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能量场如何相爱》士淇

38、视频

　　事后，孟萤珈神智回笼，自然也意识到事情并没有她脑补的那样狗血。

　　那姑娘浑身劲儿都使在项目里头，哪有心思谈朋友……再说了，就算是想，也犯不着找上一个四十上下的老男人。她放下心来，浑然不觉把与钟齐同辈的自己也一并骂了进去。

　　孟萤珈心里这番计较，周宝涂是分毫未察……她正陷在另一番纠结中不知如何是好。

　　王旻书同样以为她还在介意，劝慰道：“放心吧，有了上回，孟萤珈暂时是不敢对你做什么了。她虽然脾气古怪，但毕竟在你们这块儿算是经验丰厚的前辈，再说了……她刚刚那样子你也看见了，恐怕现在是巴不得你去多问些问题。”

　　不说周宝涂，王旻书单是想起那女人不可一世的模样就来火，“她要是再敢刁难人，你也不必讲究什么前辈规矩了，撂挑子就走人……她、她要是还敢动手，你就直接还回去……！”

　　她语气激昂，瞥了一眼身边身量纤细的女孩，强行冷静下来，思忖道：“算了，还是让你两个师兄陪着一起……”

　　“不用不用，”眼见她越说越离谱，周宝涂赶紧打断：“我一个人就可以的，谢谢王姐。”

　　周宝涂知道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又聊了几句，一个人回了实验室。卸下满身力气，倒在实验台上，满脸的忧虑。

　　她今天这样反常，确实是为了结交钟齐而去。

　　如果打听来的信息没错，两年前那个失败的项目，主要负责人除了盛恢之外，便是孟萤珈、钟齐和曾雨田三人。

　　这三人里，曾雨田少见人影，孟萤珈对她父亲仍心存芥蒂，就算现下对她的态度有所好转，也未必会放心透露当年的事情……相较之下，以项目交流为借口从钟齐那里打探消息似乎最有可能。

　　可偏偏不巧，这最有可能的人选最近又忙碌得很。

　　她无意识地捻着胸前的挂坠，许久，叹出一口气。盛恢对当年的事情一笔带过，虽然无意瞒她，但也显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反正都过去了。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

　　……可周宝涂偏偏是个记性很好的人。

　　如果真的“不重要”，何以让那时的他彻夜难眠、拖着疲惫紧绷的身体也要辗转数百公里回家……大概长时间陷入不安的人，只能以这种最笨拙的方式寻得支撑罢了。只是那时的她也正困于焦虑那不确定的未来，纵使能从盛恢身上感受到一星半点不对劲，也全被遮掩下来。

　　进入能监局也算是误打误撞，让她有机会重新寻回过去那段记忆。

　　可惜实验室里五十份观察样本没有留给她太多自由时间。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人往往容易高估自己的极限，最初的兴奋和激情渐渐褪去，身体脆弱的上限就开始疯狂报警。周宝涂收集完第一波记录，有些头晕。她抱着记录册坐下休息，手机的消息提醒恰好在这时响起。

　　盛恢：“视频？”

　　周宝涂主动拨过去。

　　手机响了两声后被接起。

　　屏幕里，男人也穿着实验服，头发微乱，靠得很近，接通的瞬间嘴角微微上扬几分，手机大概是落在胸前的位置，低垂着眼睫望过来。配上背景里忙忙碌碌的说话走动声，不难猜出他大概是好不容易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才接了电话。

　　周宝涂也下意识放轻声音：“你在忙啊？”

　　“忙完了。刚到这边，他们比较兴奋。”

　　不用他说，周宝涂也看得出他们已经不在能监局里。人造强能量场的项目已经到了运用阶段，盛恢和团队此刻应该是去了某个实验基地准备后续的工作。

　　“不舒服吗？”他问。

　　周宝涂摸了摸脸颊，看向小屏幕里的自己，脸色好像是有些苍白。

　　“有点累，刚好休息一下。”

　　他抿了抿唇，周宝涂看见那只修长分明的手伸了过来，似乎在屏幕上刮了两下，他放低声音，道：“我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检查，不许把身体搞垮了。”

　　女孩脸色有些红润，人也活泛了些，猛地靠近手机，做了个小小的鬼脸以后又迅速退开，强装镇定，只是脸上的红晕越发显眼。

　　他在那头长长舒了口气，缓缓描摹着屏幕里那道人影，眼神愈发灼热。

　　那双眼睛哪怕隔着屏幕，也能毫不费力地蚕食一切理智。沉默无声，呼吸都落得又深又重。周宝涂时常觉得盛恢像某种吸人精魄的妖怪，一旦对上他的视线，所有感官便不能自主，只能听见胸膛里不平的心跳，响得惊人。

　　好半晌她才重新开启话题：“你那边都顺利吗？”

　　“这话该我问你。”他瞥一眼身后忙忙碌碌的人群，“我这里百废待兴，还没开头，更谈不上顺不顺利。”

　　话是这么说，可他语气微扬，分明透露出几分万事落定的快意。

　　“加油呀。”她也跟着笑得眯了眼。

　　盛恢笑意更甚，引得背后频频有人装作路过探头来看。他揣着手机又往偏僻的角落走近几步，好听清女孩的声音。

　　说起周宝涂的项目有可能被列为重点，他道：“本来的事。”

　　顿了顿，意识到这女孩大概还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有多吸人眼球，他又道：“璞玉难得，那群人不会放过机会。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只管好好打磨、慢慢修炼……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当然……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分享给我，从前你自己琢磨学习能量的样子我半点也没见过，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分分秒秒都刻进脑子里，填上那块儿空。”

　　“那空还是留着好了，我焦头烂额的样子可不好看。”

　　披头又散发，实验服还是一身白色，简直和女鬼没什么分别。

　　盛恢瞥了眼她身后的折叠小床，想起那晚躺得浑身酸痛，又嘱咐她累了就去他的工作单间休息，不许再睡实验室。

　　自从成为人造强能量场的项目主要负责人，他的工作量成倍增加，光是平时的日志记录和实验汇总就多得成山，临走前特意申请了工作单间来存放，就在实验室楼下，为此还特意找了张凌，这人如今在后勤混得很有几分名堂，不过几天就安排落实下来。

　　“这样好吗？”她又开始较真。

　　“那单间是杂物室改造来的，放下一张床就占半块地，不过软乎些，总比实验室睡得舒服。其余时间就不要在那儿待着了，光线不好。”

　　周宝涂只是揪着衣服上的线头玩儿，顾左右而言他。

　　屏幕那头静了会儿，道：“况且这样，你想我了也有地方去。不像有些人只能抱着手机等人回消息，半天还见不着一条。”

　　周宝涂横眉：“我和同事在吃饭呢，你还一直打电话，这礼貌吗？”

　　“真同事假同事？男的女的？”

　　“都有啦，好几个人……”

　　“你接电话，他们都听见了？”

　　回想起那尴尬的一幕，周宝涂晃晃脑袋，手机也跟着晃：“不知道！”

　　屏幕那边“嗯”了一声，“那回去我请他们吃饭。”

　　周宝涂被打得措手不及，顺嘴的质问说出来竟有几分发虚：“你请什么呀，和你又没关系。”

　　“谢谢他们照顾我女朋友，免得又被你说不懂礼数。”

　　“不用不用。”她连连推拒，心焦如麻。要是让盛恢知道今天饭桌上都有谁，她的小目的迟早也跟着暴露。

　　她抗拒得太过明显，盛恢看着，心里有几分好笑，道：“我们这儿谈办公室恋爱不犯法。”

　　“那也不行，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会很不自在，而且他们都很忙，你、你也很忙，一起吃饭说不定还凑不到时间呢……所以还是不要了，嗯？”

　　从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几处声调略高的地方还显得有些尖锐。然而盛恢戴着耳机，声量开了顶格，能听清她语气里一呼一吸，每个细节，耳膜被振得刺疼也不在意。

　　……净会撒娇。

　　盛恢语气跟着温柔下来，适时退让道：“行，那你隔着屏幕亲我一下。”

　　虽然是在角落里，可毕竟还是在公共场合，周围人来人往，周宝涂耳朵尖，明显听见那边隐隐还传来几声笑。

　　她捂着脸，躲到屏幕外面去。

　　电话挂断时，盛恢嘴角仅剩的笑意也彻底落下。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再抬眼时看向那道噪音发出之处，仿佛掀起一帘冰渣，“你很闲吗？”

　　张凌靠在不远处的墙边，正抱着胳膊乐，“没见过，没见过，新鲜。”

　　他代表后勤组来负责新基地的整理工作，刚一歇下就来找盛恢，原本准备好好聊些正经事，谁想到正好撞见这小子不正经的样子。

　　“你烦不烦啊，人家姑娘和同事吃个饭都要管？男的女的又怎样，哎不是我说……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思想就这么封建呢……”

　　“二楼实验室已经收拾出来了？”

　　他话题扯得生硬，张凌一听却放下胳膊，脸上也不笑了，紧巴巴地跟在人身后，“今儿不是先收拾样本室吗，我们干后勤的不是人呐，也得休息的呀，是不是？”

　　张凌最害怕和盛恢一起出任务。这小子工作起来不要命，他组里那群老老少少更唯命是从，平时有多收敛低调，干起活儿来就有多声势浩大，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精力旺盛得让人难以招架。

　　不过雨林基地和能监局离得远，好几年没启用，仪器设备什么都要重新布置，他们忙不过来，只好从后勤借了几个人来协助一些零碎工作。

　　张凌如今也算是后勤部门半个话事人，参与这种保密程度极高的项目工作，自然要带头。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今天早晨刚到，一直忙活到中午，滴水不进，偌大一个雨林基地也收拾了大半，工作效率确实是高得没话说了，只是好几个年轻人都累趴下。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时间，可千万别被他一两句嘴欠又激得立刻动工了。

　　好在盛恢似乎还想着刚才和他那小女朋友的一通电话，没工夫针对他。张凌见他脸色有些凝重，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多说几句：“人老实孩子找上你这样的，真是要被吃死。”

　　他淡淡瞥了张凌一眼，并不做声。

　　老实？宝涂从来就和这两个字相差十万八千里。

　　大多时候她都像只不怎么安分的冬眠动物，要人捋着毛抱着哄好了才不会乱跑到外面冰天雪地去挨冻，身体不太好就容易犯懒，一躺下就不爱动弹了。可一旦有什么东西入了她的眼，任凭巢穴有多温暖安全，任凭外界如何风雪交加，无论如何也是一定要出去看一看的。

　　平时积蓄的能量往往就在这种时刻派上用场。那轻巧的身影，就这样跃过疾风厚雪，明明那样瘦小脆弱，眼里的光始终亮得吓人。

　　从小就是这样，做事从来让人寻不着逻辑。

　　盛恢足够了解她，才能在她一举一动中察觉不对劲。可究竟是怎么个不对劲……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