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深》夭无酒

67、第 67 章

　　萧曼曼最终还是没有在舒苑的别墅过夜，苏见宁对留宿在此也颇为抗拒。晚饭后，两人默契地同时提出离开的要求，不管两家人怎么挽留都不松口。

　　离开前，林晚婷看向萧曼曼的眼神欲言又止，萧曼曼对此却无动于衷。她知道林晚婷想要问什么，无非是打探陈深的一切。但她不想说，即使知道陈深已经和家人有所接触，她还是不想过多的去解释两人现在的关系，何况她如今解释权并不在她这里。

　　察觉到她的抗拒，林晚婷无奈低声叹息，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一再叮嘱着：“记得吃饭，别总是吃些凉的东西，胃疼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医院，别自己硬扛知道吗？你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多注意着点儿身体。”

　　萧曼曼眼光从远处的萧伯年身上一扫而过，点头应了声：“嗯，知道。”

　　似是有所感应，站在屋门口的男人也朝大门口望来，只来得及看到萧曼曼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坐上车子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收回目光。

　　苏见宁在完全看不到别墅区的影子后，感慨道：“下次回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么快就又要走了吗？”

　　“我说的是舒苑。”

　　“哦。”

　　“萧曼曼同学，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是惜字如金啊！只有聊到陈深的时候话才会多一些。”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苏见宁低笑道：“你什么时候去找陈深？带上我一起。我也想去看看他的花田。”

　　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去找陈深，萧曼曼给出具体时间：“元宵节那天。”

　　苏见宁对于她选的时间非常满意：“时间订的真好，这可真是个绝佳的拒绝回舒苑的好理由。”

　　萧曼曼没有接他的话安静开着车，对此苏见宁也深感无力，但心知她如此冷清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也就不再多做计较。

　　正月的天冷的出奇，元宵节前一天又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晚上入睡前，萧曼曼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点开信息页，陈深和她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两天前。

　　从舒苑回来后萧曼曼便感觉到陈深的不对劲，以前再忙也会抽空打电话发消息给她的人，这几天信息少的可怜，电话更是一通都没有。看来，她真的低估了苏见宁对陈深的影响。

　　元宵节当天早上，陈深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萧曼曼第一次主动拨通他的电话。

　　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电话便被对方接通，陈深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曼曼，有事吗？”

　　萧曼曼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陈深，什么时候生的病？”

　　陈深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没，我没生病。”

　　萧曼曼不再与他争论他是否生病，而是问他：“你现在在哪儿？花田还是住的地方？”

　　陈深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认命地回道：“花田。”

　　“在那儿等着。”萧曼曼说罢拿起车钥匙迅速走出家门，路过药店时又去买了些感冒药。

　　一路上虽然因为下雨的缘故，不是那么好走，但也还算顺利。只是没有想到，在上高架没多久，就遇到前方连环追尾，她被堵在高架桥上。

　　她坐在车上等了很久，一直没有通行的迹象，只得下车去查看。没成想，下车时一个没注意，手机不慎从口袋滑落，又因为人多车多，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陈深在花田苦苦等着，直到临近中午，还是没有等到萧曼曼的身影。他不顾江雪等人的阻拦，独自开车去找人。

　　路上他拨通萧曼曼的电话，第一次打出时一直无人接听，他不死心的又打一次，就在这时，导航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前方路段突发交通事故，请减速慢行。”

　　陈深心脏骤停，他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再次拨出号码，还好这次被人接起，他的心还没落下，对面陌生的女声开口说道：“你好，你是机主的朋友吗？这边发生车祸了，机主不知道去了哪里………………”

　　车祸后边的话，陈深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努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手却已经抖到无法握紧方向盘，他勉强踩着刹车将车子停到路边。

　　离事故中心不足两公里路程，前方已经堵到不成样子，他手抖的厉害，打开车门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却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他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他能站稳的同时，迈步往前方走去。

　　前方事故似乎已处理完毕，人群开始往回走，陈深逆行而上，使得过往的路人纷纷看向他。而他全然不知自己已成焦点，只是艰难的逆着人群寻找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身影。

　　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闪现，第一次和她说话，第一次坐她的车，第一次接过她手中的糖果，第一次和她在夏日夜晚聊天，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饭，第一次开车送她，第一次和她一起放烟花，第一次……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他全都记在心里。

　　他因为自己的自卑错过了十年，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想向她坦白，她不能出事，一定不可以。

　　事故已处理完，拖车也开始一辆辆将事故车拖走，萧曼曼跟在人群中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着，却在半途中被人猛然抓住手臂。

　　被惊吓到的她一抬头便撞进满是悲伤的眼睛里，陈深早已顾不得其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把人抱进怀里时，陈深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眼泪在这时汹涌而出，只一刹那便模糊了视线，他哽咽着说：“太好了，你没事。”

　　萧曼曼被他的动作惊到，却没有伸手将人推开，她抬起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背，声音轻柔的安抚他：“我没事，我只是去看一下什么时候能通行。”

　　陈深收紧双臂，哽咽着又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

　　她在这一刻，深深的感受到来自对方汹涌澎湃的感情。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很轻很轻的说了句：“又让你担心了一次，实在对不起。”

　　为什么是又让他担心，因为萧曼曼想起日记里记载的一件事。十年前那次地震，陈深也如这次一般，逆着人群去寻找她，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2015年11月12日 星期四 阴

　　今天，因为严重感冒导致上课睡着的我，在下午时被班主任叫起，他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去医务室拿药，顺便休息一下。

　　到达校医室时，医生恰巧不在，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凳子上等他回来，期间一直盯着墙上的电子时钟发呆。

　　2点27分，我感觉地面一阵剧烈震动，接着便听到不远处操场上有人喊道：“地震啦！快跑，快跑啊！”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还在教室，从三楼跑下来要一定的时间，她一定不能出事。带着焦灼无比的心情，我忍着身体带来的不适快步跑出医务室。

　　教学楼方向，不少同学已经从教室冲出来，都在往空地跑去。我逆着人群，不顾别人的侧目，艰难地跑向教学楼。当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有危险。

　　我刚挤到一楼楼梯口的位置，恰巧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我顺着声音往上看去，她已在人群的裹挟中走下台阶。

　　此时，不安地跳动着快要冒出喉咙的心终于落下，疼痛感也随之席卷而来。我不敢上前去和她说话，更不敢盯着她看太久，只是默默转过身来，顺着人群往空旷之地移动。

　　她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

　　我只要知道她没事，就好。

　　陈深的眼泪打湿萧曼曼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承接他的所有情绪。不管是十年前的那次地震，还是今天这场车祸，都让他产生强烈的恐惧。

　　十年前那天的陈深也好，今天的陈深也罢，他们穿越时空重叠在一起，都在为自己心爱的女孩逆流而上。

　　萧曼曼拉着陈深的手顺着人群往回走，陈深刚刚平复下焦灼的心情，走到萧曼曼车子旁才想起，她的电话还在自己口袋里。

　　他刚掏出手机递出去，电话铃声在他手中响起，那铃声不断响着，似乎也带上急切之意。

　　萧曼曼接通电话打开免提，对面孙颖双急切的声音直冲耳际：“大小姐，我看新闻说高架出车祸你没事儿吧？深哥有没有接到你？他还发着烧呢，我们几个怎么劝他都不听，非要自己开车去接你。怎么样？你有没有碰见他？真是急死人了，打他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刚开始占线，后来干脆不接，再后来就是关机，他人到底去哪儿了？不知道生病不能乱跑很危险吗？”

　　萧曼曼听得眉头紧皱，伸手去探陈深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看出陈深的局促，她没有多问什么，对着电话说道：“双双，陈深和我在一起，我送他去医院。他的车麻烦让罗一舟开回花田，停车位置我会让陈深发给他。”

　　陈深被塞进副驾驶座位上时，显露出满脸的茫然，他强撑着在座位上坐好，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去医院。

　　“曼曼，我的病不严重，回去吃点药就行，不用去医院了吧？”

　　萧曼曼装药的纸袋里掏出一盒退热贴，抽出一张撕开贴在他的额头上后才说：“不用担心我，陈深。我总不能因为害怕去医院，这辈子都不去吧。”

　　陈深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一下，被萧曼曼推着肩膀轻轻按在座椅上：“躺一会儿吧，也可以闭上眼休息一下。”

　　陈深躺下后脑袋昏沉沉的，却不愿意闭眼入睡，他稍微侧点身子，朝萧曼曼这边偷看。太阳依旧被厚厚的云层覆盖，天气阴沉的厉害，路上的车辆行驶速度也因方才的惊吓变得小心翼翼。

　　萧曼曼专注的看着前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盯路况上，这让陈深望过来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他很少有机会能这么近距离仔细打量她，一是不敢，二是没有什么机会。

　　他的眼睛从她手腕上的手表划过，那手表他认得——卡地亚蓝气球机械腕表，玫瑰金的颜色，自从去年他送出去到现在，她便一直戴在手腕上。

　　他舍不得移开视线，由手腕往上去看她的侧脸，在这个完全封闭的车厢内，不知怎的他竟然有种开车的人在着急的错觉。等他细细看时，又发现她一如往常般安静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