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衔》见尽灵偃

4、第四章：魔域逢故人误入迷局（二）

　　“那小偷你认识？”
　　温孤词歪头：“我不认识呀！”
　　恐是怕误会，她转过头目光追着人群又盯了一会儿。
　　看不清楚，但——
　　有点眼熟？
　　不会真是她认识的人吧？
　　“如果是你认识的人在这，那他是不是可以带我们出去？”
　　温孤词：“……”
　　问的很好，她也想知道。
　　温孤词转头看向虞羡舟，难得礼貌一回：“我可以去看看吗？”
　　虞羡舟不置可否。
　　温孤词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时却犯了难。
　　可是，怎么找到他呢？
　　——
　　陶书将手里的钱袋紧紧护在怀里，东躲西藏地穿行在人流之间。
　　她刚刚，居然看到了温孤词！
　　她怎么会来魔域？
　　关键是，她一个凡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正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有温孤词在，那可是太好了！
　　她心中急切，不知从哪里抢来一顶白色帷帽盖在头上，掐了个咒印就消失不见。
　　此时的温孤词一行人正在满大街找她。
　　真是可恶，她都不记得他，还敢让她找那么久。
　　等抓到他一定要他好看！
　　温孤词不知道的是，一个黑影正在缓缓靠近她，却被虞羡舟逮了个正着。
　　“哎呦呦呦！”
　　“放手，快放手！”
　　陶书手忙脚乱夺回帷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用嘘声喊：“温孤词！”
　　温孤词回头与她对望。
　　半晌后，她道：“你谁呀？”
　　陶书：“……”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问题。
　　她迫不得已扒开帘子凑到温孤词面前，好叫她看清楚：“是我啊，我，我！”
　　温孤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瞥见温孤词不屑的眼神，陶书只得解除障眼法，道：“是我啊，我是个女的！我们上月才见过的！”
　　上月？
　　温孤词想，她上月也没见过什么人啊，那段时间一直都在五英门——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卖话本子的！”
　　“话本子？”邵忱许挤进二人中间，感兴趣道，“什么话本子？”
　　温孤词疑惑：“你不认识她吗？你们修真界几乎所有排得上名号的野史都是她写的，她说她很有名。”
　　陶书：实话实说而已。
　　“那我怎么不知道？师兄你认识她吗？”
　　虞羡舟淡淡开口：“敢问阁下可是不羁山主，陶书？”
　　陶书：“正是！”
　　她就说嘛，整个修真界没人不知道她的话本子，怎么可能没人认出她。
　　“你竟然是陶书？”邵忱许眉心一跳，不敢相信，“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
　　他从小看师兄师姐们偷偷塞给他的话本子长大，一直好奇这不羁山主缘何如此无所不知，无论谁的秘辛都知道，还以为她很大年纪了。
　　“她很年轻么？”温孤词直白地表示疑惑，“她之前跟我说，她卖话本子都五十年了。”
　　虞羡舟简短而不失耐心地回答：“在修真界，未满一百岁确实算年轻。”
　　陶书打量着虞羡舟与邵忱许二人，将温孤词拉到一旁，语气略微有些激动：“温孤词，仙门这次为了抓你可真是下血本了，竟然派了仙门首座虞羡舟和辰剑宗掌门之徒邵忱许来！”
　　“他们来又能怎样？”
　　温孤词黑着脸，两只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陶书拉着她的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陶书切回正题，一本正经：“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温孤词已然呆住。
　　她用手指在二人之间来回比划，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你，请我，帮你的忙？”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人请让人闻风丧胆的妖女帮忙的。
　　陶书直点头：“对。”
　　“不帮。”
　　她只会杀人，才不会帮忙呢。
　　“哎呀，你先别急着拒绝嘛。”陶书勾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先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魔域？”
　　温孤词用手挡住耳边亢奋的声音，道：“一个奇怪的法阵传送过来的。”
　　她好烦，靠那么近作甚，我们很熟吗？
　　陶书倒是不在意：“那你们想不想出去？”
　　“你有办法？”
　　陶书自信地仰起脖子：“当然，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温孤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魔——唔！”
　　陶书慌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埋怨：“别说出来啊！你不知道仙魔势不两立，被那边两个听见我还要不要活了！”
　　温孤词拨开她的手：“他们自己察觉不到么？”
　　“我是仙和魔的后代，用灵气掩盖魔气，他们当然察觉不到了。”
　　温孤词侧过身用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告诉她这么多秘密，肯定是想强迫她给她帮忙，她才不要呢！
　　陶书双手合十，绕着圈恳求她：“温孤词，好妹妹，你就帮帮我吧，事后我保证带你们出去！”
　　温孤词抱胸，脖颈高昂，傲气十足：“不帮！”
　　不远处的邵忱许：“……她俩在作甚？”
　　虞羡舟不言，身子虽朝着温孤词二人的方向，目光却不定，不知道在看谁，神情淡淡的眉眼若有所思。
　　邵忱许早已习惯，道：“师兄，你说这温孤词不是特别可恶人人喊打吗，为何陶书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她？”
　　虞羡舟：“在她未曾伤害你时，你也不曾怕过她。”
　　人大概只有在得知旁人必定不会伤害自己时，才会毫不畏惧。
　　陶书何来的自信呢？
　　是她手上有温孤词什么把柄，还是温孤词让她觉得，她肯定不会伤害她？
　　无论哪一种，都逃不开这二人身上的秘密。
　　而事关温孤词，一个可以决定人间生死的人，他身为正道修士，不得不管。
　　“真的不帮？”
　　温孤词字正腔圆：“不帮！”
　　“既然如此——”
　　这可是你逼我的。
　　陶书将她拉到面前，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眼睛：“那若是，我知道你为何灭五英门呢？”
　　温孤词瞳孔猛缩。
　　她忽地拍开陶书的手，好似变了一个人，周身瞬间竖起一圈圈尖刺，眼神阴沉地不像话，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唇角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在开什么玩笑？”
　　陶书显然也被她这一瞬的变化惊讶，但她并未退缩，反而是上前倾在她耳侧，一不做二不休，一字一顿：“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最清楚。”
　　“对吧，公主殿下？”
　　“噌——”
　　寒剑出鞘，银光一闪，抬剑的少女气势如深渊，四下人纷纷退散，唯那被剑指着的戴帷帽的姑娘依然幸灾乐祸地笑。
　　虞羡舟二人也未曾料到如此场景，皆行至她面前。
　　“温孤词，你在做什么？”
　　虞羡舟观她，似乎在生气，类似的神情只在她杀那男孩时见过，可不同的是，此时的她多了一种奇异的冷静。
　　是对人命的轻视，对一切的不管不顾，怎样都无所谓，但死了最好。
　　陶书同她说了什么，才能让她在瞬息之间完全变了个人？
　　无论是什么，似乎都触及到了温孤词的底线。
　　温孤词丝毫不理会他们，似乎周遭只有她与陶书两人，目光沉沉摄住对方：“你到底想做什么？”
　　陶书竭力保持镇静，一副对颈前剑锋满不在乎的模样，拍拍胸口道：“别那么冲动嘛。这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就两个，一是眼线遍布各界的神秘组织千机阁，另一个就是我。”
　　所以我知道你的事不奇怪。
　　“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这对你不难，事成之后我亲自送你们出魔域。”
　　也会将你的事隐瞒得很好，绝不让任何人知道。
　　温孤词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大事未了，仙门也还没进，目前绝不能让人发现她的身份。
　　她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回鞘里，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说吧。”
　　陶书心里得意，弯着眼道：“很简单，你最擅长的，杀人。”
　　温孤词挑眉：“杀人？”
　　竟然是要她帮忙杀人？
　　陶书点头，想起温孤词身边守着两个仙门修士，又补充道：“但这个人是个魔族，还干了许多坏事，他该死，二位道友不必担心。”
　　邵忱许刚想说出的话只得咽回去。
　　虞羡舟语气不含情绪：“为何非要温孤词？”
　　温孤词看着她，她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陶书“嘿嘿”一笑：“这不是魔域里不方便用灵力的情况下，她最厉害嘛。”
　　虞羡舟微微颔首。
　　温孤词却不相信。
　　开什么玩笑，她是半魔，不能用灵力还限制了她不成？
　　骗子！
　　不过她也懒得管了。
　　“说好了啊，杀了人就带我们走，多余的事少做，不然先杀了你！”
　　虞羡舟眉眼微闪。
　　她很快就恢复之前的状态，仿佛那一瞬的异常只是他的错觉。
　　她并非真的天真。
　　陶书拍拍胸膛：“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简单？”
　　四个身影蜷缩在屋顶上，遥遥望着道上移动的人头，默默地将屏息咒加强了一遍又一遍。
　　温孤词正被动地接受由虞羡舟刷来的屏息咒。
　　这里是魔域边境一个结界之内，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魔尊谷宜令人修建的偏殿。
　　听说魔尊谷宜在外游历，已经没了踪迹很长一段时间，这偏殿也已荒废了许久。
　　那他们现在看到的是谁？
　　邵忱许小声抱怨：“我说陶书，你也太看得起温孤词了，你让她来杀魔尊？”
　　陶书目不转睛，看也不看他：“我会协助她的。”
　　温孤词欲言又止。
　　虽然，但是，她好像的确杀不了。
　　虞羡舟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先看看再说。”
　　温孤词翻身跃下屋檐，冲他们道：“我身上没那么多气息需要遮掩，我先跟进去。”
　　虞羡舟紧随其后：“我同你一道。”
　　这里他修为最高，出了什么事也最好应对。
　　所以最终便由温孤词与虞羡舟首先探路，邵忱许跟陶书留下接应。
　　二人一路躲躲藏藏，避开有守卫的地方，不远不近地跟着谷宜一行人。
　　偏殿似乎并未用太多魔晶，路上大多是黑暗中摸索前进。
　　温孤词有些奇怪于一个魔尊的节俭，跟她认识的另一个魔族完全不一样。
　　看见谷宜进了某个房间，温孤词拉着虞羡舟躲在窗边的角落，猫着身子在窗纸上戳破一个洞，鬼鬼祟祟往里看。
　　这一看，她险些没惊得呼出声来。
　　偌大一个房间里，光线昏暗，但无论角落还是中央，密密麻麻尽是年轻姑娘。
　　有凡人，也有修士。修士她不认得，但凡人之中，还有一些她都知晓的贵族之女。
　　这些姑娘要么眼角含泪，要么目光涣散，无一例外不是自愿待在这里。
　　谷宜，他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