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寂而生》复问雪

1、寂静的回响

　　谢知秋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显示屏上的模特眼神空洞地望着她。办公室的空调低声嗡鸣，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亮起，一排排格子间里的人们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关掉电脑，穿上外套。手机在包里振动，是丈夫陈宇发来的消息：“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了。”

　　地铁里挤满了疲惫的面孔。谢知秋抓住扶手，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黑暗，偶尔闪过几幅广告牌的亮光。她想起早上出门时儿子小树扯着她衣角不让走的样子，心里微微一紧。

　　公寓里很安静。保姆已经走了，留下一张纸条记录了小树一天的活动：吃了什么，睡了多久，排便几次。谢知秋放下纸条，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

　　小树睡得很熟，怀里抱着一只毛绒长颈鹿。谢知秋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替他掖好被角。

　　厨房冰箱里有保姆准备好的饭菜，她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独自坐在餐桌前吃完。洗碗时，她望着窗外其他公寓楼的灯光，每一盏灯后面都是一个家庭，她想，不知道那些家庭是否也像这样安静。

　　门锁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陈宇回来了，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吃过了吗？”她问。

　　“吃过了。”他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小树睡了？”

　　“嗯。”

　　陈宇点点头，走向书房：“还有个报告要看完。”

　　谢知秋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继续擦干已经干净的盘子。

　　第二天的工作照旧忙碌。一场秋装拍摄，模特不断变换姿势，摄影师的要求越来越具体，谢知秋在场地间穿梭协调，感觉自己像是个调节器，把每个人的需求转化为可执行的指令。

　　中午休息时，助理递给她一叠信件。大多是品牌邀请函和样品通知，但其中有一个朴素的白色信封，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一枚自然保护区的邮戳。

　　信封摸起来略厚，带着一种淡淡的松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气息。谢知秋的指尖在那味道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朋友。

　　苏寂桐。那个选择与森林为伴的女子。

　　她把信封放在包的内袋里，打算晚点再看。下午的会议接踵而至，关于明年春季趋势的讨论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天色已暗。

　　回家的地铁上，她又摸了摸那封信，松香似乎透过布料微微散发出来。

　　小树已经睡了。陈宇今晚没有应酬，但坐在客厅里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谢知秋热了饭菜，两人相对无言地吃完。洗碗时，陈宇突然说：

　　“爸妈想周末带小树去郊区新开的度假村住一晚。”

　　谢知秋擦盘子的手停顿了一下：“这周末我有拍摄。”

　　“我知道，所以我跟他们说了你可能去不了。”陈宇合上电脑，“我妈说那就他们带小树去就行。”

　　水流声在厨房里回响。谢知秋看着泡沫在水槽里打转，想起自己已经连续三周没能陪儿子过完整周末了。

　　“小树才两岁多，单独在外过夜可能不太适应。”

　　陈宇揉了揉眉心：“那你觉得怎么办？我说了你没空。”

　　“我可以调整一下时间，”她说，“周六上午的拍摄让副手去盯一下，下午就能回来。”

　　“随你吧。”陈宇起身，“不过跟我爸妈别说是我让你改时间的。”

　　他走向浴室，留下谢知秋独自站在厨房里。水龙头滴着水，每一声都在安静的公寓里回响。

　　收拾完厨房，谢知秋从包里取出那封信。她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照在信封上，那松香更加明显了。

　　她还没有拆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