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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携药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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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风还是小仙童的装扮,牵着白鹿,跟在望舒身后。
望舒脚步略快,每到之处,总有仙童仙子以及值守的天界将士像他行礼问好。他从容回应,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着不凡的气度。
萦风亦步亦趋,畏畏缩缩,在莲心湖时的淘气荡然无存。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天界的上仙自然就是这样贵气。望舒和在人间时完全不同。她差点产生了错觉,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白鹿扯着绳子,拽着萦风往前走,她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了片刻,猛地往前冲,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望舒的后背。
鼻子一阵酸痛,萦风揉揉自己的鼻子,她的眼睛含满泪水,她不敢流泪,低着头,微躬身体,许多双眼睛注视着她,她又闯祸了。
望舒转过身,神情冷静,轻声道:“小心点。”
萦风点点头,她第一次觉得他是居高临下的,哪怕他的声音很温柔。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小仙童,上仙原谅了她的莽撞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小心,切不可再出错了。”萦风在心里默念道。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红绳,眼睛盯住望舒的背影,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两步的距离,与此同时,还要注意路上往来的仙子。
这可真是一项苦差事。
绕过了几条曲折的小道,澄澈的空中飘散着几缕药香。萦风想,炼药房大概就在前方不远处。
望舒停下来的时候,萦风看到了“炼药房”三个大字,不同于天府宫的蜂房水涡,高深莫测,炼药房古朴空旷,一眼就能望到头。炼药房没有多余的陈设,到处都是药材,熬药的罐子,炼丹的火炉。
萦风想起了辛夷的房子,有些亲切。
“夜神殿下到访,不知有何吩咐?”熬药的仙官看到望舒,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前来款待,又命一个小童去倒茶。
望舒笑道:“吩咐不敢当,大家如此辛苦,不好再让你们费神,喝茶就不必了。此次前来,有事相求。不知老君可在?劳烦通报一声。”
“夜神殿下真是折煞我了。老君在内室教师兄炼丹,我去通报一声就是。”
一个小童端上来两杯茶。望舒接过茶,轻抿一口。萦风有样学样,炼药房的茶有一股独特的药香,不难喝也不好喝,也许有增长修为的效果,她一口气将茶喝干了。
胡思乱想之时,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走过来。萦风猜想这位老者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君”。
“夜神殿下,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老君的声音浑厚有力,双目炯炯有神。
望舒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晚辈愧不敢当。托老君的福,一切安好。”
“听说殿下前些日子被蛇妖所伤,看来恢复的不错。”老君看着望舒长大,也就不客套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望舒恭敬地说道:“多亏了炼药房的药,我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老君鼎立相助。”
老君抚了抚胡须:“老朽能办到的,定当略尽绵薄之力。可是夜神殿下还没说所为何事呢?”
“我急糊涂了。请老君多多担待。我在去西海寻药的路上经过人间的一个小村庄,名叫洛水村。近些日子差点出了水灾,庆幸的是,湖水消退了,但是出现了瘴气。整个村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还望老君赐药,救下几百条性命。”
老君皱着眉头,继续抚了抚胡子:“都说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乃是职责所在。只是洛水村事出有因,没有天界的指示,我也不敢贸然给你药材。”
“这个您不必担心,”望舒解释道,“我已去天府宫细细询问过司命星君。洛水村本不该有此一劫,只因妖怪作祟人间,才酿成大错。”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老君若有所思,吩咐长生前去拿药,“内室几个愚徒还等着我去炼丹呢。老朽先行一步了。”
“我代洛水村的村民谢过老君的救命之恩。”
萦风听的云里雾里,快要睡着了。他们二人文邹邹的,绕来绕去,末了,老君总算答应给药了。
她想,老君在天界的资历一定很深,望舒的地位比他高,却对他礼让有加。长者为尊属实不假,天界也遵守仁义礼智信这一套。
白鹿按捺不住想要偷吃药草的心,梗着脖子往前走,萦风快要拉不住了。狼狈不堪地双手抓住绳子,手心勒的通红,被白鹿拖着踉跄了两步。
望舒看来白鹿一眼,不怒自威,眼神制止了它,它立刻安分起来,乖乖坐好,一动不动。
“你看好白鹿,我去拿药。望舒叮嘱道。”
萦风点点头。立在原地,他们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
长生领着望舒朝内室走,他心里犯嘀咕,师傅没有说清楚给什么药,要是一般的神仙,他也就给些不痛不痒的药敷衍过去,可是他不敢敷衍望舒殿下,叫苦不迭。
天界没有明确的指示,他不能插手人间的事情,不能随意施药。师傅怎么老是把这种苦差交给他。看着种类繁多的药柜,他思忖良久,迟迟下不了手。
望舒见他为难的样子,问道:“炼药房也治不了瘴气吗?”
“不,不,”长生摆摆手,认真回话,“凡人体质与我们不同,我怕药重了,会损伤他们的根基。”
长生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瞬间有了主意,眼疾手快地打开抽屉,取出药材。
当归,甘草,柴胡,青玉,他抓了许多,当然,治疗瘴气最重要的两味药材是紫金和赤芍药。他控制了分量。
按照这个药方吃,第一日第二日效果显著,越往后药效越低,治不了根本,但是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他能做的就这么多。
望舒接过药材,道谢后带着萦风和白鹿离去。
走过大路小路,直到离开南天门时,萦风才松了一口气。飞了好一会儿,她回头看不见南天门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白鹿高兴极了,它喜欢飞翔,喜欢风在它的身上流动的感觉。它也喜欢人间,不像天界规矩那么多。
“你累坏了吧。白鹿性子愈发野了。”望舒摸摸白鹿毛茸茸的背,它收起耳朵,享受主人的抚摸。
出了天界,萦风畅快多了,忘却了白鹿的倔脾气,说道:“它大部分时候还是可爱的。”
望舒宠溺地揉揉白鹿的脑袋:“你可爱吗?”
萦风摸摸白鹿的尾巴,笑道:“可爱至极。”
眼睛对上望舒的眼睛,她立刻缩回来,注视别处,仿佛感受到了手背的一阵暖意,脸霎时红了。
她摆摆脑袋,风一吹,额头凉飕飕的,她看着手中的青玉瓷瓶,转个圈才看到瓶身画了一只红鲤鱼。她握在手里,这是巧合吗?
风吹啊吹,她的脸一时凉,一时烫。
眼见就要到夏季了。从莲心湖出来后,除了跟在望舒后面,她可以说是一事无成。不过,望舒终究要离开,天界才是他的归处。
璟元和长庚也要回大荒,到时候就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了。
她从前觉得莲心湖里的精灵平凡至极,现在想来,能在人间度过一年,平安回到莲心湖,实属不易。
她托着腮,脑海里百转千回。
天界一行,她总算是明白了,上仙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她小时候也幻想过,好好修炼,早日成仙。最好能去天界做个上仙,那才算是死而无憾。
她的梦想已经破灭了。她只想在岭州平平淡淡地过到来年春天,那也算是没有辜负莲心湖长老们的苦心了。
望舒见萦风有些闷闷不乐,问道:“看起来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是吗?”萦风嘴角牵扯了一下,笑不出来。她果然藏不住事,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替这位小姐解忧?”望舒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萦风被逗笑了,她的眼泪及时收住,回到了眼睛里,“算不上什么烦心事。只是觉得天界太遥不可及了。天界可有精灵修炼成上仙的记载?”
望舒绞尽脑汁,一个名字也没有,说起来,他在儿时曾听说过,具体时间已经不可考据了。他抱歉地摇摇头:“你是忧心这个吗?虽然天界没有,但是修炼成仙例子还是不少的。别的不说,岭州就有一些凡人修仙的记载。”
萦风根本不是忧心这个,她长抒一口气。罢了,回到莲心湖,她还是一尾快乐的鲤鱼;望舒是天界的夜神;白鹿还是一只鹿。
她会记住这一年的所有经历,肯定是她鱼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笔。她会记住望舒上仙,许多年后大言不惭地告诉莲心湖的小鲤鱼精:“很多年前,天界的上仙可能喜欢过我。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你们不信,有青玉瓷瓶为证。”
萦风想了想,决定把“可能”二字去掉,要斩钉截铁地说。
又或许,他们都成为彼此生命里的云烟,风一吹,就散了。小鲤鱼精们围着她问:“你知道望舒上仙吗?”
她听名字觉得在哪儿听过,搜索枯肠一番后毫无印象,只得木然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不过这么回事。
洛水村就在眼前,有了药,他们能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