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她怕啊》潇潇雨暮

12、寿辰

　　只是，沈妙容派去的人手却久久没有回音，只因着实不巧，出了惊魂草一事，青竹居内十分戒备，白苏也抓到了那个背后下药之人，正是雅园里遣来的柳丝。

　　蒋漫青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将事情按了下来，虽然收买了宋大夫，可万事都不好说。

　　“小姐，可要手下处理了柳丝？”白苏实力过硬，故而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

　　蒋漫青摇头示意，“不必，盯紧了柳丝，放长线，才能掉大鱼。”

　　大约是孕期的直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与其将这个钉子拔了让别人放了其他的进来，不如留着找到的钉子，静观其变。

　　如果是顾明盼的手段，惊魂草应该也不过就是扰她睡眠，不致命，也应该不长久，毕竟她的手段到底稚嫩。

　　次日清晨，蒋漫青悉心梳妆，赴松寿院为秦老夫人贺寿。虽非整寿，但国公府声望显赫，姻亲故旧云集，礼数丝毫不可怠慢。

　　她最终择了一身浅樱色缠枝花纹杭绸褙子，配以月白色百迭裙，既不过分鲜亮夺目，又不至于太过素净失礼。

　　一头乌发绾成了少女常梳的垂鬟分肖髻，发间点缀着几枚小巧的珍珠发饰和一支点翠小簪，清新雅致，与她这个年纪正相宜。脸上薄施脂粉，淡扫蛾眉，唇上点了浅浅的胭脂，更显气色莹润，娇俏可人，一如春日初绽的杏花。

　　她早早便到了松寿院，安静又周到地侍立在老夫人身侧。既不抢风头，又将关切与敬意融于细微的举动之中。

　　不久，贺寿的宾客便络绎而至。府中顿时热闹起来，寒暄道贺声不绝于耳。

　　第一批来的是儿孙辈，秦老夫人共育有二子一女，长子顾佑之是现任国公，娶妻方氏，次子顾修之，与夫人陈氏如今正外放青州府，不在京中，却早早送来了一座珊瑚盆景以作贺礼。

　　小女儿顾窈之，即蒋漫青的母亲，嫁与了原安靖侯府的幼子，却不想俩人在甘州战乱中一个殉国一个殉情，独留一双儿女。

　　其余庶子早在老国公在世时，便作主分了出去，今日也是一一到场贺寿。

　　不久，贺寿宾客络绎而至，府中顿时喧闹起来。

　　儿孙辈率先献礼，世子顾明临的珐琅仙鹤烛台、庶子顾明天的斗彩海屋添寿大盘皆贵重夺目；孙女中，顾明雪的双面绣团扇精巧，顾□□临摹的寿字书法更引得一片赞誉。

　　蒋漫青待几人贺寿后，才从容上前，奉上自己亲手抄写的经文，声音柔和温婉：“漫青手拙，唯诚心一片，愿祖母福寿安康。”

　　她姿态落落大方，笑容甜净，既不怯场也不张扬，引得几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家人礼毕，姻亲宾客相继到来。蒋漫青也终于见到了那位小说中重生归来，大杀四方的原女主沈妙容。

　　只见她身著沉香色绉纱长衫，下配织金云纹青马面裙，青丝绾作凌云髻，斜簪白玉红珠簪，仪态清艳，站在沈夫人的身后，一进入室内就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这边蒋漫青观察着沈妙容，熟不知沈妙容也暗暗审视着她…心中更添几分确信。

　　而令蒋漫青意外不到的是，或者说令国公府众人都意外的是宋澄的到访。

　　没错，那位蒋漫青声称已然退婚的未婚夫。

　　只见宋澄今日一袭晴山蓝缂丝直身袍，衣料在光下泛出极淡的云水暗纹，清润如玉。外罩一件素纱褡护，轻透如雾，愈显其身姿挺拔，风仪清举。

　　他不急不缓行至堂中，向秦老夫人端正一揖，声如玉磬清越：

　　“晚辈宋澄，恭祝老夫人松柏长青，福寿康宁。家母初至京城，不慎微恙，特命晚辈前来告罪，并奉上薄礼，望老夫人勿怪。”

　　一时间，满堂寂静。所有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玩味的——皆在他与蒋漫青之间微妙地流转。

　　秦老夫人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和善的笑意，目光却不由望向了下首的蒋漫青。见她容色平静，无波无澜，老夫人方笑着开口，话中有话：

　　　“难为你有心了。宋夫人身体要紧，改日我遣人去看看她。你如今备考繁忙，还惦记着老身，宋家果真门风清正，教子有方。”

　　众人闻言，也纷纷顺势称赞宋公子谦逊知礼、才学出众。

　　宋澄却只微微欠身，姿态谦恭却并不卑微，言行举止皆恰到好处，仿佛并未觉察到四周那些无声的打量与猜测。

　　蒋漫青大约猜到是宋母的意思，宋澄不得不为之，故而只意外了一会便想明白了，只此事却是不好与他人交代，颇有些头疼。

　　却未曾注意到一向默默无闻的国公府才女顾□□在看见宋澄后的惊艳，与之后看向她眼神中，竟然带了几分凌厉与厌恶。

　　随后而至的是忠义侯府的女眷——顾明雪未来的婆家。侯夫人携两位嫡女朱佩苓、朱佩环款款入内。其府中无嫡子，唯有一庶长子名唤朱勉。

　　正当蒋漫青思绪流转之际，朱勉清朗的声线自门外传来。那声音一入耳，竟让她心头莫名一紧，警铃大作。

　　这声音……异常熟悉。可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何处听过。只好暂且放过不谈。

　　见礼过后，小辈们自有人相携着离席玩耍。蒋漫青本身不愿意，想着赖在秦老夫人身边，却被一句，“年轻人当与年轻人一块好好相处。”给劝去了后院。

　　只见国公府后花院内几位姻亲家的小姐与顾家小姐嬉笑交谈，蒋漫青只想趁机躲在人少的角落里，却被沈妙容一句话给留下了，“蒋妹妹快来，许久不见，听闻蒋妹妹前几日去寺庙清修，如今看来蒋妹妹通身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蒋漫青如何听不出话语中的试探，她知道沈妙容是重生之人，不想她如此敏感于自己的变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款款上前道，“沈姐姐说笑了。只是在寺里养身子，想来是气血好了些的缘故。”

　　然而，一旁的顾明盼早已按捺不住。她冷哼一声，声音清脆却刺耳： “哼，说得真好听。想了半天，就是想着一面跟人说退了宋家的婚，全了自己真痴情的名声；一面又瞧着人家宋公子今日上门，心里不知怎么偷着乐吧？蒋姐姐，你这‘想通了’，难不成是想着脚踏两条船？”

　　此话一出，蒋漫青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委屈上头，竟然哽咽地说不出话，如此给闺阁女子套上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名声，毁的可不是一个人的闺誉。

　　“三妹妹！” “盼儿！”

　　顾□□与沈妙容几乎同时出声，顾明盼也知自己嘴快，坏了事，故而垂首不再吭声。

　　“浑说些什么。三妹妹怕是糊涂了，蒋表妹与宋家的婚事一直都好好的，怕是记混了吧。”顾□□连忙找补道。

　　沈妙容也顺势接话道，“是了，听闻婚约取消的应该是永宁伯府的那位。”

　　果然转移话题最好的方法便是接上新的八卦。只是一旁既有沈家几位庶出小姐，又有朱家两位嫡出，仍是对蒋漫青没了好脸色，尽管出于姻亲关系虽不会流传，但是印象却是坏了。

　　蒋漫青见此，当即红了眼睛，落寞跑开了，也无一人劝拦，可见人心尽失。

　　看着蒋漫青离开的背影，倒是让沈妙容消了几分疑心，如此不经打击的性子，就算是重来一次又能如何？

　　而蒋漫青却一路走到后院假山的凉亭，方才停了哭泣。寻香愤慨异常，“小姐怎的就让人欺负成这般还不还手！”

　　蒋漫青只觉得眼睛鼻子辛辣得很，见跑远后四下无人，才与寻香小声抱怨，“以后这手帕浸泡了薄荷水后多晒晒，太辣了些。去取个干净帕子来。”

　　寻香应声离去，却不想这番话却是惊扰到了在凉亭休憩的顾明夷，此处偏僻，顾明临在前院招待今日来的各家公子，顾明夷素来不爱这些热闹。

　　听见这人竟是假哭，嗤笑出声，吓了蒋漫青一跳，原是顾明夷躺在了视线盲区的长凳上，手中拿着一玉壶，隐约还能闻见酒香，原是在这偷酒喝。

　　蒋漫青只觉得今日怕是出门没看黄历，怎就又遇上了。只好规矩行礼问安，“不曾想三表哥在此，惊扰表哥休息了，妹妹这就走。”言语间竟然带了几分嗔怒。

　　倒是引了顾明夷的兴趣，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那素来不露情绪的眼眸里如今却有了几分嘲讽，“蒋表妹当真厉害，这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宋家这位远近闻名的才子可知道自己…”

　　“表哥！”蒋漫青连忙叫停，神色慌张。

　　顾明夷起身凑近，蒋漫青几乎能看见他的睫毛，“怎么？这就怕了？表妹的胆子何曾这么小了。”

　　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顾明夷下意识地揽过蒋漫青的腰，往柱子后面躲，又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人。”

　　蒋漫青瞬间满脸通红，心跳如擂鼓，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他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她有些恼怒的瞪向顾明夷，而顾明夷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意思，饶有性质的看着她，放佛在说“你说呢？”

　　她欲挣脱，反被他箍得更紧。无奈只得屏息，鼻端萦绕他身上清冽的甘松香混合着酒香，竟莫名心安。而那边两人却是彼此交谈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容儿，你放心，这件事交由我处理就行了。”顾明临语气温柔。

　　“多谢。”沈妙容看着眼前一口应下的顾明临，从一开始的算计到现在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喜爱，她很难不动容。

　　顾明临轻轻拉起她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说了这么久，容儿都还不曾说想我，在你心里，我是怎么也比不上沈贵妃的。”

　　不儿？男主，你是这样的男主吗？如果是当初看小说的蒋漫青一定会觉得甜极了，当下她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太腻歪了！

　　沈妙容听着这般孩子气的话，只觉得好笑，许是心理年龄大，哄着道，“在我心里，你和阿姐一样重要。”

　　说着，主动环上了顾明临腰，两人又搂搂抱抱好一阵，甜言蜜语一句句往外冒，显然是热恋期的情侣一刻也不能分割，约莫半刻钟后方才离去。

　　气得蒋漫青心里直骂秀恩爱离得快，还有她和顾明夷算什么？偷听小分队吗！一次两次三次的！

　　两人离去后，看见蒋漫青恼羞成怒的模样，顾明夷竟然觉得有些不爽，““怎么？见兄长心属旁人，就这般失落？”

　　蒋漫青说不清楚，也不否认，她觉得憋屈得很，有些真情流露，负气离开，只留下一句，“要你管！”完全没看到他骤然黑沉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