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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周末的午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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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晨光不像工作日那样带着催促的凉意,反而像晒透的棉絮,软乎乎地裹着星垣实验室。天刚亮透没多久,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拂得轻轻晃动,“沙沙”声混着通风系统慢了半拍的低鸣,像首没谱的轻缓调子,漫在空旷的实验区里。
实验室里没了平时的忙碌,大部分工位都空着,椅子被推进桌下,只有靠窗的那片区域还亮着——陆池坐在实验台前,面前摊着厚厚的数据册,米白色的纸页边缘被反复翻得发卷,上面写满了黑色钢笔字,还夹着几张浅灰色便签。最上面的便签是他凌晨三点标红的:“样本B-41抑制率波动0.2%,需复核原始记录”,字迹比平时轻了些,末尾还沾着一点淡蓝色的试剂痕迹,显然是犯困时不小心蹭到的。
他的手肘撑在实验台上,掌心托着下巴,指尖轻轻摩挲着数据册的装订线,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却没停下翻页的动作。偶尔遇到关键数据,会拿出红色铅笔,在旁边画个小小的五角星——那是他从上学时就有的习惯,标记重点时总喜欢用五角星,觉得比圆圈更醒目。手边放着一杯凉掉的白桃乌龙,杯子是浅粉色的陶瓷款,杯壁上印着小小的桃花图案,是母亲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此刻杯底还沉着几片没泡开的茶叶,显然是早上匆匆泡的,没顾上喝。
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比平时轻,没有工作日的急促,反而带着点周末的松弛。陆池抬头时,刚好看到季景涵推开实验区的门,手里拎着一个深棕色的保温箱,箱体是磨砂皮质的,上面印着一枚小小的银色logo,是季氏旗下高端家居品牌的定制款,边角没有一点磨损,显然是特意准备的,不是临时找的外卖箱。
季景涵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不是平时常穿的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那道浅粉色的疤痕,针织衫的纹理细腻,贴在身上显得格外柔和。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别针,是上次陆池在季家宴会上见过的,季景涵母亲常用的款式,想来是早上出门时家里人顺手别上的,多了几分生活气。
“周末还来加班?”他的声音带着点周末特有的慵懒,不像平时那样沉稳,却更显温和。走到实验台边时,特意放慢了脚步,鞋底蹭过地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怕打破室内的安静。目光扫过陆池眼底的红血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多问,只是把保温箱轻轻放在实验台的空位上——箱底还垫着一块浅米色的绒布,怕磨花实验台的防腐蚀面板。
“季总怎么来了?”陆池合上数据册,指尖捏着册脊,有点惊讶。他以为季景涵周末会在家休息,毕竟平时季氏的工作已经够忙了。
“路过,顺便给你带点吃的。”季景涵打开保温箱的搭扣,“咔嗒”一声轻响,箱内的热气瞬间涌出来,带着清蒸鱼的鲜香味和炒时蔬的清甜味,瞬间盖过了实验室里淡淡的乙醇气息,暖得让人鼻尖发痒。
保温箱里铺着浅灰色的保温棉,整齐地放着两个白色陶瓷便当盒,盒盖是同色系的,上面印着小小的“季”字朱红印章,显然是季家厨房定制的款式。季景涵拿起左边的便当盒递给陆池,指尖碰到盒壁时特意顿了顿,像在确认温度:“林舟早上做的,我在车里用保温垫温了一路,现在吃刚好,不烫嘴。”
陆池接过便当盒,掌心传来温温的暖意,顺着指尖慢慢渗进皮肤,驱散了凌晨熬夜的凉意。他打开盒盖时,白色的瓷盘里,清蒸鱼卧在中间,鱼身是透亮的雪白色,上面撒着细细的葱丝和姜丝——姜丝切得极细,几乎透明,显然是林舟怕姜丝影响口感,又必须去腥味,特意处理的。鱼腹下垫着几片翠绿的生菜叶,吸走了多余的汤汁,菜叶还保持着新鲜的脆度,没有被蒸汽烫蔫,边缘甚至还带着点水珠的光泽。
旁边是一小碟炒时蔬,胡萝卜丁、荷兰豆、玉米粒切成均匀的小丁,颜色搭配得亮眼:胡萝卜是浅橙色,荷兰豆是嫩绿色,玉米粒是金黄色,炒得油亮却不油腻,荷兰豆还带着脆嫩的弧度,显然是快火急炒出锅,没煮过头,咬起来会有“咯吱”的轻响。最下面是一碗杂粮饭,黑米、糙米、小米混合在一起,颗粒分明,没有粘成一团,上面还撒了几粒白色的芝麻,热气一冒,芝麻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筷子拿着。”季景涵递过来一双木质筷子,筷子是浅棕色的,表面打磨得光滑,没有一点毛刺,握在手里刚好贴合指腹的弧度。筷子尾端刻着一个小小的“池”字,是上次陆池在实验室丢了常用的筷子,随口跟小陈抱怨了一句,没想到季景涵记在了心里,特意让人定制的。
“谢谢季总,您怎么知道我不吃辣?”陆池夹了一块鱼肉,入口是淡淡的鲜,没有一点腥味,只有清蒸的原味,混着葱丝的清香,刚好符合他的口味。他记得自己从没跟季景涵说过不吃辣,只在一次对接时,不小心被辣椒味的试剂呛到,说了句“这试剂怎么跟辣椒似的,辣眼睛”。
“上次对接时,你说试剂辣眼睛,应该是不喜欢辛辣。”季景涵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荷兰豆,脆嫩的声响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林舟做的时候,我特意让他少放调料,只放了点盐和生抽提鲜。”
两人坐在实验台边,安静地吃着午餐。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落在枝头,时不时发出“啾啾”的叫声,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影子落在实验台上,轻轻晃动,像在纸上跳着舞。实验室里没有了平时的键盘声和讨论声,只有两人吃饭的细微声响,还有保温箱里偶尔飘出的食物香气,温馨得像在自家的餐桌旁。
吃了大半,季景涵放下筷子,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纸巾是浅灰色的,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味,是他常用的牌子。他忽然看向陆池,眼神比平时认真了些:“你十五岁发表的那篇论文,是在《国际ABO医学期刊》上吧?”
陆池夹着蔬菜的筷子瞬间顿在半空,惊讶地抬头,眼底满是疑惑。那篇论文是他十五岁时,跟着父亲在实验室做助手,偷偷写的关于“信息素与罕见病关联”的研究,因为当时年纪小,又怕被人说“Omega做不好科研”,特意用了匿名,只在作者栏写了一个“L”,连家里除了父亲之外,没人知道这篇论文是他写的。“季总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筷子。
季景涵拿起旁边的厚厚数据册,翻到夹着浅灰色便签的那一页,上面刚好印着一篇参考文献,作者栏赫然写着“L”。“看参考文献看到的,”他的指尖轻轻点在“L”上,动作很轻,怕戳破纸页,“当时就觉得这篇论文的思路很特别,尤其是信息素浓度与罕见病发病周期的关联模型,跟我后来看到的一些前沿研究方向不谋而合。”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后来看了你现在的实验记录,发现你的数据处理方法,跟那篇论文里的逻辑完全一致,连异常数据的标注方式都一样——喜欢用红色铅笔标五角星,”季景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才确定是你写的。”
陆池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低头扒了一口杂粮饭,米粒的清香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心里泛起的暖意。这是第一次,有人不因为他的Omega身份,不因为他的家世,只因为他的论文、他的能力,认出他,还记住他的研究。以前在学术会议上,就算他提出再好的想法,也会被Alpha研究员抢功,或者被轻描淡写地说“Omega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只有季景涵,不仅看懂了他的论文,还注意到了那些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的细节。
“谢谢季总,当时只是随便写写……”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声音有点轻,怕显得自己骄傲,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筷子上的“池”字。
“不是随便写写。”季景涵打断他,眼神格外认真,没有一点敷衍,“那篇论文里的模型,比当时很多专家提出的理论都超前,现在星垣实验室研究的‘信息素安抚剂适配性’,其实跟你当时的思路有相通之处。”他看着陆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能力,比很多Alpha都强,不用因为性别就藏着自己的才华。”
陆池没说话,只是低头更快地扒着饭,眼眶有点发热。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研究要藏着掖着,要匿名发表,才能被人认真看待,却没想到,季景涵不仅看到了,还如此直白地肯定他。杂粮饭的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裹着心里的感动,让他觉得整个实验室都变得更暖了。
午餐吃完,陆池刚想伸手收拾便当盒,季景涵却先一步把两个空盒叠在一起,放进保温箱里。“我来收拾,你继续看数据吧。”他的动作很轻,陶瓷盒碰撞时没有发出一点响声,显然是怕吵到陆池。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浅灰色的抹布——是棉质的,吸水性很好,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味,显然是早上特意洗过的。
季景涵走到实验台前,先擦了擦陆池刚才不小心滴在台面上的几滴鱼汤。他的动作很细致,顺着实验台的纹路轻轻擦,没有放过任何一点痕迹,连缝隙里的小油星都擦得干干净净。擦到陆池的数据分析册时,他特意放慢了速度,用指尖轻轻把册子往陆池那边推了推,怕抹布的边角蹭到纸页上的字迹。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季景涵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透亮,像撒了一层碎钻。雪松香在空气中轻轻散开,混着柠檬抹布的清香,还有窗外梧桐叶的草木味,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陆池看着他擦实验台的背影,手里握着那支红色铅笔,却没再翻开数据册——他忽然觉得,这个周末的实验室,因为季景涵的到来,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
没有了实验进度的压力,没有了性别偏见的束缚,只有两个人之间简单又细腻的默契,像一杯温到刚好的白桃乌龙,暖得让人不想打破这份安静。陆池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指尖轻轻碰了碰筷子上的“池”字,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从某个时刻开始,季景涵早已不是单纯的合作对象,而是那个能看到他所有努力,还愿意陪他在实验室吃一顿简单午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