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攻七夕·逐长生》阁中灵

2、仙人抚我顶

　　　　晏鼎之说自己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他说阿秋身上有灵根。
　　“什么是灵根？”晏阳秋坐在草地上编花，闻言抬起头来问他。
　　“灵根就是……可以帮你变成仙人的东西。”晏鼎之在他的背后坐下，自然而然地搂着他，在他肩窝里搁着自己的下巴。
　　一年又一年的逃亡里，他们习惯了用肌肤相贴的方式汲取温度——主要是狐仙儿暖着人类的身子。他早已习惯把幼小的人类拥在自己怀里，以此带给对方庇护和温暖。
　　“什么是仙人？”晏阳秋手上没停。
　　“可以长生、可以变得很强大、会很多法术的人。”晏鼎之回答他，懒懒地并不动，只是盯着他编花。
　　“比你厉害吗？”晏阳秋终于侧了侧头。
　　“厉害多了。”晏鼎之笑了。他亲昵地蹭蹭男孩的脸颊，用鼻尖轻碰他的耳垂，狐狸只觉得自己在表达友善，“……等你变成仙人了，可别忘了我。”
　　那耳朵被碰红了，脸也是。男孩闷不吭声，也不回头，编好的花环往后一扔，正正好好落在少年头顶。
　　“你已经给我编了三个花环了。”晏鼎之摸了摸脑袋上的鲜花。
　　“我还要给你编第四个，第五个。我一直给你编。”晏阳秋说，“咱俩得一直在一起。”
　　“当了仙人是不能留在凡间的。”晏鼎之笑他的单纯。
　　“那你跟我走，走不了，那我也不走。”
　　晏阳秋闷闷地，又低声叫他：“……哥。”
　　晏鼎之不知为何怔了怔。
　　怀中的温度突然热得灼人。
　　他慢慢又把下巴搁回男孩肩上，想了想，还是笑着：“得走的。我说了，要让你逃出去——你都叫我哥了。”
　　“到时候我就在原地等着，等着你变厉害了，回来接我。”
　　晏阳秋伸手把他的手抓着。
　　“我要是一直不厉害怎么办？”
　　晏鼎之挠他的手心。
　　“那你回来，我继续保护你。”他说，“我可是你哥。”
　　“我是狐仙儿呢，狐仙儿很厉害的知不知道。”
　　“那你上次都算错了，咱们差点被打。”
　　“那是意外！意外！下次肯定不会了……你没受伤吧？”
　　“没。”
　　“那就好。”
　　“你都检查过了……”
　　“再问问嘛，而且明明上次你就让我看了一眼就不让哥哥看了……”
　　“反正看过了。”
　　“唉，好吧。”
　　“……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在想你是不是害羞了，好可爱。”
　　“……”
　　“不准抱着我了，你走开。”
　　“就抱。能奈我何？”
　　……
　　奈不何。
　　狐仙确实是厉害的狐仙，他折腾不过。也是聪明的狐仙，真的算到了仙人的到来。
　　晏阳秋在晏鼎之给他计划的路上，故意地邂逅到了仙人，也在计划之内地被看出了灵根的存在。
　　被带走之前，他看见自己的狐狸哥哥躲在灌木后边，龇牙咧嘴地冲他笑。他看了好几眼，在转过身的那刻掉下来两颗泪珠子。
　　这一年他十三岁。
　　晏鼎之说着他一定得当仙人，可仙人也不好当。所谓的修炼好像没比四处流浪简单多少，那些将要成为仙人的孩子也并不清高。何况这里没有一个狐狸哥哥会护着他。晏阳秋生得越发沉默、冰冷，只是偶尔会看着没有什么东西的方向，安静地、出神地坐上很久。
　　他想哥。想得鼻尖酸、喉头涩、胸口疼。
　　他的狐狸哥哥，现在是在人类的城镇里捡着画本瞧，还是在山野里嚼着野果子追着灰兔子。没有了什么都不会的人类拖后腿，他应该过得要好些了吧？
　　晏阳秋过上了吃饱穿暖有床睡的日子，可他一直想回去。
　　筑基了才能回凡间。他拼了命地学也花了五年。他不是什么天才，他想。自己可能成为不了很厉害的仙人了。
　　但他还有哥哥。
　　再见晏鼎之的时候，他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久。从前年幼不知美丑，只知道哥的怀里是暖的手是热的，可十八岁的他对上狐狸哥哥那笑意盈盈的眼就红了耳朵。
　　等到那热的手揩去他的眼泪时，晏阳秋才知道自己的眼也红着。
　　“想哥了？”晏鼎之笑着。好像跟分开那年没什么两样，可他的眼也红着。
　　晏阳秋往前一步，闷不吭声地把他抱着。晏鼎之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耳朵，新奇地到处戳了又戳。
　　可过了半天怀里的人还是没动。肩膀上逐渐湿润，晏鼎之开始慌了。
　　“阿秋？在那边过得不好吗？咱不行就回来，现在也没那么乱了，哥可以养你……”
　　“没有。”晏阳秋的手臂收紧。他轻轻地把含了好多年的话推出去：
　　“……只是想你。”
　　晏鼎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他伶牙俐齿的狐狸哥哥才讪讪地、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我，我建了个小房子，以后不流浪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小房子离当初他被仙人带走的地方很近。
　　晏鼎之说，窗户里可以看到那片山坡。
　　“这样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了。”
　　晏阳秋说好。
　　这样他一回来，就知道去哪里找哥了。
　　晏鼎之还存了点小钱。他说虽然你现在是仙人了，但也不要小瞧狐仙儿的本事。
　　晏阳秋说嗯，我们去找点菜吧，仙人要给狐仙儿做饭吃。
　　晏鼎之高兴地摇着尾巴出去了。
　　“阿秋的手艺倒是进步了。”
　　晏鼎之认真地咀嚼着嘴里的饭菜。晏阳秋盯着他动来动去的嘴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哥，只知道看着看着，哥就停了。
　　晏鼎之有些不敢抬头似的躲闪着瞥了他一眼，咳了一声。
　　“……我吃脸上了？”
　　晏阳秋摇头。
　　晏鼎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又想了想，笑了：“罢了，这么久没见，是该多看看的。”
　　晏阳秋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他盯着狐狸哥哥那笑时扬起来的唇，心想哥，真好看。
　　晏鼎之习惯了也不躲了，吃的间隙还对他笑一笑。
　　哥真好看。
　　吃完了，小房子的窗落进一片黄昏。晏阳秋站在窗口看，他在想这五年晏鼎之有多少次站在这里，想着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冒出头来。
　　他脑子里的狐狸哥哥在身后，慢慢地走过来，然后停住。
　　“这里的景色其实挺好的。”
　　他不知道晏鼎之为什么要解释这一句。也许是不知道。
　　他只是在想那人为什么要停住。
　　“哥。”他侧过头。
　　“……不抱我了吗？”
　　那天的黄昏里，他看见晏鼎之愣愣地瞪圆了眼睛，然后窘迫地红了耳朵。
　　醍醐灌顶般，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在他有些茫然的注视里，晏鼎之低下头，再抬起时却笑得亲切，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咱们阿秋生得越发俊了。”
　　晏阳秋凝视着他看起来很自然的笑容。他好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实际上他的神思空旷，一种奇妙的飘飘然掌控着他。
　　“哥应该这样说吗？”
　　晏鼎之疑惑地看他：“什么？”
　　“哥不应该这样说这句话。”晏阳秋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晏鼎之后退了——而他逼了上去，直到在错愕的注视中将对方困至墙壁。
　　“哥应该……在采摘我的时候这样说，不是吗？”
　　晏鼎之看着他，先是茫然，而后不敢置信，最后反倒是笑了。
　　“你在说什么啊，阿秋。”
　　晏阳秋不想再重复。他只是执拗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抓起那记忆里温热的手，放在自己面颊。
　　晏鼎之没有缩回手，但是在他放开后捏了捏他的脸颊。
　　哥，真的笑得很好看。
　　“说真的，你比我以为的懂得多。”
　　晏阳秋低低地回应：“刚懂。”
　　他确实是刚懂。
　　也是奇怪，怎么有那么多东西，他一个人类，总是要看到他的狐狸哥哥才懂。
　　但有些东西也需要教了才懂。
　　比如亲吻。
　　比如那些。
　　哥那时候搂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吻着。
　　哥捂着他的眼睛，轻言细语叫他，若是疼，便说。
　　哥都没叫疼，他也没疼。他很喜欢，哥和以前一样紧紧地抱着他，而他也抱着哥。
　　来自晏鼎之的温暖，才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可那体温怎么没了呢？
　　他慢慢地将那具冰凉的躯体拥进怀里，他埋进那僵硬的肩窝。
　　没有关系，这次换他来暖哥。

作者有话说

　　[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