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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学宫辩辩 ...

  •   第二章

      学宫吵架,华夷之辩。

      咸阳学宫,钟声刚刚响过,淳于博士“啪”地一拍桌子,桌子上,桌上《周礼》竹简都晃了起来。

      淳于博士道:“大家都听我说!以前孔子整理《诗经》、《尚书》,定下礼乐规矩,这是华夏的老根儿!现在吕不韦想搞‘杂家’,将各家都乱掺和,就像拿蛮夷的衣服当正服穿,这就绝对不行!”

      商鞅手持剑柄,站了起来,“博士这话可就错了!商鞅以前在秦国当丞相,烧了些诗书来推行法律,不是毁了道,是要用法律装道理。你看《吕氏春秋》,将儒墨道法都揉在一起,这就叫灵活变通。好比铁匠打剑,得收各家好铁才能铸成利器。”

      墨离扬起竹简,“商鞅说得对!我们墨家讲‘兼爱’,要是不懂法律,怎么阻止打仗?以前墨子造连弩,不光靠道义,还得靠家伙事儿。现在学宫要是拒绝法家,就像墨家扔了武器去打仗,纯粹是去送命!”

      公孙龙摇着羽毛扇子凑了过来,衣袂飘来飘去,他道:“儒是需,法是范,先人说儒法不能混就像小米和大豆不能一起种。但是农民混着种才能丰收,我且问你,‘道’是一个啥?要是‘道’在‘礼乐’里,那宋国、杞国早就亡了;要是‘道’在‘变化’里,商汤灭夏也是‘道’。”

      淳于博士狠狠一掌拍向桌子,“你个小年轻胡说八道!《礼记曲礼》里面说‘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法家说‘不管是谁都得守规矩’,这就完全毁了‘亲亲尊尊’的根本!以前孔子看见赵简子将法律刻在鼎上,都连声叹气说‘晋国要完了’,这样的教训就这么快给忘了了吗?!”

      商鞅冷笑,“老爷子就知道克己复礼,不懂得时代已经变了!以前大禹打三苗,商汤灭夏桀、武王伐商纣,都是‘以戈止戈’。我们学法家,不是为了推崇苛政,而是要学‘□□化’的办法,让天下‘大臣犯法也得罚,平民行善也得赏’,这不是‘兼爱’的延伸,还能是什么?!”

      墨离给商鞅作揖,“没错!”

      他继续道:“我们墨家‘尚同’,和法家‘统一’想法差不多,要是能够用法律推行兼爱,用权术巩固道义,那非攻兼爱就不止是一句纸上空谈!”

      就在这个时候,庄周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晃晃悠悠的鱼竿戳在了地上。

      *

      道家躺平·争来争去。

      庄周道:“你们还在争儒法能不能一起,这就像是蜈蚣羡慕蛇,蛇羡慕风,风羡慕眼睛,眼睛羡慕心,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偏偏就被你们‘非得做成什么’都想法给困住了!我听闻小鸟在树林搭窝,也就占一根树枝;田鼠喝河水,也就喝一肚子。道就像江海,何故拒绝小溪?吕不韦编制《吕氏春秋》,看着繁杂,其实是忘了肝胆、耳朵、眼睛,这就叫坐忘的境界。”

      淳于博士瞪向他,“庄周别来扯犊子!这不是坐忘,这是忘本!要是由杂家乱来,以后秦国肯定烧光六经,让官吏为师,华夏道统就像是洧水里漂的棉絮,一去不回!”

      商鞅却面向庄周,轻声道:“先生说道无形,这话,我十分赞同。以前李悝写法经,吴起练武卒,都是随着时代而变。现在学宫要是真成了百家大杂烩,不就正验了老子的那句上善若水?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正统之道还是蛮夷?”

      “大家快看!”墨离指着宫外,“学宫外,秦国人在练习角抵,这本来只是少数民族的游戏,秦人学来强身健体。文化就像是摔跤,分什么你我?只要有用就行!”

      突然,学宫侍卫敲起铜钲,齐声高喊:“吕丞相的车到了!”

      淳于博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今天吵的不是儒法谁好,是老根儿还能不能保住!我不拦着你们学习法家,但万要切记,礼是天地的秩序,乐是天地的和谐。没了秩序、和谐,再强大也得完蛋!”

      商鞅深深作揖,“多谢老爷子的教导。我学法家,也没敢忘了克己的道理,就像是摔跤的人,再猛也得守规矩。”

      墨离对公孙龙道:“您老爱说白马不是马,现在我们学法家不是背叛道,正合您的名实之论,要不要辩辩法律是不是载道的工具?”

      “行啊!”公孙龙笑道:“但我要先看看秦国人摔跤,道还在屎尿里呢,更何况是摔跤?”

      庄周拄着鱼竿站了起来,指着廊下面的水洼,“你们看这水洼,儒家看见时光像水一样流,法家看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墨家看见兼爱就像水一样滋润。水无形,道也无形,你们究竟是在争执什么呢?”

      大家一齐往宫外看,秦国人摔跤的吆喝声、学宫的编钟声都混杂在一起,淳于博士默默卷好周礼,商鞅把商君书和论语都塞进怀里,墨离在竹简上补刻“法墨”二字,庄周摇摇晃晃地朝着渭水边走去。

      *

      咸阳宫辩·鼎铭裂帛书。

      秦都咸阳的编钟撞响《秦风·黄鸟》,青铜鼎内升烟缭绕着“法”字铭文,檐下铁马叮咚响过庄周的鱼竿。

      商鞅按剑立在九鼎之前,剑柄铜环叩得“刑”字鼎铭嗡嗡响,秦国丞相甘龙抚着玉圭上的“世卿”刻纹。

      剑锋挑开丝帛,商鞅道:“内史府搜出墨家非攻残卷,看这鬼画符!”

      帛面“兼相爱”三字在鼎火中透亮。

      “墨家说‘爱无差等’,可知我变法要‘刑过不避大臣’?”甘龙玉圭敲击鼎耳:“商君啊,老秦人认的是‘刑不上大夫’!”

      他指向阶下墨者腹朜,“你看他袖口的麻线,跟墨子当年乞食的破袍一个样。这种人也配谈‘兼爱’?”

      腹朜举起豁口木勺:“丞相的玉圭能量粟米,我这木勺也能分麦饼。都是让百姓有饭吃,分什么贵贱?”

      公孙龙摇着麈尾从鼎后转出,象牙簪子挑着片竹简,他将竹简抛向空中,简面“白马非马”四字与丝帛兼爱纹重叠成影。

      公孙龙道:“丞相说‘墨者是贱民’,犹如说‘白马非马’。关键在‘名实’!”

      麈尾扫过腹朜木勺。

      “这勺刻着‘兼’字,盛过流民的粥,也盛过秦兵的酒。它到底是‘义勺’还是‘俗勺’?”商鞅冷笑:“少耍嘴皮子!墨家总说‘非攻’,可知我在渭水边杀了七百乱法者?”

      剑尖划断丝帛,他继续道:“看这裂缝!就像秦法与墨义,天生两道!”

      腹朜突然抓起鼎边炭灰:“商君看!丝帛烧出的洞,正好是‘和’字。炭灰撒在帛上,兼爱非攻,不就是让鼎里煮的是粥不是人?”

      庄周拄着鱼竿从殿帷后晃出,鱼线勾住公孙龙的麈尾,他将鱼竿伸进鼎内,鱼线缠住“法“字鼎铭,水面泛起《逍遥游》的波纹,“你们争‘法爱对错’,就像鱼争‘水咸水淡’。”
      鱼竿勾起丝帛,庄周继续道:“这帛被火烧过,被剑划过,现在缠着鼎铭长草。道在屎溺,何况鼎中?”

      甘龙怒拍玉案:“庄先生别混说!墨家那套会坏了‘贵贱有序’!”

      庄周的鱼线突然绷直,“丞相看这线!绷太紧就断,秦法像鼎,墨家像种,鼎再硬,没种也生不出苗。”

      突然殿外传来夯土声,鼎内升烟裹着麦香,丝帛“非攻”纹映在商鞅的剑刃上。

      腹朜将麦种塞进鼎纹裂缝,公孙龙用麈尾扫平炭灰,庄周鱼竿挑起的水珠滴在种上。

      腹朜指着鼎缝:“看!‘法’字底纹里长出根须,秦法要‘壹教’,墨家要‘兼爱’,根须都扎在‘让百姓活’的土里。”

      商鞅收剑入鞘:“哼,就算长出苗,也得按秦法的量器长!其实...我也觉得‘食不可不务’是道理。”

      公孙龙突然举起麈尾:“都别争了!名实相生,法爱相济,就像这鼎,裂了缝才透气,才能长苗。”

      *

      栎阳街头·破罐生新苗

      豆腐摊,风过处飘来热豆浆香和夯土墙的土味

      墨家小子禽滑抱着个破陶罐,罐口还沾着豆浆渍,儒生发小公孙丑蹲在地上扒拉碎陶片。

      禽滑哭腔):“嘉嘉要被绑在市口示众啦!”

      他举起木梳,“这是露露梳头发的梳子,昨天她跟婶子被秦兵拖走时,梳子掉我脚边了……”

      公孙丑扒拉出半片《孝经》竹简:“我找过孔夫子的徒孙,他说‘君要臣死臣得死’……”

      竹简上“孝“字被豆浆泡得模糊。

      “可露露才十五岁,跟我妹妹一般大啊!”

      小苏拎着把锈锄头冲过来:“别废话!跟我去砸了中尉府!”

      锄头磕得石板当当响,“抢些兵器救嘉嘉俩兄妹!”

      旁边蹲了个钓鱼的老头,鱼竿尖挑着片槐树叶。

      钓鱼老头用鱼竿拨开小苏的锄头,槐叶掉进禽滑的破陶罐。

      老头:“娃子想拿锄头砍风呢?”

      他拿竿尖戳着罐底,“你看这破罐裂了缝,正好能种豆子……”

      他又指向远处夯土墙,“秦兵夯墙再结实,墙根的草籽还不是照样钻出来?”

      小苏跺跺脚,“风?我就看见露露头发缠在门闩上!再不动手,嘉嘉就跟这破罐似的碎成渣了!”

      禽滑突然抱出个豁口木勺:“我师父说‘兼爱就是分豆子,人人有份’……”

      他拿木勺舀起地上的豆浆,“可秦法说‘偷一碗豆浆都要砍手’,这叫啥道理?”

      旁边卖草鞋的老头摇着蒲扇凑过来,鞋绳上挂着片写着“白马非马”的破布。

      卖草鞋的老头用蒲扇搅着地上的豆浆,浆水转出圈圈涟漪。

      草鞋老头:“你俩争‘砸不砸府’,就跟我说‘草鞋不是鞋’一样。”

      他手执扇面敲着小苏的锄头,“这锄头能锄地,也能砸人,关键看用来干嘛?”

      小苏揪住他衣领:“少绕弯子!你说咋办?”

      草鞋老头屈指敲敲破罐:“看这罐缝。”

      罐底漏出颗豆子。

      “秦法像夯土墙,咱们像墙根草,硬撞墙是傻,可草籽能顺着风跑啊!”

      钓鱼老头突然把鱼竿往地上一插:“听!”

      远处传来夯歌。

      “风把墨家的‘兼爱’吹到咸阳去了,比你跑还快呢!”

      这时街角传来敲梆子声,破陶罐里的豆子骨碌碌滚到商鞅变法的告示底下。

      *

      社日豆苗·墙根唠嗑。

      禽滑蹲在墙根,破陶罐里冒出豆苗,索尔和公孙丑蹲旁边拔草。

      禽滑指着豆苗:“你们看!豆子从'兼'字裂缝里长出来了!”

      豆苗缠成个“兼“字形。

      “秦法要‘人人一样’,墨家要‘人人有饭’,根子都在土里呢!”

      商鞅突然从告示后走出,手里攥着半拉墨家木勺:“哼,就算长出苗,也得按我量器的尺寸长!”

      勺柄刻着“节用”二字。

      “不过...这‘吃饭不浪费’倒是个理儿。”

      草鞋老头举起蒲扇,慢悠悠地说道:“都别吵了!”

      扇面散开像个“和”字。

      “豆苗能顶破陶罐,道理能顶破规矩。你看街上卖豆腐的,用的是墨家秤,讲的是儒家信!”

      火烧云时,墙根的豆苗顶着破陶罐,叶子上挂着木梳、蒲扇和鱼竿,豆腐的吆喝、夯墙的号子、还有小孩唱的“兼爱歌”,远处咸阳方向飘来烤饼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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