的事烦心?”他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琴弦,与这雨夜格外相衬。婉娘闭上眼,感受着发丝间温柔的力道。
她想起十年前,她初掌家业,女儿清辞尚小,内外交困,也是他在旁,红袖添香是假,挑灯夜读、为她剖析利害、筹划布局是真。他从不因她抛头露面、执掌家业而有半分微词,反而始终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最温暖的归处。
窗外雨声渐密,更显得室内暖融安宁。沈砚书放下玉梳,将她微凉的手拢入掌心,细细暖着。烛光跳跃,将他二人相依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模糊了外间的风雨,只余下一室缱绻情深。
在这权力倾轧的漩涡中心,这份毫不掺假的夫妻情谊,于苏婉娘而言,是比万贯家财更珍贵的堡垒;于沈砚书而言,护她母女安好,胜过读万卷圣贤书。
沈砚书爱女是有名的,小小清辞,总让他眼含慈爱,偶尔穿着最上乘的软烟罗裁成的小裙子,颜色是娇嫩的浅樱色,可裙角却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方才在假山后探险时蹭到的点点青苔,便能嗅到被宠爱的味道,她跑过九曲回廊,小小的绣鞋踏在光润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快的“嗒嗒”声,像一串跃动的音符……
细雨微蒙,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窗内,烛火温暖。婉娘青丝如瀑,只着一件素软缎中衣,斜倚在软榻上,眉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这样的雨夜,偶尔会带回二十年前姑苏城的记忆,曾经心痛,已然褪尽,褪不去的是雨天浅浅的忧伤……
皇帝萧彻的目光掠过丹陛,望向殿外。江南又送来了税银,车队绵延十数辆,押运的并非户部官员,而是身着苏家标记锦衣的私兵。那个叫婉娘的女子正是太后亲口御封的“江南织造督办”。
“江南织造督办”苏婉娘依照先例,进京后必先参拜太后,并详报税银押运懈后的原因:南方正值雨季,河水涨落不定,漕运官银之险,税银从江南运往京都长安,需要跨越长江、淮河、黄河,并逆流而上通过艰险的三门峡,全程超过两千里。三门峡是漕运最大的“鬼门关”。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船只极易倾覆。“舟楫所不及,辇输而度”,经常需要人力陆路转运,效率低下且成本高昂。驿路转运恐遭歹徒劫持、雨天路陷等诸多困难。
太后心生不满,语气依然平和:“下个月务必把去年所有税赋全部漕运抵京入库。”
婉娘无可回避,只能应承。
礼别太后,婉娘便回苏家别苑:长安永嘉坊,非显贵云集之所在,巷道修洁,古木森然,别有一番清贵气象。深巷尽头,那一宅青砖高墙,灰瓦覆顶,大门厚重坚实,铜环光润的便是婉娘于京中之别苑。
门仆早已等候着,一行人开门而入,一方素石影壁立于当前,石质虽粗砺,却显天然古意。绕过影壁,眼界豁然。庭院极阔,青石板地接缝处蔓生细草,不加芟除,反添野趣。院中并无奇花异草,几丛修竹影疏,虽似经年风霜,倒是清奇。树下石凳,夏可听清风、观朗月,看繁星,冬可午后小憩,与暖阳相伴,或观雪,嬉雪留痕……
正厅,地铺深色木地板,光洁如鉴。厅内陈设别致简单:一长案靠壁,案上唯设一尊龙泉窑青瓷瓶,内插应时草木,或枯荷,或芦荻,或寒梅,再无他物。两侧各例有花梨木官帽椅,椅垫为素色锦缎,软硬合度。四壁粉白,挂着水墨山水,画意生动、空远,落款多为“砚书”,一对楹联字迹清峭“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之属。
婉娘已登入二楼书房,轻叩算盘,算计这趟官银护送之账。极为宽敞的书房,井然摆放了各类账册、书籍、字画与器乐。
“夫人。”他声音温润,打破了书房的静谧。
婉娘抬首,见是他,眼底那抹商海沉浮的锐利悄然化开,漾起一丝暖意:“今日怎来得这样早?国子监无事?”
“今日告了假,想着前日得了一本宋刻孤本,特拿来与你共赏。”沈砚书自袖中取出一本蓝布封面的线装书,书页微黄,却保存极好。他走至案前,自然地将书递过,目光掠过账册,温言道:“这些事虽要紧,也莫要过于劳神。”
婉娘接过书,指尖抚过细腻的纸张和古朴的字迹,唇角微弯:“知道你惦记着我。”她放下书,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只是太后那边催得急……。”砚书没作停留,退出书房,掩了门。急急的,准是去寻小女沈清辞去了。
……婉娘快速取出另一本账册,核对填写后转动墙边书柜的机关,藏入暗格,查看无异常之后,便下楼寻砚书去了。
砚书与女儿清辞待她来正商议及笄礼之事宜,清辞满眼欢愉:“母亲,女儿及笄后,便可随你同行各地了,品尝遍各地美食美景”
砚书满目怀爱看向她,女儿乖巧抱过着她,家人如此开心,婉娘内心虽有千斤重担,此时也开怀而笑:“好好好,下次出行一定带我的乖女儿……”
谁也不曾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她与家人相聚!
沈清辞及笄不久,皇帝,在宫中收到婉娘绝笔:
"华灯依旧似彩霞,清辉错落帝君心。江南烟雨夜梦前,长安四月有情天。落款是:非苏氏算盘"
皇帝细品良久方才想起“苏家的算盘不打虚账”
冰封的心,似被敲醒。
慕容嫣太后:
年轻时漂亮单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忧之心。十六岁进宫,18岁成婚。20岁生子,其间:被时为太子的丈夫裹挟利用后先是登上皇位,后又除异己,皇上没有感恩与她,而是想灭之。同时被皇后陷害,差点小命不保,斗嫔妃都算不上事,而亲手带大的十岁的儿子被他生身父皇残暴辱压下,因伤而成残疾。最终由太后也是她婆婆抚养长大的二皇子萧彻登上皇位。
家族势力、皇权争斗,她一直处于风口浪尖。数十年的千锤百炼,已千疮百孔的心,依然坚定……,似乎也是她要重新开劈碾压之势的复仇。
[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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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怨憎会· 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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