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海》水系宝可梦大师

34、第 34 章

　　冬天终于要过去了。连着几日阴冷的天空在这一日突然开了口子，淡淡的光透下来，把城市照得清亮。程棠伏在书桌前，把最后一页手稿合上，眼睛酸胀。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林书影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
　　“这么晚？”程棠迎上去，把袋子接过。
　　“合伙人会议拖长了。”林书影脱下大衣，语气中带着疲惫。
　　程棠伸手替她把围巾解下，忍不住埋怨：“你昨天才答应我，今天一定早点回来。”
　　林书影没急着解释，只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壶递过来：“助理帮我熬的梨水，我妈还在的时候冬天经常煮给我喝。给你也带了些”
　　程棠怔了怔，心口涌上一股酸意。她清楚，林书影极少会主动提起她母亲的事。
　　“谢谢。”她低声说。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萝卜在茶几上打了个滚，把两人都逗笑了。笑声溢出来，压下了白天的疲惫。
　　宣传期的忙乱是突如其来的。程棠的新剧改编刚进入宣发阶段，片方就擅自剪了她和陆娜在幕后讨论剧本的片段，还硬生生配上暧昧的标题。
　　消息一出，热搜立刻飙升：
　　#陆娜 程棠幕后互动#
　　#文学与影后的默契#
　　手机一连串震动。程棠气得发抖，给公关打电话：“谁批准的？你们这是胡来。”
　　对方却轻描淡写：“程老师，现在就是要热度。观众爱嗑，就让他们嗑，反正无伤大雅。”
　　程棠挂了电话，心口堵得慌。正准备删掉那些话题，林书影推门进来。
　　“我看见了。”她说。
　　程棠急忙解释：“我没同意，是他们炒作”
　　“我知道。”林书影平静地打断，“这是工作，我不会混为一谈。”
　　程棠盯着她：“可你真的不介意吗？”
　　林书影走过去，伸手合上她的手机：“我介意的，不是别人说什么，而是你又要累到自己去解释。”
　　“可是他们把我们推到风口浪尖”
　　“那就让他们写。舆论会过去，但我们不会。”
　　一句话。程棠眼眶微微发红：“林书影，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很撩人。”
　　林书影弯了弯唇角吻了上去：“那就让我再撩人一次。”
　　几天后，方韵渠邀请她们参加公司重新正式开张的聚餐。
　　夜里散席后，街角的风里还残留着酒气。方韵渠招呼程棠和林书影：“走，陪我喝一杯真正的酒。”
　　她们被拉进一家小酒馆，昏黄的灯泡吊在头顶。方韵渠点了几瓶啤酒，咔哒一声打开瓶子，仰头一饮而尽。
　　“你们知道吗，”她放下酒瓶，笑容却有点酸涩，“判决下来那一刻，我没觉得高兴，反而觉得荒唐。十年心血，就差点被一份伪造的证据埋掉。”
　　程棠盯着她，她经历过这个事之后感觉一下子老了五岁，不由得心疼。
　　“我真的想过要放弃。”方韵渠又开了一瓶酒，“但后来我想，如果我放弃了，那些陪我拼过的人算什么？那时候我忽然理解你们”她目光有些湿，“为什么十年后，还能再走到一起。”
　　程棠屏住呼吸，林书影静静望着她。
　　“你们会害怕现在的一切又会在某一天突然失去吗？”方韵渠的声音慢慢变得颤抖。
　　空气一滞。酒馆外的风呼啸着卷过，像在逼她们给出答案。
　　程棠伸手握住林书影坚定地说：“怕。但怕也要走。因为这一次，不是一个人。”
　　林书影侧过脸，补上一句：“失去过一次，才知道什么不能再失去。”
　　方韵渠底慢慢亮起来，忽然笑了，眼角带着泪花：“原来坚持本身就是赢。”
　　三人会心一笑，在灯下干杯。那一刻，十年的阴影终于散去。
　　年节将近，快递送来一大箱家乡的特产。程棠拆开是一层层油纸包好的咸菜和辣酱，最上面压了一张小卡片，母亲的字端端正正：【棠棠、书影，忙了也要好好吃饭。】
　　“你看。”她把快递递给林书影。
　　林书影接过，看了很久，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把东西都收好，像是收起了一份无声的契约。
　　程棠靠在她肩头，轻声道：“原来他们的接受，就是这样安静地写下名字。”
　　林书影没回应，只伸手环住她她忽然说：“清明前后，我想去看看我妈。”
　　“带我去。”程棠站起身，“把我也写在‘我们’里面。”
　　她们挑了一个风不大的上午。郊外的山道绕着慢慢地爬，树影斑斓，草丛里冒出第一茬新绿。那处公墓不显眼，规整得像一本厚书的书脊。她们在林母墓前停下，带了一束白桔梗，还有一小瓶上次熬的梨水。
　　“阿姨。”程棠把花放下，蹲着认真地用纸巾擦拭碑面，“我是程棠。以前见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我来，还会常来。”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在和风说话，“如果您在，就知道她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了。”
　　林书影不说话，站在旁边，目光一寸一寸抚过那样熟悉的名字。她打开梨水瓶，倒一点在碑前的草地上，像给一个远行人分一口甜：“妈，我带她来。”
　　山风很暖，不像冬天那样带着凉刀。她们在那儿坐了一小会儿，什么也不说，只听风把树叶吹得哗哗响。下山时程棠把林书影的手牵得很牢，像把一个人从过去郑重地牵向现在。
　　又一年盛夏如期而至。她们周末一起去看样板房，程棠的兴致很高，摸摸灶台，量量书房墙距，仿佛所有的未来都能用手臂比出来。
　　“这里留一整面墙做书架。”她步子轻快，“你那边摆文件柜，我这边摆杂志，下面留一层给萝卜走猫道。”
　　“它会把你新书咬坏。”林书影提醒。
　　“那它也算参与创作。”程棠一本正经。她转身去看阳台的光，阳台外面有棵半高的银杏，“到秋天一定好看。”
　　“这边朝西。”林书影吐槽到，“夏天会晒。”
　　“那就买纱帘。”
　　“会积灰。”
　　“那就勤快点。”程棠抬起下巴很是骄傲，“我可以为了你勤快。”
　　一年后，程棠和林书影新家。
　　一个普通的晚饭后，程棠写稿，林书影改文书，两个屏幕把客厅照得像小型的控制室。九点半，程棠揉了揉眼睛，去给两只杯子添水。窗外不知谁在放烟火，隔着高楼，看不见，只听见一声一声闷响，像冬天最深处的雷。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书架上抽下厚厚的一叠打印稿。那是新剧的最终本。她翻到最后一页，用笔在“致谢”一栏加了一句话：致每一个坚持到底的人。末尾加了一个括号，括号里写着一个名字：书影。
　　她把打印稿送到沙发旁：“署名处加了人名，有没有法律问题？”
　　“可能会涉及到授权问题。”林书影不抬头。
　　“那可得签个授权。”程棠凑过去，故意把脸贴在她肩上，“以吻为印。”
　　“无效。”林书影把她的额头拨开，想笑又忍着，“需要印泥。”
　　“萝卜”程棠叫住在地毯上打滚的猫，“来盖个章。”
　　小猫一脸无辜地被抱起来，把爪子按在纸角，留下一朵灰乎乎的掌印。两人笑得直不起腰。笑完了，屋里忽然安静。那种安静里没有空荡，只有被填满后的松弛。
　　第二天一早，城市又恢复成它往日的样子。车辆在高架上穿行，风掠过江面，掀起层层细浪。她们一起出门，门口的鞋柜上，放着两串钥匙，钥匙扣一黑一白，是前几天在街角小店定制的：黑色那只刻着“棠”，白色那只刻着“影”。门框上也挂了新的门牌，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
　　电梯开合。她们走进去，站定。镜子里映出两张熟悉的脸，彼此靠得很近。程棠忽然有些出神，十年之前，她们也曾站在一面镜子前，年轻但脆弱。十年之后，她们仍站在镜子前，学会了在“不顾一切”和“把一切顾好”之间，找到一条能走到尽头的路。
　　电梯叮的一声，下到一层。门外有阳光，薄薄地铺在地上。她们没有急着迈步，而是像约好了似的，对视一眼。程棠说：“走吧。”
　　林书影点头：“走吧。”
　　门开了，世界的喧哗涌进来。她们并肩出去，钥匙在口袋里撞出轻微的响声。
　　从此以后，所有的起落、风雨、赞誉、误解，都在门牌之后，被一起经历，一起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