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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于噩梦终结之时 ...

  •   冰冷的绝望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撕裂般的剧痛,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无尽的黑暗与悔恨中剥离出来,重新塞进一具熟悉的躯壳。
      艾德里安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他孤独统治了数十年的冰冷宫殿穹顶,也不是记忆中生命最后时刻所见的模糊景象。
      那是更早以前,他身为帝国亲王时所居住的殿宇中,寝宫内华美精致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他惯用的,一种极淡的雪松与冷泉混合的熏香气息,而非晚年时那挥之不去的药味与死寂。
      他……在哪儿?
      意识如同破碎的镜片,飞速重组,带来一阵尖锐的眩晕。
      他下意识地抬手,看到的是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年轻力量的手掌,而非晚年那布满皱纹与淡斑,枯槁无力的样子。
      剧烈的,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痛楚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兰斯洛特……
      这个名字如同最深刻的诅咒,又如同最虔诚的祷文,在他心尖翻滚灼烧,带来几乎令他窒息的痛苦与……狂喜?
      纷乱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两个时空的景象交错重叠。
      是了,他想起来了。
      他最后的记忆,是躺在空旷寒冷的寝宫里,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熄灭。
      眼前闪过的,是帝国绵延的山河,是臣民俯首的景象,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耀,然而这一切最终都凝聚成一张脸孔,一张坚毅的,染血的,最终在他错误的判决下彻底失去光芒的脸孔。
      他最重要的军雌,他本该用一生去珍惜守护的人,兰斯洛特。
      因叛国罪被处决,死在他亲手签发的命令下。
      可直到兰斯洛特死后数年,他才在那无尽的孤寂与追查中,一点点拼凑出真相,那是一个针对功高震主的军雌的卑劣阴谋,而他,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却成了那场阴谋中最锋利也最愚蠢的一把刀。
      悔恨啃噬了他后来的全部人生。
      他拥有无上的权力,至高的地位,强大的力量,却永远失去了唯一想要温暖的那个人。
      每一个夜晚,那张失去神采的灰败面容都会闯入他的梦境,每一次醒来,心口都如同破开一个大洞,寒冷彻骨。
      他是在那无尽的悔恨与孤独中死去的。
      那么现在……
      艾德里安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
      他环顾四周,无比确认这就是他年轻时的寝宫。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床头的日历钟,上面的日期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
      这个时间点……
      是了!就是这个时候!
      兰斯洛特刚刚在一次针对他的刺杀中,本能地,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
      那强大的能量冲击几乎瞬间重创了兰斯洛特。
      而紧接着,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忌惮兰斯洛特军功与声望的蛀虫,就趁着兰斯洛特重伤昏迷,无法自辩之时,迅速罗织了所谓的“叛国”证据,将“护主不力”“实为同谋”的罪名扣在了他忠诚的军雌头上!
      上一世,他因震怒与些许的疑虑,没有立刻介入,默许了军部那些程序,导致兰斯洛特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被投入军事监狱,身心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也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祸根。
      不!绝不!
      这一次,绝不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艾德里安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历经绝望后重获希望的疯狂,是一种沉淀了数十年悔恨与权力的冰冷决心。
      他一把掀开奢华柔软的被褥,甚至来不及更换寝衣,只随意抓过一件厚重的丝绒睡袍披在身上,系带都未曾系紧,便大步冲向殿门。
      “殿下?”
      守候在门外的贴身侍从被猛然拉开的门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从未如此失态,甚至可以说是衣衫不整的亲王陛下。
      陛下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时常带着淡漠疏离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火焰,急切,恐慌,却又蕴含着可怕的威压。
      “兰斯洛特呢?”
      艾德里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现在在哪里?”
      侍从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快速回答:“禀,禀殿下,兰斯洛特元帅……罪雌兰斯洛特已被收押至西塔军事看守所,等候……”
      “看守所?”
      艾德里安的声音骤然拔高,冰冷刺骨,“谁下的命令?谁允许把他关到那种地方去的!”
      他重伤未愈!
      那些冰冷的牢房,粗糙的治疗,甚至可能存在的暗中刁难,会要了他的命!
      上一世兰斯洛特在监狱里旧伤复发,差点没能熬过来的一幕如同噩梦般重现眼前。
      艾德里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立刻!”
      他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地面,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用我的亲王座驾!调遣我的亲卫队!立刻去西塔看守所,把兰斯洛特接出来!现在,马上!”
      “可是殿下,议会和军部那边……”
      侍从试图提醒这于程序不合,会引发巨大的波澜。
      “闭嘴!”
      艾德里安猛地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风暴肆虐,“任何异议,让他们直接来找我!现在,执行我的命令!以帝国亲王的名义,我要求立刻,无条件释放兰斯洛特!不,不是释放,是‘接回来’!把他接到我的宫殿来,启用最高规格的医疗室和看护团队!”
      他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些话,强大的S级雄虫精神力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一丝,让周围的侍从瞬间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
      没有人再敢质疑。
      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下去。
      亲王府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豪华悬浮车呼啸着冲出宫殿,直奔西塔军事看守所。
      艾德里安甚至没有等待,他紧随其后,登上了另一辆车。
      他坐在车内,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帝国街景,那些繁华与秩序此刻在他眼中毫无意义。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
      那个浑身是血,却依旧试图用残破的身体挡在他面前的身影。
      那个在军事法庭上,即便被镣铐锁住,依旧挺直脊梁,却最终因他的不信任而眼神寂灭的身影。
      兰斯洛特……
      这一次,我不会再错了。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车辆以惊人的速度抵达看守所。
      亲卫队早已控制住场面,所有试图阻拦的狱警都被那强大的气场和明确的亲王手令震慑在原地。
      艾德里安几乎是冲下了车,睡袍的衣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无视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径直走向看守所那阴冷沉重的大门。
      他的脚步在通往内部牢房的走廊上响起,急促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过去的那个自己决裂。
      终于,在一间格外阴暗潮湿的囚室前,他停下了脚步。
      透过冰冷的金属栅栏,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简陋床板上的身影。
      那么高大挺拔的一个人,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
      苍金色的头发凌乱地沾着汗水和血污,贴在失去血色的脸颊上。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
      他的军装破损不堪,露出下面被粗略包扎过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肮脏的绷带。
      他的手腕和脚踝上,戴着沉重冰冷的抑制镣铐,那象征着罪名与囚禁。
      艾德里安的呼吸猛地一窒。
      眼前的一幕与他记忆中那个骄傲耀眼的帝国元帅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也与他晚年无数次梦见的悲惨画面重叠。
      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穿,剧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缓缓地,几乎是颤抖地,伸出手,挥退了身后的所有人。
      “打开它。”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温柔。
      狱警犹豫了一下,但在亲王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立刻上前打开了牢门的锁具。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艾德里安一步步走进那充斥着霉味和血锈味的囚室。
      他无视地面的污秽,缓缓蹲下身,靠近那张简陋的床板。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那张昏睡中的面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失而复得深深烙印进灵魂深处。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兰斯洛特额前被血污黏住的发丝。
      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感受到指尖下皮肤传来不正常的滚烫热度,艾德里安的眼眸深处翻涌起滔天的怒火与心痛。
      伤得这么重……还被如此对待……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小心翼翼地,虚虚地拂过那粗糙的绷带,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对方的痛苦。
      最终,他的手掌温柔地,坚定地,覆上兰斯洛特那只戴着冰冷镣铐的手。
      雄虫温暖干燥的掌心,试图驱散那金属的寒意。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两人交叠的手,用一种近乎哽咽,却又蕴含着无尽决心与失而复得喜悦的低哑声音,在兰斯洛特的耳边,如同立下最庄重的誓言般,轻轻说道:
      “兰斯……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以艾德里安之名起誓,此生,定护你周全,予你所有。”
      昏睡中的雌虫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眉头无意识地蹙紧,发出一声极轻极模糊的呓语,被镣铐锁住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艾德里安紧紧握住了那只手,仿佛握住了他重新获得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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