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神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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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十分令人为难的选择。艾弗妮拒绝了海瑟薇的陪同，独自向她的主君说明了魔女的诉求，以及，禀告自己的婚约。公主面上仍是一片凝重之色，艾弗妮放缓了呼吸，递上海瑟薇深蓝色描金的亲笔，厚密信笺无声落到桌面，她低垂着头，一手抚上领口的宝石。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让那位‘魔女’小姐接替你的部分工作，但不是全部。”似乎察觉到对方复杂的情绪，公主向她珍贵的朋友微笑，“不必紧张，艾弗妮。我们代表教廷，海瑟薇作为精灵的养女，现在还享有神国的领土，没有人会反对神的侍者之间的结合，王国所有信徒都会祝福你们。”
毕竟也没有人胆敢声称自己是不信仰母神的异教徒。就连贵族们也会欣喜于海瑟薇侯爵与教廷公主的紧密同盟，许多暗地里支持艾丽卡的贵族都曾在王女严苛的政令面前瑟瑟发抖，只敢通过伯爵夫人向教廷提供些许支持，假意臣服的背后未必不会带有怀疑。诚然匍匐于更加高贵的主人脚下才能获取最多的利益，但倘若是要这些贵族彻底将脖颈拴上缰绳，不许这些贵族包藏半点私心与多余的贪欲，要贵族们向王座摇尾乞怜才能获得一星半点的施舍，他们当然也会将主人视作仇敌，反过来撕咬更加丰美的血肉。
贵族们毫不怀疑一旦王女维罗妮卡登基，这位从少女时代开始就一直以手段强硬著称的女王陛下，会将他们也绑上烧死异族的火刑架，会把名门世家的百年基业也当做新政奠基的薪柴，把脚下反对的杂音通通付之一炬。
羽翼未丰、年岁尚幼的教廷公主自然是代替贵族对抗王女的最佳人选，倘若成功，由贵族们一力托举的公主自然是可亲的傀儡王，如若失败，有人顶在前面吸引王女的怒火，贵族们也能够更加自由地转移资产，粉饰假面覆盖下的野心。
“它们无路可走了。”艾丽卡低声喃喃。自她从一无所有开始争权夺利的时间，恰与她沉湎在母亲与书中妖精为她共同营造的瑰丽幻梦中的生命等长。八岁、十二岁、十六岁，这些无意义的年月间没有区别。“正是有所求的人才会选择我，艾弗妮。让那条海妖在这里继续生活一段时间吧，她完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应当得到奖赏。这也是我们对精灵的诚意之一。
“去找海瑟薇吧。”
公主在熹微晨光中久久凝望教典封面模糊的母神图像。有形的世俗王权尚且不能完全控制子民的思想，对早已逝去的母神的信仰又如何能约束贵族的行为。
历史所不曾记载的“不死魔女”随手折下一段翠绿的枝条，“人类将神话阉割了，水源女神的眷族又丝毫不关心另外的神明，造成了一个误区——
“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神明不止一位，人类也并不是水源女神的眷属。”
娜娜用树枝在地面上勾画，“我所知的神明有三位。其一是水源女神，祂哺育的眷属最多，也最先耗尽神力逝去。”地面留下一个水流符号，光芒黯淡如同干涸的河床，“其二，是建立盟约的那片湖泊中心的，那棵母树。”
对于永驻神国的精灵来说，这或许并不是秘密。群山掩映的河谷与遮天蔽日的巨树，四通八达的河流流经深厚湿润的泥土汇入心湖，海瑟薇擦去肩头丰沛水汽凝结的水珠，想起四年前在精灵们猎杀龙时那些自发扭曲的树干与藤蔓。
“人类是这位神明唯一的眷属，但祂一直不曾露面，任由水源女神牧养人类，我们一度认为祂早已死去，没想到祂会扎根在水源女神的神国中。不过——”娜娜从水流的符号处衔接一道横线，手中枝条顿了顿，又向另一边折去，“早在神明陨落之前，人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神。”
水源女神毕竟不会真的为孕育眷族耗空自己的神力。娜娜在成型的三角形最后一个顶点上散漫一点，一小簇火焰蓬地燃起，而后将枝条插入象征母树的那一处，树枝甫一接触到地面便舒展了叶片，再次焕发出生机。
“之前在血族的复活仪式上，我已经说过，这些眷族的灵魂本质是水，一旦躯体死亡，‘容器’产生了破损，灵魂就会流溢出去。人的灵魂则是树木，所以海瑟薇不能像精灵一样借这里的水源熄灭灵魂上的火焰。
“我们将躯体和灵魂视作两部分，即使躯体死亡，但只要尸体基本完好，保证灵魂不枯萎、不干涸，就能以活死人的姿态继续生活。在水源女神陷入永眠之后，只有‘不死魔女’和你们还能做到这一点。”
魔女们使用的方法各异，例如时之魔女可以暂停个体身上的时间，阻止灵魂的枯败，除了莉莉将自己在这个世界使用躯壳的机会让出，她们的共性是不能离开自己所保护的那个灵魂太远，也导致了魔女们无法自由行动，大大限制了她们探索开发这个世界的可能性。
但“不死魔女”的机制是什么？
光火明灭，娜娜俯身拢住虚弱的火苗，“因为，有人类投向第三位神明，不死魔女和龙达成了约定。”
在众多的眷族之中，最初的人类最为柔弱，也最容易受到欺辱，于是有人选择了看似更加强大的，装备着利爪尖牙、坚硬皮甲的龙，背弃抚育自己的神明，将战火引入昔日的家园。
不同于前两位神明，曾经，龙也是一个族群。祂们掌管火焰，焚烧长久不变的旧神国。在摧毁一切的烈焰中，最初的不死魔女久久不肯离去。她匍匐在爆燃的枝条下，带着满身的疤痕，获得了龙的权柄。
从此，人类离开了水与木的国度，开始拥有自己的领地。直到水源女神再次灌溉焦土，不死魔女随着龙的衰亡销声匿迹，重新投入母神怀抱的人类成为新的王族。
“神代以后，龙的族群逐渐灭绝，最后只剩下一头，在生与死之间代代传递，祂会在生前孕育空蛋，死后灵魂投入其中从而再度转生。不死魔女的职责就是保护还是空壳的容器，龙死后留下的骨骼则供我们驱使。但现在‘生’的道路已经阻断，这位神明也已经陨落，只剩刚回收的那一具骨骼还能用于建立誓约。
“我可以帮你们把那些平民魔女也转化成‘不死魔女’，只是，如果在那之后，所有魔女在未来也全都死于火焰之中，这个世界上也再不会有‘不死魔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神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