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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愿为他,搅动时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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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调光玻璃,温柔地洒满医疗室。
兰斯洛特醒来时,感受到的是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舒缓。精神海平静无波,像是被春日暖阳照耀的湖泊,身体的疼痛也减轻到了可以忽略的程度。他几乎要习惯这种被精心呵护下的迅速恢复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边的扶手椅。
空的。
心里那丝微妙的期待落空,带来一点难以言喻的涩意。他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可笑,殿下何等身份,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守在这里。
他尝试着自己坐起身,动作比昨天又利索了许多。伤口只有轻微的拉扯感,不再难以忍受。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艾德里安,也不是熟悉的侍从或医生,而是一位穿着亲王宫内高级侍从官服饰的陌生雌虫。他手中捧着一叠折叠整齐的衣物,神色恭敬却难掩一丝好奇与谨慎。
“兰斯洛特元帅,日安。”侍从官躬身行礼,“殿下正在主持晨间会议,吩咐我为您送来换洗衣物。殿下说,您或许会想清洗一下,换身舒适的衣服。”
兰斯洛特微微一怔。换洗衣物?他看向那叠衣物,最上面是一件质感柔软的烟灰色丝质衬衫,并非病号服,而是崭新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常服。殿下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另外,”侍从官继续道,语气更加小心了些,“殿下还吩咐,如果您的身体允许,可以在宫内适当走动,熟悉一下环境。当然,范围仅限于殿下划定的东侧翼区域,并且会有侍从远远跟随,以确保您的……安全和舒适。”
允许他在宫内走动?这几乎等同于一定程度的活动自由了。虽然仍有范围限制和监视,但比起彻底的囚禁,已是天壤之别。
兰斯洛特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点了点头:“替我谢谢殿下。”
“是。”侍从官将衣物放在床尾,又行了一礼,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兰斯洛特看着那叠衣物,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拿了过来。穿着病号服确实不便,也让他时刻处于一种“伤患”的被动状态。换上常服,或许能找回一丝往日的体面和平静。
衣服的尺寸意外地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制。面料触感极佳,剪裁优雅而低调,完美契合他军雌的挺拔身形,却又不会过于正式或拘谨。
殿下……连他的尺寸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这个念头让兰斯洛特耳根微微发热。他甩开这点不自在,小心地避开左肩的绷带,将衬衫穿好。镜子里的人,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锐利,不再是最初那般脆弱迷茫。
洗漱完毕,他推开卧室门。外间小厅里,果然站着两名低眉顺目的雌虫侍从,见到他出来,立刻躬身行礼,无声地表明他们是“远远跟随”的陪同者。
兰斯洛特没有说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出那间医疗室,踏入艾德里安亲王的私人宫殿区域。
与他想象中金碧辉煌、奢华无比的风格不同,亲王宫殿的内部装饰更偏向于内敛的奢华和极致的品味。高耸的穹顶,巨大的落地窗,光线充足而柔和。走廊两侧悬挂着古老的星图和一些意境深远的艺术画作,地面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脚步落在上面几近无声。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种清冽的雪松冷泉香,只是比医疗室里要淡一些,无处不在,仿佛已是这座宫殿的一部分。
他沿着走廊慢慢走着,两名侍从始终保持着一个礼貌而警惕的距离跟着。偶尔会遇到其他宫人,他们在看到兰斯洛特时都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低下头,恭敬地退到一边让出道路,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探究。
兰斯洛特·埃尔罗伊元帅。叛国罪嫌犯。如今却穿着亲王的常服,在亲王的私人宫殿里安然行走。
这消息恐怕早已像野火一样烧遍了整个宫廷,甚至首都的上层圈子。他能想象外界此刻会是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他无心理会那些。他的注意力被宫殿内部的细节所吸引。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居住的宫殿,不如说更像一个运转精密的堡垒与权力中心。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的隐蔽监控探头,墙壁上偶尔闪过的能量回路微光,还有那些看似普通侍从,实则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明显实力不俗的护卫……
艾德里安殿下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时刻处于保护和监控之下?
他忽然想起那次刺杀。对方能突破如此严密的防卫网,其能量和谋划绝非一般。殿下他……一直身处这样的危险之中吗?
心口莫名地紧了一下。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遵循着侍从官所说的“东侧翼”范围。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个被玻璃穹顶笼罩的室内花园,各种珍稀植物郁郁葱葱,甚至还有一小片人造溪流潺潺流过,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温暖而充满生机。
他忍不住走向那里。
就在他快要走到花园入口时,旁边一条岔路里隐约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声音来自一扇虚掩着的门,那里似乎是某个小型会客室或书房。
“……议会那边施压很紧,要求尽快公开审理,给民众一个交代……”
一个略显焦急的雄性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年纪了。
兰斯洛特的脚步顿住了。是内政大臣的声音?他昨天似乎听侍从提起过。
“交代?”另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艾德里安。他似乎在冷笑,“他们想要什么交代?把一个重伤未愈的帝国元帅推出去平息莫须有的谣言?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交代?”
兰斯洛特的心脏猛地一跳。殿下果然在因为他而承受压力。
“殿下,息怒。”另一个沉稳的雌性声音介入,听起来像是军部的某位高级将领,但似乎并非激进派,“证据链确实存在疑点,但舆论已经被煽动起来,民众情绪激烈,认为兰斯洛特元帅的叛国行为玷污了军雌的荣耀,要求严惩……这种情况下,长期将他庇护在宫内,恐对殿下您的声誉不利……”
“我的声誉?”艾德里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什么时候,帝国的安危需要向愚蠢的舆论低头了?什么时候,守护忠诚者反而成了有损声誉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还是说,你们军部内部,也有人急着想灭口,生怕我查下去,揪出什么不该揪的东西?”
室内瞬间一片死寂。连门外的兰斯洛特都能感受到那骤然紧绷的气氛。
“殿下明鉴!”那位雌性将领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军部绝无此意!只是……”
“没有只是。”艾德里安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告诉议会和所有质疑的人,兰斯洛特元帅由我亲自审查。在得出最终结论之前,谁也别想动他。至于舆论……”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弄:“既然他们那么喜欢听故事,那就给他们讲点新的故事。把第三星域边境摩擦加剧,‘星盗’活动频繁,某些官员与境外势力资金往来异常的消息,适当放出去。让他们知道,帝国真正的威胁在哪里,别整天盯着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功臣。”
“是!殿下!”内政大臣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如释重负和一丝兴奋,显然这位亲王殿下终于要开始主动出击了。
“至于军部,”艾德里安的声音再次转向那位将领,放缓了些,却更具威胁,“我希望看到你们内部自查的诚意。哪些人参与了证据链的伪造,哪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三天,我要看到初步结果。”
“……是,殿下。”雌性将领的声音沉重了许多。
“下去吧。”
室内传来椅子移动和告退的声音。
兰斯洛特立刻下意识地想后退,避开与他们撞见。但他脚步刚一动,那扇虚掩的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内政大臣和一位穿着高级军服、肩章显示其上将身份的雌虫走了出来,两人脸色都不太轻松,尤其是那位军雌上将,眉头紧锁。
他们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明显听到了部分对话的兰斯洛特。
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震惊,尴尬,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或许是出于对亲王态度的反射)。
兰斯洛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身姿依旧挺拔,即使穿着常服,也带着一股属于元帅的冷冽气场。
那两位重臣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略显仓促地回礼,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兰斯洛特站在原地,目光转向那扇再次变得安静的门扉。
所以,殿下不仅在保护他,还在主动为他清除障碍,甚至不惜搅动帝国风云,将矛盾引向更深处?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似乎早就知道兰斯洛特在外面,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的目光落在兰斯洛特身上的新衬衫上,紫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很合身。”他开口道,仿佛刚才那场充满刀光剑影的谈话从未发生,“喜欢这个花园吗?以后你可以随时来这里。”
他的语气自然温和,就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
兰斯洛特望着他,望着那双平静的,仿佛能容纳一切风暴的紫罗兰色眼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
“殿下,”他声音低沉,“您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树敌太多,代价太大。
艾德里安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光晕。
“我说过,”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兰斯洛特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一切,你都值得。”
“而且,”他唇角极轻微地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锐气,“你以为我只是在为你出头吗?”
“兰斯,我是在清理门户。”
他的目光越过兰斯洛特,看向那两位重臣离开的方向,眼神深邃而冰冷。
“帝国这台机器,有些零件已经锈蚀蛀空,需要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