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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见过 ...

  •   平安里公寓的指纹锁在祁忻云指尖亮起了绿光,一声轻响,门轴转动时带着熟悉的润滑感。

      推开门,玄关处散落着他的灰色拖鞋,雪松沐浴露的香气混着书页翻动的轻响,漫出温暖的弧度。

      路西哲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本原版书,指尖无意识卷着书页边缘,见祁忻云进了门便抬起了眼,目光带着一丝了然,说道,“看你这眼下的青黑,就知道熬了个通宵。”

      祁忻云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腹在玄关柜上蹭去薄灰,肩膀垮下的弧度泄了底,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沙哑,“嗯,累坏了。”

      他踢掉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忽然想起什么,抬眼时眼底还凝着未散的红血丝,温声道,“我今天在医院碰到路伯伯了。”

      路西哲依旧保持着慵懒的坐姿,声音却陡然拔高,“你去医院了?”

      他搁在膝盖上的手倏地攥紧,他太清楚祁忻云对医院的应激反应了。

      “吃过药才进去的。”祁忻云说得轻描淡写,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路伯伯说,想让你有空就回家住住,说路伯母总念叨着你。”

      路西哲挑了挑眉,故意往沙发里缩了缩,左腿的矫正靴在地毯上蹭出细响,嘴角却勾起自嘲的笑,尾音里带着点玩笑的委屈,“怎么,我在这儿给你添堵了?”

      “对啊。”祁忻云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暖光里格外柔和,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西哲,上次海洋奇遇城那个热心市民,就是我们的校友,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啊。”路西哲抓了抓头发,指尖穿过发梢时带起静电,额前碎发翘成乱糟糟的弧度,一脸茫然地摇头,“怎么了?”

      “今天去大福旧车场,差点被狗咬死,幸好他来了,又救了我一次,然后我们一起去的医院。”祁忻云望着他,语气平淡,却在对方骤然变化的表情里顿住,“他和路伯伯明显认识,还互相打了招呼,他叫柯愈。

      路西哲像是被按了启动键,身上的毯子滑到地上都没察觉,声音里带着点破音,“他是柯愈?那我认识他。”

      祁忻云刚踏进浴室半步,闻言又折回来,眉峰蹙起带着疑惑,“你什么记性,刚还说不认识。”

      “你才没记性呢。”路西哲弯腰捡毯子,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的急,“他是甘饴的表弟,你不也见过。”

      “甘饴的表弟?”祁忻云愣住,指尖无意识捏紧了门框。

      路西哲口中的甘饴,是甘氏集团的“小甘总”,商场上提起她,没人不佩服的。

      一接手家族药矿业务,三年就让亏损矿场扭亏为盈,谈判桌上的锋芒比钻石更刺眼。

      可只有路西哲知道,这位穿高跟鞋能踩碎对手野心的女强人,小时候总爱跟在他身后,扎着羊角辫喊“阿哲哥哥”。

      不过,在甘饴二十岁生日那天,两人就分手了。

      祁忻云的目光有些闪烁,生怕触到对方的痛处,一时间张了张嘴没接话。

      “组长,你至少见过人家两次。”路西哲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坐到沙发边沿,膝盖往前凑了凑,掰着手指继续道,“一次是甘饴二十岁生日,我喝醉了,你来接我,还有一次是你作为优秀毕业生在迎新会上发言,那时他正好是大一新生,我们好像还拍了合照。”

      零碎的记忆突然拼凑起来,那个观景亭里穿着校服的少年,和迎新典礼上站在甘饴身后的清瘦身影,原来都是柯愈。

      祁忻云恍然点头,眼底的迷茫散去大半,嘴角牵起浅淡的弧度,感叹道,“竟然一点没认出来。”

      “他十几岁的时候就一直住在甘家。”路西哲靠回沙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腿,“听说小时候一直待在国外,神神秘秘的。”

      “哦。”祁忻云转身进了浴室,水流声很快漫出来,掩盖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

      洗完澡出来时,路西哲已经回房了。

      祁忻云也回了房间,他随手拿起手机给柯愈发了条消息:医生看得怎么样?

      等了足足十分钟,对话框依旧一片空白。

      他坐到书桌前,用平板点开实时热搜,#智领管家神级避险#的词条挂在第三,点进去全是夸赞的评论,连何小微在社交平台发的病房视频下,也满是“姐姐注意身体”的留言。

      往下滑,#梧桐酒庄直播间卖断货#的词条跳出来,评论区里全是“支持AI流水线”的打卡,甚至还有人开始讨论“买同款车送酒庄红酒”的联名活动。

      追尾案没让何小微受伤,还带来了一波热度,这“精准的幸运”未免太刻意了。

      抽屉里的压缩饼干包装袋发出细碎的声响,祁忻云咬下一口,巧克力味在舌尖化开。

      他又点开王旭升的尸检报告,电子屏的蓝光映得他侧脸发白,“脑部恶性肿瘤,伴视神经压迫”的字样刺得他眯起眼。

      报告显示,肿瘤已压迫视神经中枢,半年前就可能出现间歇性失明症状,这大概就是他从梧桐酒庄辞职的真正原因,毕竟物流搬运容不得半点视线模糊。

      死因补充说明处还提到,肿瘤破裂与外力撞击存在间接关联,但病理切片显示,瘤体已侵蚀颅内大血管,即使无车祸,自然破裂风险也极高,生存期预计不超过三个月。

      报告末尾的社会关系表一片空白,“孤儿,无亲属”几个字也格外扎眼。

      所以,这场车祸对于王旭升而言,不过是提前结束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吗?

      祁忻云指尖在“苏晨”的名字上顿住,心道,这人到底是怎么和王旭升扯上关系的?

      他翻到毒物分析页,最下方备注了,体内检出“精斑残留,非本人”的字样。

      祁忻云靠回椅背,回想起下午苏晨在病房里那反常的自责,原来那不是对意外的无力,而是痛失所爱的不敢声张。

      他继续翻看苏晨的资料,内容很简单,一个刚毕业的游戏运营,大学时在《财经透视》《深度报道》等好几家媒体实习过。

      祁忻云尝试搜索了这几家媒体两年内的报道,在署名苏晨的报道中,躺着一篇刺眼的标题:《梧桐酒庄的血汗账单:破损红酒为何总由工人买单?!》。

      点开报道,苏晨的文笔锋利得像把刀,详细记录了酒庄“非当面验货”的罚款猫腻,甚至附上了物流工人的工资条照片。

      祁忻云有了些困意,他关掉了报告,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手机屏幕上柯愈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自己发出的那句询问,像沉在水底的石子。

      犹豫片刻,他拨通了语音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柯愈,是我。”祁忻云的声音放得很轻。

      语音接通前柯愈正在跑步,拿起手机时脚下猛地一个急刹,声音里带着点慌,尾音都在发颤,“怎么了?”

      “来问问你检查结果。”祁忻云的语气依旧很温和,“医生怎么说?”

      柯愈的呼吸渐渐平稳,语气松了些,嘴角绷着的弧度泄了底,“手上的只是皮肉伤,现在差不多要好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故意裹着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肩膀还挺疼的。”

      “影响学习吗?”祁忻云追问。

      “对啊,只能单手打字了。”柯愈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像是怕他担心,故意扬高了语调,见他没接话,又补了句,“不过我可以语音输入。”

      “哦,那你好好休息。”边说,祁忻云边将吃完的压缩饼干包装袋丢进了垃圾桶,起身往床边走去。

      “祁组长。”柯愈突然叫住他,呼吸顿了半秒,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里带着点雀跃的期待,“你什么时候还想吃南瓜面了,叫我一起。”

      祁忻云望着窗外的月光,鬼使神差地说,“现在就挺想吃的。”

      “好啊。”柯愈的声音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背景里甚至能听到脚步加快的声响,“你住哪儿,买好我给你送来。”

      “跟你开玩笑的。”祁忻云失笑,眼底漾开温柔的涟漪,“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哦……”柯愈的声音低了些,却很快又想起什么,关切道,“那你感冒药吃了吗?”

      祁忻云一怔,指尖无意识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垂,“已经好多了,没吃。”

      “那就好。”柯愈的声音松了口气,像块落回原地的石头。

      挂了电话,祁忻云的睡意登时全无,他用手机搜索了关键词:蝴蝶和公路车。

      大数据时代,页面很快就精准匹配到了柯愈骑的那辆,价格后面跟着四个零。

      不愧是甘家的表少爷。

      祁忻云关掉手机,黑暗里,柯愈在电话里略带雀跃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通话时的温度。

      想起柯愈说“只能单手打字”时故意扬起的语调,还有那句带着点委屈的“肩膀还挺疼的”,祁忻云的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慌。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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