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春光》丁仁露

43、危机四伏

　　萦风疏于练习，在空中东倒西歪。望舒站在萦风背后笑道：“怎么歪歪扭扭的，你要勤加练习喽。”

　　萦风有些不服气，她哪里像他，有那么多飞行的机会。她不过是来人间后才飞了一两次而已。

　　莲心湖比不上天界宽敞，在莲心湖学习飞行术时，大家磕磕绊绊，一不小心便撞个满怀，好比风筝线缠在一起。本来就没学到要领，又很少练习，飞行术便荒废了。

　　“小心。”望舒扶住萦风的肩膀，她差点摔下去。

　　“定。”萦风大吼一声，艰难地保持平衡。明明是白天，前方却是黑压压的一片。大风刮过，卷起一阵黄沙。萦风不得已闭上眼睛，眼看要掉下去，她念起了诀，张开嘴沙子便吹进了她的嘴巴。

　　“风太大了。我们下去吧。”说了两句话，嘴里进了更多的沙子。

　　刚落地，萦风便“呸”了好几下：“我真倒霉。吃了一嘴的沙。”

　　他们飞行时还是晴空万里，半炷香的工夫，乌云遮日，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粗壮的树干随风左右摇摆，快要从中间断成两截似的。

　　“天有异象，我们快找个地方避一避。”望舒紧紧抓着萦风的手寻一个遮身之所。四周都是树木，树木之下是土地，此处没有容身之所。

　　萦风抽出了自己的手，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山洞之类的地方。就算有，有了金铃子那件事，她也不敢进去了。

　　风越刮越大，狂风卷落叶，萦风的耳畔呼呼作响，她几乎站不住了：“要是刚才飞快点就好了。”

　　萦风的话提醒了望舒，现在飞走也不迟，他可以试上一试：“抓紧了。我试试能不能离开这里。”

　　萦风被望舒强劲的力量裹挟着，他们穿过狂风，飞上云霄。下一刻就会远离这里。萦风的心有些雀跃，要是有一天她的法术可以像望舒这么高强就好了。

　　风灌进望舒的胸口，他咳嗽了两声便东歪西扭，没有比萦风好到哪里去。“怎么会这样？”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萦风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她不得不抓住望舒的衣袖，她相信以他的法术，完全可以带她飞出困境，确保她的安全。

　　望舒念起了诀，在大风下没有什么作用，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一阵狂风刮过，他的法术彻底失灵了，在完全被风控制住之前，他抱住了萦风。

　　二人的身体失去控制，在旋风中翻滚。

　　“怎么回事？”萦风艰难张开嘴巴，说出几个字，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自然也得不到望舒的回应。

　　狂风平地而起，望舒只能紧紧抱着萦风，他试图念诀催动法术，丝毫没有作用。渐渐地，他失去了力气，只能束手就擒，乖乖等待发落。他悲观地想，要是他们就这样死去了，摒弃所有的欺骗和谎言，倒不失为一种圆满，这样想，他竟然有一丝欣慰。

　　不知道在空中飘荡了多久，望舒的怀抱冷了下来。他的体温越来越低，萦风着急万分，却无计可施。她知道望舒是为了保护她，她能做的仅仅是抱住他，希望他能暖和点，她小声呼唤他的名字：“望舒，望舒……”

　　望舒浑身发冷，意识逐渐模糊，他几乎要晕过去。朦胧间听到轻声呼唤，那是萦风的声音。他不想让她担心，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抱着望舒僵硬的身体，萦风热泪滚滚。要是望舒不在了，她岂不成了罪人，她如何向望舒的父母交代。她喊道：“望舒，望舒，你不能睡！”

　　龙卷风逐渐消散，天气仿佛回归正常。萦风尚存一丝意识。她抱着身体冰冷的望舒，试图用法术带他逃离这里。她念了好几个诀，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望舒掉下去，她用力抱紧望舒，努力保持平衡，结果也只是在空中飘荡，她控制不了方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刮起一阵风，萦风无比疲惫，她尝试着保持清醒，眼睛不受控制地一点点闭上。

　　萦风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黑乎乎的一片。她下意识去找望舒，伸手在黑暗里探寻，触摸到柔软的皮肤，她认出来那是望舒的手，掌心略有些粗糙，有一道和穷奇打斗留下来的疤痕。

　　她握紧他的手，温热的触感传递到手心。

　　“幸好。”她想，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幸好他还活着。相比之下，这是什么地方没有那么重要了。

　　“望舒，望舒。”萦风小声唤他，希望得到回应。

　　望舒没有任何反应。萦风趴下来，倾听他的呼吸和心跳。有呼吸声和心跳声回应她，她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又不打算娶你？你哭成这样，如丧考妣，是要为他守寡吗？”

　　耳旁传来熟悉的女声，声音慵懒中带有一丝妩媚。霎时亮起几盏灯火，如同白昼，萦风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是你？”

　　“是我。很意外吗？我说过，方圆都在我管辖之内。你们不走运，又闯进来了。”金铃子躺在贵妃椅上，一群小蛇妖围在她身旁伺候。

　　“龙卷风是你搞得鬼？”萦风问道。她惊讶于她的法力如此高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金铃子漫不经心地看着萦风。萦风怨恨的眼神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萦风的声音低了下来，几乎哀求道：“如果龙卷风是你弄的，你能不能救救望舒？”

　　金铃子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可帮不了你。我见了天界的那些神仙就头晕眼花，浑身难受。再说，我也没有神通广大到拯救天界的上仙。”

　　萦风束手无策。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只能腆着脸追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望舒这么了？”

　　萦风泪眼婆娑的样子唤醒了金铃子许多年前的回忆。她也曾这样伤心，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死在了她的面前，她去找谁哭诉？

　　思及此，一股怒气冲上她的天灵盖，往事令她怒不可遏。

　　如果可以，她真想冲进天界，杀死那些虚伪的神仙。她看望舒的眼神要喷出火来，可惜她不能拿他开刀。

　　望舒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了，他的身体发冷。萦风将他搂在自己怀里，给他温暖。他救过她两次了，第一次是举手之劳，这一次则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她的生存。

　　这一刻，他是否有婚约在身已经不重要了。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她再次开口：“金铃子前辈，求你救救他。”

　　“愚蠢！”金铃子怒骂了一句，“你以为你这样他就会感激你吗？你以为他会和你成亲吗？”

　　萦风不知所措。她想起药王所说的话，大概明白了金铃子的怒气从哪里来。她大概是把自己好友的死归咎于天界了。

　　她知道她的请求得寸进尺了，她还是止住眼泪，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要他和我成亲。我只要他活着。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天所说的话。”

　　“后悔？”萦风有些恍惚，她摇摇头，不会的，“我不会后悔的。”

　　不见棺材不落泪。金铃子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好言劝不了要死的鬼。

　　萦风眼泪涟涟，鼻尖通红。她紧紧搂着望舒，仔细辨别他的心跳和呼吸。她在心里哀求出现一个人救救他。要是璟元和长庚在就好了。

　　金铃子的法术为何如此高深莫测。萦风看了她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她明白她的怨气，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她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伤害望舒？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望舒？”萦风忍无可忍，怒目相对。

　　“哦。”金铃子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说来听听。”

　　萦风察觉到她眼里的轻蔑，顾不得许多，横竖都是一死，开口说道：“很多年前，你误杀了自己的朋友。你觉得这是天界……”

　　话未说完，一股强劲的力量向萦风袭来，她张着嘴巴，哽着脖子，脸涨地青紫，呼吸不上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金铃子，她的眼睛通红，怒目相视，杀机四伏。

　　“你知道什么？”金铃子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狠狠地掐住萦风的脖子，“你知道什么？就敢信口开河！”

　　萦风喘不过气，挣扎不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她不会就这样死了吧？那望舒怎么办？莲心湖怎么办？姐姐怎么办？她还没见到姐姐呢？

　　她快要失去意识时，嘴巴挤出几个字：“你……说过……不杀……我的。”

　　她不可以死，她还没见到姐姐呢。

　　金铃子清醒过来，松开了手。她差点杀了萦风，她在干什么！她看了看因用力过度而通红的手。血，她看到了手上的鲜血。她拼命地搓手，要拭去不存在的血迹。

　　她差点杀了一个无辜的妖。谁让她那么愚蠢！恶毒和愚蠢都是她最为讨厌的。她瘫坐在椅子上，恍了神。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五百年还是一千年？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寂寥。她苦笑一声。

　　萦风逃过一劫，她大口大口呼吸。短时间内这是第二次死里逃生了。她不敢再说什么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金铃子有这么大反应。

　　她抓住望舒的手。不管他们之间的结局如何，她都不要他死。

　　事情埋葬在过去，也许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金铃子双目无神，她想，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看了望舒一眼，眼睛闪着寒光，朝他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