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海》水系宝可梦大师

33、第 33 章

　　冷风呼啸裹挟着冬日清晨的白雾，天空灰蒙蒙的。程棠坐在副驾上，一路没怎么说话。指尖扣着安全带卡扣，手心微微出汗。
　　林书影握着方向盘，余光瞥见她的僵硬，低声道：“要不要再缓几天？”
　　“算了”程棠扯了扯嘴角，像在自嘲，“我逃了十年，不想再逃了。”
　　林书影没有再劝，只是把手伸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上。安静而坚定。
　　车子拐进老街，熟悉的青石板路，斑驳的墙壁，院子门口的柿子树只剩下几片叶子，风一吹，摇摇欲坠。
　　母亲早早在门口等着，围裙上沾着面粉。看见她们，笑容一如既往温和：“回来啦，快进来，冷不冷？”
　　“妈，这是林书影。”程棠没有犹豫，开门见山。
　　母亲的笑容一顿，眼神在林书影脸上停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进来坐，外面风大。”
　　父亲坐在客厅翻报纸，抬眼望她们一眼，点点头：“来了，坐吧。”语气平淡，像对一个普通客人。
　　林书影朝二老微微鞠身：“阿姨好，叔叔好。”
　　茶几摆满水果、瓜子，电视开着新闻，声音调得很低。
　　很快，母亲张罗了一桌子菜。饭桌上，父亲问的全是工作：
　　“小林，听棠棠说你是律师。在律所忙吧？案子多不多？”
　　“挺多的。”林书影简洁回应。
　　“年轻人嘛，要打拼。”父亲语气带着叮咛，又顺势看了程棠一眼，“你也要多学学她。”
　　母亲则不停给她们夹菜：“来，多吃点肉，都太瘦了。”
　　程棠忍到中途，终于放下筷子，直直抬头：“爸，妈，我今天回来，是想正式告诉你们，她是我女朋友。”
　　空气骤然一紧。
　　母亲的笑容纹丝不动，只是把汤勺放下：“先吃饭，别说这些。”
　　父亲慢慢放下筷子，语气平淡：“我们知道的。”
　　“知道？”程棠声音微抖，“你们知道，却当作不知道？”
　　父亲叹了口气：“十年前的事，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妈也哭过。”他看向林书影，眼神有几分冷淡，“那时候你走得干脆，我们也记得。”
　　林书影没有闪避，目光坚定：“是我当时没能保护好她。”
　　母亲仍旧是温和的笑：“过去的事就算了。你们都大了，各有各的路。”
　　程棠咬紧牙关，声音倔强：“不，我们就是彼此的路。”
　　父亲皱了皱眉，没再说话。桌上安静得只剩筷子碰碗的声音。
　　饭后程母端起碗筷要去厨房，林书影跟着起身：“阿姨，我来帮您吧。”
　　“哎呀，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母亲下意识拒绝，把碗往水池里一放，语气里仍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我不是客人。”林书影轻轻接过碗筷，挽起袖子站在水池前，动作干净利落，水声溅起一串细碎的光。
　　程母在一旁擦桌子，忍不住侧眼看她。林书影低着头，语气平静：“棠棠写稿的时候总忘了喝水，我得盯着。她一紧张就胃疼，最近天气冷，我都让她带着热水袋。还有，她低血糖很容易头晕，所以我兜里常备糖。”
　　母亲的动作顿了一下，抹布停在半空。
　　“其实她很倔，”林书影笑了一下，语气却带着怜惜，“很多时候嘴上说‘没事’，身体却先撑不住。我会盯着她的，她不用再逞强。”
　　母亲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把桌子擦完，手里动作放缓了许多。等林书影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沥水架，她才轻轻“嗯”了一声。从厨房角落拿出一个玻璃罐，递到林书影手里：“这是我自己腌的咸菜，炒肉或者下粥都行。你们忙，带回去吃。”
　　林书影愣了一下，用双手郑重接过：“谢谢阿姨。”
　　母亲低声道：“别太客气。她爱挑食，你劝劝她。”
　　这一句“你劝劝她”，不再是对外人的客套，而是把她悄悄放进了“家里人”的位置。
　　程父见林书影出来，把象棋摊开问到：“会吗？”
　　“略懂。”林书影坐过去。程父执红先行，炮二平五，开门就是架势。
　　林书影认真对弈，每一步都应对得绞尽脑汁，偶尔抬眼瞟程棠，她像个球场上的啦啦队。
　　半局过后，程父忽然停手点评起来：“你这步走得太保守。”
　　“保守才走得久。”她把“象”回落，“我不想让后面重要的将暴露在空地上。”
　　父亲“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却把刚才要“吃马”的手收了回去。再走两步，他忽地把棋一推：“算你赢。”
　　“我没赢。”林书影笑，“是您手下留情。”
　　父亲不承认，只抬手看表：“天也不早了。”
　　天色渐暗，客厅里灯光仿佛比刚来的时候暖了不少。
　　父亲忽然把话题拉回原点：“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插不上嘴。只是，将来谁生病了，谁照顾谁？老了怎么办？相互的家属怎么接纳？别说社会，人情就是道坎。”
　　这口气客观得像陈述事实，却藏着所有父辈的焦虑。
　　林书影没有回避，正面接住：“我来回答。”她看一眼程棠，“我们已经把能预见的都谈过：生病谁签字，房产如何处理，亲属关系怎样告知”
　　程棠轻轻碰了她一下：“别说这些，让他们担心。”
　　“我不是让他们担心，我是让他们放心。”林书影把声音放缓，“叔叔、阿姨，我做不了你们的女儿，但我是你们女儿的爱人。我们会相互扶持照顾，也会一起照顾你们俩。”
　　父亲把棋子一颗颗收回盒里，忽然问：“你父亲知道吗？”
　　“知道。”林书影回答。
　　“你怎么让他接受的？”
　　“用了独属于我们家的方式。”她笑了笑。
　　邻居王姨推门探头：“哎呀，棠棠回来了？阿姨刚蒸了几屉白馒头……”话到一半看见屋里又坐着个漂亮女孩子，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笑容意味深长，“这是……同学？”
　　门外传来敲门声。邻居王姨推门探头：“哎呀，棠棠回来了？阿姨刚蒸了几屉白馒头”，话到一半看见屋里又坐着个漂亮女孩子，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八卦心燃起来“这是同学？长得可真好看，哪里人？工作在哪儿啊？家里几口人？”正当林书影尴尬时，程母忽然把话接过去：“王姐，谢谢啊，今天有点晚了，她们马上走了，下次你早点来，我们两家人一起吃晚饭。”她把馒头端走，顺手把门带上。
　　王姨的“后半句”被截在门外。屋里四个人对视了一瞬会心一笑。
　　夜更深了。程棠和林书影准备返程。
　　程母又端来一小罐自制的辣酱，放到茶几上：“带回去。你们忙，别总吃外卖。”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极轻的，“书影，别总让她熬夜。”
　　林书影郑重收下：“好。”
　　要走的时候，程母把伞递到林书影手里，终于叫出她的名字：“书影，路上慢点。”
　　父亲叮嘱着：“夜路湿，慢着点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对林书影点点头，“有空常来坐。”
　　这五个字，说得笨拙，却是家里人特有的、不会说出口的认可。
　　夜色被车灯切成一段一段。她们把咸菜和辣酱放在后备箱，带走的不止是一点家产特色，还有这间屋子里悄悄松动的缝隙。程棠撇撇嘴对身边人说到：“今天辛苦你了，但他们其实什么都没答应。”
　　“可他们把门开了一条缝。”林书影握住她的手，“我们继续努力。”
　　“好。”程棠把头靠在她肩上，轻声，“一起努力。”
　　手机屏幕“叮”地亮起，是母亲发来的信息：
　　【雨停了，路滑。到了报个平安。】
　　紧跟着，又一条：
　　【你们两好好的，生活里多相互照应】
　　程棠把信息读了出来。两人对望，谁都没讲话，却在同一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