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35、鬼谷迷雾

　　黎明前的青云观笼罩在薄雾中。老道长将准备好的行囊交给四人：符咒、药丸、驱邪香，还有几件古朴的法器。

　　"鬼谷入口在山西侧的断崖下。"老道长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沿着溪流走到尽头，会看到一块刻着'阴阳界'的石碑。那就是入口。"

　　水新雨的状态比昨晚好些，但脸色仍然苍白。圣蛊的力量让她能抵抗鬼谷的毒瘴，但代价是持续消耗她的生命力。

　　"记住。"老道长严肃地叮嘱，"无论谷中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不要应答。鬼谷的幻象能吞噬心智。"

　　四人郑重应下。临行前，老道长又取出四枚铜钱，用红绳串成护身符："含在舌下，可保灵台清明。"

　　晨光微露时，他们告别青云观，沿着山间小径向鬼谷进发。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林九鸢走在最前面开路，徐老断后，阚舜禹则搀扶着水新雨走在中间。

　　"感觉怎么样？"他低声问。

　　水新雨勉强一笑："还行......圣蛊在吸收碎片的力量，恢复得比预期快。"

　　她手中的第三块碎片散发着柔和的青光，与阚舜禹身上的两块产生共鸣。三块碎片靠近时，会形成一种奇特的力场，让周围的雾气自动退散。

　　山路越来越陡，最后几乎垂直向下。他们不得不借助绳索下降，来到一处隐蔽的峡谷入口。谷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阴阳界"三个大字，字迹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到了。"林九鸢检查武器，"含好铜钱，不要散开。"

　　四人将铜钱含在舌下，顿时一股辛辣的味道弥漫口腔，让人精神一振。踏入谷口的瞬间，温度骤降，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鬼谷内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参天古树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树干上长满了类似人脸的树瘤；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像踩在尸体上一样柔软；空气中飘荡着淡紫色的雾气，带着甜腻的腐臭味。

　　"别碰任何东西。"徐老警告，"这里的植物都有毒。"

　　最诡异的是谷中的声音：时而传来婴儿的啼哭，时而变成女人的啜泣，偶尔还有凄厉的惨叫。但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活物。

　　"幻听。"林九鸢提醒，"别理会。"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微微发热，碎片的光芒在雾气中指引方向。他们沿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的雾气突然变成了血红色。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路中央，背对着他们。

　　"博老？"水新雨惊呼，差点吐出铜钱。

　　那人影缓缓转身，赫然是已经牺牲的博达！他浑身是血，胸口有个大洞，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你们来了......"

　　"别看他！"徐老厉喝，"是伥鬼！"

　　但为时已晚。水新雨已经呆立原地，眼中银光涣散。博达的幻象向她伸出手："新雨，跟我来......"

　　"不！"阚舜禹一把拉住她，同时举起碎片。青光照射下，"博达"的身影如烟消散。

　　水新雨如梦初醒，冷汗浸透了后背："他......他看起来那么真实......"

　　"鬼谷会挖掘你内心最深的伤痛。"徐老神色凝重，"越往前走，幻象会越强。"

　　果然，接下来的路程中，幻象接踵而至。林九鸢看到了她死去的战友；徐老见到了早已离世的师父；阚舜禹则不断看到费品生和父母的身影，他们呼唤着他，试图引他偏离道路。

　　最可怕的是水新雨——饕餮分魂曾经附体的经历让她格外脆弱。她不止一次停下脚步，对着空无一物的雾气说话，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

　　"坚持住。"阚舜禹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快到了。"

　　突然，前方的雾气散开，露出一片开阔地。中央是一个圆形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惨白的人骨。对岸，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向山谷更深处。

　　"死水潭。"徐老脸色难看，"必须过去，但没有桥。"

　　"游过去？"林九鸢皱眉。

　　"不行！"徐老摇头，"潭水腐蚀血肉，沾上就完了。"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水新雨突然指向潭边："那里有船。"

　　果然，岸边倒扣着一艘破旧的小木船，看起来年代久远但结构完好。

　　"太巧了......"林九鸢警惕地说，"像是专门等我们的。"

　　"别无选择。"阚舜禹检查船只，"看起来能用。"

　　四人小心地将船推入水中。令人意外的是，船身竟然浮在水面上，没有一丝下沉的迹象。潭水也出奇地平静，仿佛凝固的黑色镜面。

　　"不对劲......"徐老喃喃道，"太安静了......"

　　船到潭心时，异变陡生！水面突然沸腾，无数苍白的手臂伸出，抓住船沿！那些手臂湿滑腐烂，指甲却异常锋利，在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水鬼！"徐老掏出符咒贴在船头，"快划！"

　　四人拼命划桨，但水鬼越来越多，船几乎停滞不前。更可怕的是，船底开始渗水，黑色的潭水带着刺鼻的腥臭味涌入。

　　"用碎片！"林九鸢大喊。

　　阚舜禹和水新雨同时举起碎片。青光与银光交织，照在水鬼身上。那些怪物发出凄厉的尖叫，却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没用！"水新雨绝望地说，"它们不怕......"

　　千钧一发之际，徐老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红色粉末撒向水面："朱砂混黑狗血，退散！"

　　粉末接触水面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水鬼们如遭雷击，纷纷缩回水中。四人趁机猛划，终于抵达对岸。

　　刚跳上岸，身后的木船就沉没了，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他们不敢停留，继续向谷内前进。水新雨的状态越来越糟，皮肤上的银纹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

　　"圣蛊在抵抗鬼谷的侵蚀。"徐老为她把脉，"但消耗太大，她撑不了多久了。"

　　"前面就是出口。"林九鸢指着远处的一线天光，"再坚持一下！"

　　最后的这段路最为凶险。幻象变得无比真实，几乎让人分不清虚实。阚舜禹不断看到死去的战友和亲人，他们哭喊着，哀求着，甚至咒骂着。最痛苦的是费品生的幻象，他质问阚舜禹为什么没能救他。

　　"都是假的......"阚舜禹咬着牙，舌下的铜钱已经变得滚烫，"都是假的......"

　　终于，他们看到了出口——一道狭窄的裂缝，透出久违的阳光。但就在距离出口百米处，最后的考验出现了。

　　路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身形模糊不清。当四人靠近时，人影逐渐清晰——竟然是另一个阚舜禹！一模一样的衣着，一模一样的表情，甚至手中也拿着三块青铜碎片！

　　"你是谁？"阚舜禹厉声问，差点吐掉铜钱。

　　"我是你啊。"幻象微笑，"或者说，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胡说什么！"

　　"不是吗？"幻象逼近，"你害怕自己不够强，害怕保护不了身边的人，害怕辜负天工传人的使命......"

　　阚舜禹的手开始发抖。幻象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直戳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看看你身边。"幻象继续道，"林九鸢为你受伤，水新雨因你受苦，徐老为你冒险......而你呢？连天工鉴都保不住，算什么传人？"

　　"闭嘴！"林九鸢一剑刺向幻象，但剑锋直接穿过了它，如同刺中空气。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幻象轻笑，"承认吧，你只是个废品站出身的冒牌货，根本不配......"

　　"够了！"水新雨突然大喊，银光从她体内爆发，"滚开！"

　　圣蛊的力量形成一道银色的冲击波，将幻象击散。但水新雨也因此耗尽力气，瘫软在地。

　　"新雨！"阚舜禹抱起她，"坚持住，就快出去了！"

　　四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出口。当阳光终于照在脸上时，他们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回头望去，鬼谷的雾气如活物般翻腾，却无法越过那道无形的界限。

　　"我们......成功了......"水新雨虚弱地说。

　　徐老立刻为她检查："气血两亏，但性命无碍。需要立刻调养。"

　　林九鸢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他们身处一片陌生的山林，远处能看到蜀山的轮廓，但距离还很远。天色已晚，必须先找个地方休整。

　　幸运的是，他们在山腰发现了一个废弃的猎户小屋。虽然简陋，但足以遮风避雨。徐老生起火，熬了一锅药汤为水新雨补充元气。

　　"明天就能到蜀山脚下。"林九鸢研究着地图，"但青冥说蜀山被围，我们怎么上去？"

　　"有条密道。"徐老回忆道，"当年玄医门与蜀山交好，知道一条采药人的小路。"

　　夜深人静时，阚舜禹独自坐在屋外，望着远处的蜀山轮廓。掌心的印记隐隐作痛，三块碎片在怀中微微发烫。它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传递着模糊的信息。

　　"睡不着？"林九鸢走出来，在他身边坐下。

　　"嗯。"他摩挲着碎片，"它们在共鸣......好像蜀山的那块在呼唤......"

　　"担心青冥？"

　　阚舜禹点头："如果蜀山真的被围，他可能已经......"

　　"青冥不是一般人。"林九鸢安慰道，"他是玄霄真人的嫡传，没那么容易倒下。"

　　沉默片刻，她突然问："在鬼谷，那个幻象说的话......"

　　"别在意。"阚舜禹苦笑，"它只是放大了我的恐惧。"

　　"但有一点它说错了。"林九鸢认真地看着他，"我们选择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你是天工传人，而是因为你是阚舜禹。"

　　他心头一暖，刚想说什么，屋内突然传来水新雨的尖叫！

　　两人冲进屋，只见水新雨蜷缩在角落，全身银纹暴起，眼中满是惊恐："它们来了......影奴......很多很多......"

　　"在哪里？"徐老紧张地问。

　　"四面八方......"她颤抖着说，"包围了蜀山......还有这里......"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如同狼群在夜间狩猎。更可怕的是，声音正在迅速接近！

　　"熄火！"林九鸢立刻扑灭火堆，"准备战斗！"

　　四人迅速收拾行装。水新雨的状态不适合战斗，但圣蛊的预警能力至关重要。阚舜禹将三块碎片分开放置——自己两块，林九鸢一块，以防不测。

　　嚎叫声越来越近，间或夹杂着树枝断裂的脆响。影奴的数量之多，远超他们的想象。

　　"不能硬拼。"徐老低声说，"从后窗走，我知道一条隐蔽的小路。"

　　他们悄悄溜出小屋，借着月光向山林深处逃去。身后，影奴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快！"徐老催促，"前面有个山洞，可以暂时躲藏！"

　　刚跑出不远，水新雨突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不行......圣蛊在反抗......我跑不动了......"

　　阚舜禹二话不说背起她："坚持住！"

　　林九鸢断后，随时准备迎战追兵。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山洞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前方树林中，十几个影奴无声地现身，挡住了去路！

　　"被包围了......"徐老绝望地说。

　　影奴们慢慢逼近，眼中的红光在黑暗中格外渗人。为首的正是那个铠甲影将，它的大刀上还残留着博达的血迹。

　　"拼了！"林九鸢拔出软剑。

　　阚舜禹放下水新雨，取出碎片。青光与银光交织，暂时逼退了影奴。但这只是暂时的，影奴数量太多，他们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精准地刺穿了影将的头盔！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剑光如雨点般落下，影奴们纷纷倒地。

　　"蜀山剑阵！"林九鸢惊喜地喊道。

　　树梢上，十几个白衣剑修飘然而下。为首的正是青冥！他比上次见面消瘦了许多，道袍上沾满血迹，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剑。

　　"总算找到你们了。"他收起长剑，"跟我来，蜀山需要天工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