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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拨云见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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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大步流星地迈进天府宫。
“夜神殿下短时间内两次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呀。”司命星君笑着说道。
望舒一时语塞。他不能说出真实来意,不能暴露萦风的身份。当下之急是确认萦风是否在此。
“我方才带白鹿去玉林苑中吃草时,听到几个小仙童说司马星君这儿有一尾漂亮的红鲤鱼,特来开开眼界。”望舒笑道,“司命星君不会吝啬相看吧。”
司马星君不知个中缘故,微微一笑:“一条鲤鱼罢了。能得到夜神的青眼相看是它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望舒跟在司马星君身后,每一步都度日如年,焦灼难耐,看到萦风的那一瞬,他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已经隔了千百年。
“果然是条漂亮的鲤鱼。”望舒赞叹道。他第一次见到萦风的真身。她躲在水草旁休息,像个玩累了不小心睡着的孩子。
“不仅漂亮,游的也很快。玉林苑里鲤鱼不少,这样品相的鲤鱼不多。你这个时候怎么有雅兴赏鱼?”司命星君拍拍望舒的肩膀,开玩笑似的问道,“你不是忙着拯救黎民苍生吗?”
望舒看着水池里的萦风。注意到她额头破皮了,血丝一点一点往外渗,不禁额头一点刺痛,感同身受起来。她总是这么不小心。
司命星君见望舒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水底的鲤鱼,忍俊不禁:“这鲤鱼莫不是能幻化成一个美娇娘吧?”
望舒回过神来,摆摆手。“好奇罢了。好久没有静下心来赏鱼了。这条鲤鱼的额头怎么受伤了?”
天府宫里忙忙碌碌。小仙童们日观天象,夜观星宿,记载着人间的命运无常。
司命看着望舒心焦的样子,又看一眼水草旁的鲤鱼,笑了笑:“是啊。它大概尚未适应新环境。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强求。有劳望舒兄将它带回玉林苑吧。”
望舒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定不辜负司命的善举。”
司命与望舒的交情虽说不上深,但是共事多年,算的上熟识的故人,对他的性子还是有些许了解的。他不说,他自然不必不知趣地追问到底,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望舒往鱼篓里灌了些清水,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托住鲤鱼,将她放进鱼篓里,双手捧住鱼篓,向司命告辞。
走出天府宫,一时顾不上拴在玉林苑的白鹿了。他只得先带着萦风回他自己的府邸。一路上小心留意,唯恐引人注意。
“萦风,萦风,你还好吗?”望舒对着鱼篓轻声呼唤。见没有反应,便仔细地将鲤鱼倒出来,放进他珍藏已久的甘露里。
萦风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被一只温柔的手掌托着,舒适极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激动地落泪。
她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只觉得柔软滋润,像回到了娘的怀抱中一样舒服,额头像是敷了一层姐姐亲手制成的药膏,冰冰凉凉的,也没那么疼了。她真想好好地睡一觉。
耳旁是熟悉的声音,萦风想睁开眼却困得睁不开。她想自己也许又陷入了一个冗长怪异的梦。
望舒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萦风畏缩在水里,在甘露中舒展身体,却没有醒来的迹象,顿时心急如焚。
他懊恼地想真不该让萦风等他那么久。或者把萦风安置在他的宫殿内,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萦风,萦风……”他小声呼唤,企图唤醒她。
萦风躺在甘露里,干净清澈的水让她无比舒适,身子不受控制地游了两圈。她试图睁开眼睛,虽然没有做噩梦,却还是难以睁眼。
望舒点燃了素心香,此香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他盼望着萦风快点苏醒。
素心香气味清凉,清新怡人,能够驱除暑热,定心神。望舒自幼便喜欢这种香,每每焦躁不安时,便使用此香安定心情。
萦风嗅到了一缕香,不同于荷花的淡雅,此香沁着一股子凉意,她不大喜欢,香味越来越浓,她减少呼吸以避开此香的味道。倏的一下,她睁开了眼睛。
周围过于陌生,空荡荡的,她还是鱼的形态,那么渺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她对于这间宽敞的屋子来说不过是太仓一粟。
第二眼就看见了望舒,她安心地笑了。
“你终于醒了。我真怕出什么差错。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是说,我没有办法向你爹娘交代。辜负了辛夷他们。”望舒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的耳根微微发烫。
萦风的头依然晕晕乎乎的,她看见望舒的嘴巴一张一合,听不太真切,她只是微笑,笑着看他说话。
后面的话她听明白了些,回道:“不会辜负他们的。我没事,我现在就能恢复人形了。”
萦风依依不舍地游了一圈,盛着她的容器质地温和,水也特别好,有一股花朵的芬芳。望舒注视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衣服已经丢了,她难以启齿向望舒讨要衣服。他一直注视她,她便一直游。
望舒看着萦风在水里游动,以为她额头的伤没有大碍,温柔地注视着她。她好好的,他松了一口气。
萦风游了几圈,额头的伤口不断受到冲击,隐隐作痛。她停下来,用细小的声音询问道:“有衣服吗?”
望舒这才恍然大悟,找了一套自己的旧衣让萦风穿上。
萦风恢复了人形,她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头发,穿上望舒的衣服后,她看见白玉莲花纹瓷盏里倒映出的影子,新奇的不得了。
她伸手抚摸瓷盏,原来她刚才是在这里面游泳,怪不得那么舒服。
“这里面的水有一股清香,是玉林苑的泉水吗?”
望舒取来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回道:“不是。是我在百花园收集的露水,原打算煮茶喝的,见你受了伤,就想着你一定喜欢,便给你用了。”
萦风赧然,无地自容,都怪自己闯了祸。不仅自己差点要困在天府宫当一条观赏鱼了,还耽误了时间,让望舒担心,又浪费了他的花露。
“别动。”望舒说道,他左手持药瓶,右手食指蘸了点药膏,要往萦风额头抹。
萦风一下子手足无措,慌乱地站起来,“我自己来就行了,不必麻烦你了。”
望舒笑道:“你自己怎么抹呢?我这里又没有镜子。”
萦风环顾四周,的确没有镜子。一套黄花梨木桌椅,紫檀木雕如意龙纹架子床,零星几本书,再没有别的东西。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望舒仔细观察萦风的额头,擦破了皮,皮肉伤,无妨,“你忍着点,我替你上药。”
望舒的动作很轻,药膏冰冰凉凉的,镇住了额头火辣辣的疼痛。
“没有大碍,用了这瓶金疮药,很快就会痊愈的。”望舒把药瓶递给萦风,“早晚各涂一次,不出三日,就会恢复如初。”
萦风道谢,接过药瓶。指尖交触之间,她不好意思地往回缩,又恐摔了药瓶,伸手去握药瓶,一下子握住了望舒的手。火从她的脸颊一直烧到耳朵根。
“我,呃……”萦风张着嘴巴,支吾中说不出话,她想说的是“不好意思”,可是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时语拙,忘了说话。说什么都是词不达意。
望舒觉得手上传来一股温热,驱散了手握了药瓶的凉意,他握住了那只手。抬眼,看进她的眸子里,她的眼睛泛着水光,像他无数次见过的布满星星的夜晚。
“多谢。”萦风握住药瓶,眨了眨眼睛,二人不约而同的放开了手。
萦风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药瓶带着淡淡的余温,她握着药瓶,仿佛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二人皆沉默了半晌。
萦风不知那是有心还是无意,默默坐着。
望舒回忆过去的点滴,不知从何开始,又从何结束。或者,又从未开始,何谈结束。没有捅破窗户纸就什么都不是。他率先开口:“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还有要紧事没办。”
萦风低下头,愧于见人,嗫嚅道:“都怪我贪玩,耽误了许多时间。”
“不,”望舒急着否认,“怪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你初来乍到,难免的。”
萦风的耳朵再一次火烧火燎。她劝诫自己,何必这样呢。望舒上仙性子纯良,他帮了你许多,你感激就好。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医治瘴气的药。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我们去找药吧。”萦风说道,“白鹿还在玉林苑吗?”
望舒点点头,“我们先去玉林苑,带上白鹿一起。”
“白鹿一定恼我了,让它独自被拴在树上。”萦风无比懊恼。
望舒打趣道:“你可要好好向它赔礼道歉。”
到了玉林苑,萦风解开拴着白鹿的红绳子,双手奉上,在望舒接过身子后说道:“物归原主了。”
萦风弯腰低头寻找芙蓉玉簪。她下水之前将玉簪放在草丛里,又盖上了几篇树叶掩人耳目,怎么一会儿工夫,不见了踪影。
“你在找簪子吗?”望舒问道,拿出簪子递到萦风眼前。
“是呀。”簪子失而复得。萦风笑逐颜开,眉眼都露出喜色,“你又帮了我一次。我总是冒冒失失的,你能不能帮我保管一会,到了洛水村再给我吧。”
望舒笑了,内心感概道,真是阴差阳错。他接过簪子想,为何不将错就错呢,甚至未必是错。
萦风心里发毛,完全摸不着头脑。
望舒牵着白鹿说道:“我们去炼药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