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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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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一步,就是竞赛是否顺利拿下的问题。
姚菁是江州大学毕业,虽然称不上学霸,但初中的英文竞赛对她而言不过是牛刀小试。她假模假样托李超买来了各类竞赛资料,只需稍加复习,相信能轻松应对。
这段时间,姚菁可算是清净了,连许强也不敢在王二花面前再龇牙。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虽然许天笑才是最大的毒瘤,但他并未直接性攻击过二花,大部分的凌虐行为,都是在李如雪的领导下进行的。先稳住李如雪,绝对是打赢这场仗的第一步。
许天笑是无法出满勤的,他动不动就请假回家去,听说是无法适应乡下读书的条件。也是,他来不过是混个中考名额,又不为读书,随便他去。
这几日他回来了,许强等自然把二花如何驯服李如雪的事迹向他汇报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姚菁和李超的交易,只是说李如雪此后再没有找过二花的麻烦,且还送过几回吃的。
许天笑听后,倒是有些惊讶。他自恃高贵,年纪又大些,向来只把乡下的同学们只当做路边的猫猫狗狗,毫无尊重,没想到真有个带种的,他对王二花就来了兴趣。
但许天笑不是那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他也不常主动去挑拨别人。他对王二花的兴趣,更像是对一种未知的挑战,而非单纯的欣赏。毕竟在这所学校里,能让他稍微正视的人,实在寥寥无几。所以即便他心里觉得二花有趣,这几日他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竞赛那天,李如雪和王二花同时请假,许天笑失去了两个兴趣点,自然纳了闷:“今儿是什么日子?她俩干嘛去了,找地方决斗去了?”
许强摇头:“不知道,雪姐最近也神神秘秘的,问什么也不说。可能只是凑巧吧。”
不读书的人,连考试是什么都不太关注,更别提竞赛一类的消息了。
喊来董欣问,董欣也摇头:“鬼知道他们弄什么。如雪最近和我也不说实话,怕是被王二花那丫头给打懵了。那样的下贱东西居然收服了李如雪,如雪也是真搞笑。”
张全是这里面唯一还算有脑子的,他说:“她俩和拜了把子似的。前儿李如雪她爸来学校看她,我瞧见他顺路送了一大包东西给王二花。那可是黑老虎李,居然送东西给欺负自己闺女的同学?——依我看这事儿蹊跷。”
许强说:“蹊跷又怎的,她一个小丫头能生什么风波?话说笑哥,你最近对王二花又来了兴趣?要不这几天我寻机会给你抓过来玩一玩?”
许天笑蹬了他一脚:“我缺这一号的?城里大把姑娘我玩不够?”
许强讪讪一笑:“那是自然的,她哪里配得上你,别说她那个清高样子,就算主动靠过来,你还要考虑考虑呢。”
竞赛刚结束,就迎来元旦假期,千禧年的第一声爆竹宣告这伟大的世纪交接年正式结束。听着爆竹的声音,姚菁在漆黑的宿舍里孤魂一样坐着。
因为李超的庇护,教务处对王二花申请元旦留校的请求并未多加干涉。当然,她不回家去的原因,自然也是躲避二花那糟糕的家庭,现在她需要重振旗鼓,尽可能要减少无关人员对她的影响。
这一天,如是按照姚菁的人生计划来看,她应该已经和宋宁远在马尔代夫看着漫天的焰火享受新婚甜蜜,在美丽的海岛上如胶似漆地畅谈未来的憧憬。但现在呢——现在她顶着王二花的身子在宿舍靠着几块份额炭来烤火取暖。
想念和仇恨同时袭来,让她有些分裂。
离开宋宁远已经二十天整,这二十天里不知他是否也会像她这样矛盾地想着自己?也许他不会。也许他还会高兴呢,升官发财死老婆,哪个男人不高兴啊?
想到这里,暗夜里姚菁的眼泪就和断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她实在控制不住。
她骨子里还是怕自己一个人,她不想做一个孤魂野鬼。
——姚菁是孤儿。从记事开始,她就学会了在逆境中强悍生存。也许是前半生太孤单,命运终于对她额外照顾,让她遇到了宋宁远。
宋宁远既是她的恩师,也是她的爱人。他教会她独立,带着她一同成立了珩森集团。他们顺理成章地恋爱,水到渠成地结婚,原本她想他们会细水长流地一直走下去,可不曾想,他们的感情原来从开始就是一滩污水。
现在她才后悔自己被宋宁远骗了,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利益的伪装。她曾以为找到了依靠,却不知自己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说到底她当时太渴望去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太渴望去弥补小时候的自己。
可这份悔恨居然是死前才清醒过来。
还好老天给了她另一次生命,虽然这次生命也难熬,可是她擅长的就是在逆境中寻找出路并漂亮地活下去,既然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她更要珍惜。
因为元旦放假,学生们大部分回家去,留下来的那点份额炭根本不够烧,偌大的宿舍简直冷如冰窖。姚菁在宿舍睡了一晚上,次日就感冒了。她强打起精神,喝了杯热水,摇摇摆摆要去教学楼。
芳芳说:“你这个样子怎么去上课?还是和老师请假算啦!”
姚菁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愿意去上课?——教室里好歹热点。我这身子太弱了。我可不能倒下去。”
芳芳抖着王二花的被子,叹着气说:“别人都没感冒,因为别人知道天气冷要盖厚点、穿厚点。你的被子都烂成这样,拿起来一看都能透光。”
姚菁无奈:“你知道二花——我——我们家的情况,我这床被子可算是我最大的财产了。”
芳芳说:“你二叔二婶也不照看你!”又叹息,“要不我借钱给你,你先买一床被子吧。”
芳芳虽然也是农户家庭,可她是独生女,父母都把她当掌上明珠,对她颇为宠爱,所以芳芳的经济上也稍显宽松。
姚菁心中一暖,笑着摇摇头:“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何况买被子是大件支出,一时半会我也还不起。但是你别担心,这都是小问题,我自有办法解决。”
“解决?”芳芳说,“你家里那个样子,绝对指望不上。你二叔二婶,简直一对儿严监生,他们还能主动给你不成?”
“嘿,不用我张嘴,有人会替我要的。”姚菁吸了吸鼻子,胸有成竹。
二花的身体本来就弱,前些日子遭受了那样的摧残,这些日子挨了冻,终于支撑不住,起身回答问题的时候当堂晕倒。
任课老师处理办法是按规矩来的老三件:通知班主任、送医务室、叫家长。
二花的班主任是镇上最厉害的数学老师张勤,他带出过好几个超前班的学生,在学习上是出了名的负责。二花一晕倒,他立即就把二花送到了校医院去。
庄生镇中学的医务室简直就是个摆设,那里的王大夫听说是原校长的亲戚。他一般只能开点感冒药,而且去十次有八次他都不在。这次幸运,他倒是在,但也只是给姚菁吃了两片药,这之后他一直戴着老花镜在看黑白武侠电视剧。
家长么,家长来者就是王二花的二婶从桃花,她早上从村委接到电话,下午才赶过来。
从桃花捂着肥大的头巾,只露出两个眼睛来瞧着二花,问侄女:“怎么样?你是继续读书,还是回家去?”她声线不带一丝感情,甚至从村里坐班车来镇上,还有些瞌睡。
姚菁还没来得及回答,班主任张勤突然走进来看情况。从桃花立即把头巾拉下来,脸一下子挤成一团,挤出一个笑脸:“张老师!”
张勤老师说:“今天听说二花晕倒,给我吓得不轻。按说咱们农户家孩子,没有那么身娇体弱的。后来我去了解了一下,说是被子太薄冻着了,作为家长也该注意一下,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盖着那么薄的被子呢?——带个厚被子来么。”
从桃花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很快她转变了话题,“张老师,您一个人带三个班也辛苦!咱们中学可就您一个高级教师,数您送出去的孩子最多。最近我们家一杰——”
她急切地想要老师描述一杰在学习上的表现。
张老师说:“你不说我也要说呢。王一杰是聪明孩子,可是这么大了还是调皮的很,不改玩心。他的个子是全班最高的,身体也是全班最壮的,但我也还是把他安排在稍前面坐。可是不管坐在哪里,他总是能影响其他同学。希望你回去也和他说说,这个样子考高中可危险了。”
张老师越说,从桃花的脸色就越坏,到后面已经是不得已赔笑的表情:“张老师,我们一杰底子不差,从前的成绩和二花不相上下,可能因为是男孩子,成熟得晚些——”
张老师立即打断:“好啦,一杰的问题不谈啦。今天主要是说二花。二花这孩子很有潜力,你是婶母,照料这么多孩子肯定也辛苦,但是基本生活问题,还得再关注关注,至少,不要闹得太难看。”
“啊,被子有的!”从桃花立即跟上这话,“二花从小节俭,其实我说过好多次,但她就是不肯用!”
张老师用脚踢了踢二花的鞋子:“你瞧这鞋子么,都烂成这样,还是单鞋——”后面的话他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从桃花尴尬地笑了笑,忙不迭地向着王二花嗔怪道:“叫你穿你总舍不得,你瞧,这倒让别人误会我虐待你了。嗳,婶母难做。”
如此滑稽的双面戏码,姚菁看了只想发笑。
但这事儿一过,从桃花果然让大花给二花送来了被子和鞋子。从桃花最是看中面子,怎么会在老师面前留下“厚此薄彼”的黑心婶子形象呢?
要打硬仗,身体是第一位的——姚菁对物质条件并不苛求,只要吃饱穿暖能活下去就好。更何况她知道从桃花也并不欠她的,能给出被子和鞋子,她已经算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