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关系》南上北淮

39、看什么看

　　甜蜜的日子像加了倍速，两人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享受着每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和每一次隐秘的触碰。在学校里，他们依旧保持着表面的距离，但那种无形的亲密气场，却像不断扩散的涟漪，终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休。江昭和几个篮球队的朋友在操场边的看台休息，江叙则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书。江昭拧开一瓶水，仰头喝了几口，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江叙柔软的发梢和书页上跳跃。或许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就是这个瞬间。
　　江昭看着那抹笑意，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得厉害。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对着那个方向，也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又温柔的笑容。那笑容里蕴含的专注和宠溺，浓得几乎化不开，与平时和队友打闹时的爽朗笑容截然不同。
　　他看得太过专注，笑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女生，正举着手机，看似在自拍，镜头却微妙地偏移，恰好将他和树下的江叙，以及他那个毫不掩饰爱意的笑容，一同捕捉进了画面里。
　　当天晚上，一个匿名的帖子悄然出现在学校纷杂热闹的表白墙上。
　　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略显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主角的照片。照片的焦点是江昭，他坐在看台上，汗湿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对着镜头的方向（或者说，是镜头所捕捉到的、他真正注视的方向）笑得眉眼弯弯，眼神里的温柔和专注几乎要溢出屏幕。而照片的远景虚化处，树荫下，是正低头看书的江叙，嘴角那抹浅浅的、柔软的笑意也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发帖人很“巧妙”地没有直接点名，却用了极具引导性的标签： #兄弟情深# #嗑到了# #这是什么绝美眼神#
　　起初，帖子下面只是一些凑热闹的评论： 「哇！是江昭！他笑起来好帅！」 「这是在对着谁笑啊？眼神也太温柔了吧！」 「远处那个……好像是江叙？」 「他们不是兄弟吗？这眼神……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兄弟怎么了？兄弟感情好不行啊？楼上思想太龌龊！」
　　但随着讨论热度升高，一些平时就隐约察觉到异样的细节被纷纷扒了出来： 「说起来，他们好像总是形影不离，食堂都坐一起。」 「对啊，江昭还老给江叙夹菜，把自己餐盘里的肉都夹过去！」 「上次体育课，江昭还喝了江叙的水！」 「还有还有，有人看到放学他们总是一起走，有时候还牵着手！」 「牵着手？！真的假的？兄弟之间牵手？」 「真的！我见过一次！在校外，十指紧扣！」
　　评论开始逐渐偏离“兄弟情深”的轨道，朝着更加暧昧和引人遐想的方向滑去。猜测、质疑、甚至带着恶意的调侃开始出现。
　　「重组家庭……又没有血缘关系……」 「这哪是兄弟情，这分明是……」 「卧槽！这么刺激的吗？」 「怪不得江昭拒绝那么多女生表白，原来……」 「所以江昭那个眼神，是在看江叙？！」 「信息量好大！我得缓缓！」
　　帖子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学生们私下的聊天群里疯狂传播、发酵。虽然表白墙的管理员后来似乎察觉不对，删除了帖子，但截图早已流传开来。
　　江叙是第二天早上到学校时，才隐隐感觉不对劲的。一路上，似乎总有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投来的目光也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探究、惊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等他走进教室，原本喧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然后又迅速移开，假装无事发生。
　　同桌看到他，立刻凑过来，脸色有些紧张和古怪，把手机悄悄递给他看：“江叙，你……你看这个了吗？”
　　江叙疑惑地接过手机，当看到那张照片和下面飞速滚动的评论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
　　曝光了……他们的事情……被发现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让他浑身发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那些猜测和恶意的词语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里，刺得他生疼。他几乎能想象到父母、老师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江叙？你没事吧？”同桌担忧地看着他瞬间失血的脸。
　　江叙猛地回过神，把手机塞回同桌手里，声音发颤：“没……没事。”他低下头，手指紧紧抠着书本边缘，指甲陷进纸张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耳鸣声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江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焦躁和怒气。他显然也知道了，而且可能比江叙知道得更早，处理得更激烈——据说早上有几个男生在厕所里调侃这件事，被他撞见，差点动了手。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教室里扫视，很快锁定了那个低着头、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僵硬的江叙。
　　江昭毫不犹豫，大步流星地穿过教室，完全无视了周围所有投来的、各色各样的目光。他径直走到江叙课桌前。
　　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哥。”江昭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伸出手，不是拉他，而是直接覆上了江叙紧紧抠着书本的、冰凉的手背，用力握住。
　　这个动作，在刚刚经历过“表白墙”事件的此刻，无疑是在所有猜测上又浇了一桶油，几乎等同于公开承认。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江叙猛地抬起头，看向江昭，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嘴唇颤抖着：“你……你别……”
　　“怕什么。”江昭握得更紧，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仿佛能透过皮肤传递过来一种坚定的力量。他环视了一圈教室里那些或惊讶或看好戏的目光，眼神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护犊的凶狠，声音提高了几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什么看？没见过兄弟感情好？”
　　他的语气冲得很，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没人敢再直视他们。
　　说完，他不再理会其他人，低下头，看着江叙苍白的脸，眼神瞬间软化下来，声音也压低了，带着安抚：“没事，哥，有我在。”
　　他用力捏了捏江叙的手，然后才松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整个过程坦然又强硬，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江叙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手背上还残留着他握紧的力度和温度。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奇迹般地因为江昭这近乎鲁莽却无比坚定的维护，而消退了一些。
　　虽然心跳依旧很快，虽然那些窥探的目光依旧存在，但江叙却缓缓地松开了抠着书本的手指。
　　他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流言蜚语不会轻易停止，后续可能还有更多的麻烦。
　　但是，当江昭毫不犹豫地穿过那些目光，紧紧握住他手的那一刻，某种更坚定的东西，在他心里悄悄生了根。
　　暴露在阳光下的，不仅仅是可能面临的风暴。
　　还有那双，无论如何都会紧紧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