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濯浮萍》绿色幻想

8、第 8 章

　　范家的噩耗得到了证实，叶濯清在府中的处境更为艰难，甚至不少人都传，是叶濯清克死了范家。

　　谁跟叶濯清沾点儿边就要遭罪。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少有人再踏进她的小院，主要是怕触了霉头。

　　叶濯清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她，她只在乎范瑾明的生死。

　　六岁的女娃跌跌撞撞闯进主院，趁着仆从们不备时冲到叶府主人面前，仰头看着那陌生的男人。

　　叶濯清：“叶老爷，求求您，救救范家，救救瑾……范瑾明。”

　　但那人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只是蹙眉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仆从们战战兢兢，上前来抓叶濯清。

　　见此，叶濯清抱住叶步尘的腿不放，“叶老爷，救救您好友之子，求求您，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可以很有用的。”她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交易的值钱物件，她只有自己，她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她唯一能求助的人。

　　叶步尘不为所动。

　　“您救救他，帮帮他吧！”

　　两个壮硕的男人拽住她就走。

　　叶步尘轻嗤一声随即转身准备进屋。

　　叶濯清被强行拽走挣脱不得，她扭过头，第一回以报复的心态嚎叫道：“阿猫阿狗的生父也是阿猫阿狗！”

　　“叶步尘也是阿猫阿狗！”

　　“混账！”叶步尘甩袖怒瞪过去，这是叶步尘头一回回应她的话。

　　“父亲，莫气莫气，为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无知小儿，不值当。”叶家大少爷叶青云劝道。

　　叶步尘轻哼一声，“你就只站那看着。”

　　叶青云笑了笑，“父亲都视她如无物，我又何必凑上来将她当回事。”

　　被拽回小院后，院门从外头上了锁。

　　深深的绝望将叶濯清淹没，这种时候，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靠在门扉，眼泪再也绷不住，抱膝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帮不了瑾哥哥，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好没用。
　　她忽然觉得，别人说的是对的。他们都说她命贱，说她会克死身边人，所以她害死了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瑾哥哥……瑾哥哥……”

　　“阿濯，我在这里呢。”

　　叶濯清费力地睁眼，梦里那张令她无比思念的脸此刻正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范瑾明握着她的手，凑到近前，红着眼眶心疼道：“阿濯，怎么伤成这样……”边说着，眼泪比未完的话语更快落下。

　　叶濯清喉间哽咽，定定地看着他，迟疑地伸出手小心触了下他的脸。

　　是热的。

　　她有点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哪个梦境了。

　　范瑾明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烧退了，阿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这一幕好熟悉，叶濯清想，是个循环梦吗？

　　“阿濯？阿濯妹妹？”

　　见叶濯清迟迟不说话，范瑾明慌了，忙扭头喊道：“娘！阿娘！”

　　“来了，叫这么大声，别打扰到阿濯休息。”话落，齐昭婉领着青宛出现在房内。

　　齐昭婉直接挤走了床头的范瑾明，接过青宛手中的药碗，对着叶濯清柔声道：“好阿濯，总算是醒了，可有觉得难受？”

　　她低头吹了吹勺子，然后眯眼笑道：“阿濯乖，先把药喝了。”

　　叶濯清被眼前的景象砸蒙了。

　　“婉姨……青宛姐姐……”她呆呆地轻唤了一声。

　　范瑾明又挤了过来，“还有我啊，阿濯别忘记瑾哥哥啊。”

　　齐昭婉用胳膊肘轻推了他一下，“一边去，先让阿濯喝药。”

　　青宛瞧了瞧，犹豫道：“阿濯小姐怎么看起来有些呆愣？莫非是这病烧着了脑子，还未回神？”

　　齐昭婉叹了口气，“那就更得赶紧喝药了，来。”她举起勺子，喂到叶濯清嘴边。

　　叶濯清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范瑾明：“阿濯别怕药苦哇，喝完药才能好全的。”

　　“不是、不是……”叶濯清摇摇头，双手抹开眼泪，直接低头将勺子里的药喝了，然后端过齐昭婉手里的药碗，“婉姨我自己来，我不怕苦的。”
　　然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这下轮到范瑾明呆了呆，然后他忙拿出早先就备好的饴糖，“阿濯给，吃个糖块。”

　　叶濯清接过糖，也像是吃药一样，嚼化了，咽下去，而后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认真道：“我很乖的。”所以不要让这些对她这么好的人，再经历噩梦里的那些事。

　　齐昭婉心里一揪，抬手给叶濯清擦了擦嘴，“嗯，阿濯是个好孩子，婉姨知道。”

　　叶濯清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一角，小心翼翼地问道：“婉姨，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呀？现在是几时了呀？”

　　齐昭婉抚了抚她的额头，“不是梦，这里是婉姨和你瑾哥哥的家，我们前几日才见过了。”

　　叶濯清扭头看向范瑾明，范瑾明猛猛点头。

　　一边的青宛解释道：“今日小少爷去寻你，却见你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又……”她不忍细说，“小少爷回府里叫了人，我们见到你时也都吓坏了。好在没有太大的内伤。”

　　“除此之外，便是起疹和发热的问题，应是吃了不适应的发物，奴婢猜测是昨晚那顿馄饨，阿濯小姐许是吃不得胎鰕或是牛肉，所以才会有此反应。”

　　叶濯清闻言，稍微撸起一截衣袖，这才发现那些红疹子尚未消退，见此，那隐隐约约的麻痒又泛了上来。

　　齐昭婉伸手将那衣袖放下，“阿濯乖，不要挠。”

　　范瑾明很内疚，“对不起，阿濯，我不知道你不能吃那些，害你受苦了。”

　　叶濯清摇头，“不不不，怎么能怪瑾哥哥，你明明对我那么好。”

　　齐昭婉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别为此纠结了，日后知道就好啦。”

　　她看向叶濯清，说道：“阿濯就放心在这里先住下。”

　　叶濯清双眼睁大，“我可以……我可以在这里吗？”她既惊喜又慌乱，想到什么，忙又摇头，“不行不行，这样太麻烦婉姨你们了，这样不好的。”

　　“麻烦什么？范家又不是多双小女娃的碗筷就要垮掉了。”

　　叶濯清仍是担忧道：“那样会影响叶老爷和范老爷的交情的，还会牵连你们，万一日后……”
　　万一她真的……真的会克身边的人……

　　她很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齐昭婉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往里侧挪了挪，然后将叶濯清拢在怀里安抚道：“傻阿濯，怎么想这么多？你都是我家小怀月未来媳妇儿了，我们将你接过来住几日，叶家又能说什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范瑾明继续猛猛点头。

　　叶濯清靠在柔软的怀抱里，都不敢大口呼吸，她怯怯抬眼，入目的是齐昭婉温柔的笑脸。

　　叶濯清忙低下头，眼眶又红了。

　　齐昭婉逗她，“奇怪了，阿濯怎么一被婉姨抱就要躲，我很吓人吗？”

　　叶濯清忙摇头，仰起脸看她，“因为婉姨这么好，我就……就会紧张，没有人这样抱过我。我又害怕又高兴，不是害怕婉姨……”她有点语无伦次，实在是急了，又拉住齐昭婉的袖子，“我很喜欢很喜欢婉姨。”

　　齐昭婉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么喜欢我啊？你以后也可以多抱抱婉姨呀。”

　　“可以吗？”叶濯清小声问道。

　　“当然。”

　　得了准许，叶濯清张开双手，抱住齐昭婉的腰。只是她的手臂还太短，不能将齐昭婉整个圈住。

　　但即便是这样，也让叶濯清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

　　她忽然想，如果她的娘亲还在，是不是也会像婉姨这样温柔，会笑着喂她喝药、会抱着她轻声说话。

　　叶濯清的眼泪一不小心就沾湿了齐昭婉的衣襟。

　　“对不起……”

　　齐昭婉不在意道：“这点水痕，不消一会儿就干了，阿濯若把婉姨当自己人，就别跟我这般客气。”

　　叶濯清咬了咬唇，而后重重点头。

　　范瑾明撑着床沿，被晾在一边，心里既高兴又难受，像是醋瓶子打翻了一样。

　　“阿濯，阿濯，你都不理我，你不喜欢瑾哥哥了吗？你只看得到我娘了是不是？”

　　范瑾明揪住齐昭婉的袖子，“娘，你也抱得够久了吧，我也要抱阿濯啊，她是我妹妹，她跟我才是天下最最好，你要排我后面的。”

　　齐昭婉气笑了，“你这小子，手上还沾着糖渍呢，就来抓我衣服。阿濯是你想抱就抱的吗？”

　　范瑾明不服气，“怎么不行！我们不是有娃娃亲嘛！”

　　齐昭婉觉得更好笑了，一旁的青宛也没忍住一起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