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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赵良的良心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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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赵良和二花已经有了这样两次“额外的”“友善的”的交往,赵良应当对二花怀有一定的同情和感谢,这点额外的情分,应当也足以让二花安然度过初三剩下这半个学期。可惜赵良的心似乎不甚大,她转眼就把这两件事当做笑话四散开来:
“她呀,在我家打工谋口饭吃,你不看她那个样儿,寒酸死了。还有她那个姐姐,也是个傻子。”
“她不听我的,就等着死吧。我寒假作业没做,她查到了又怎样,也不敢吱声。”
“......”
张涵涵评价道:“这个赵良,是从前被董欣和李如雪打压得魔怔了,总觉得学校里不能出现比她更有风头的女生。你模拟考又是第一名,竞赛也获奖,名字写在一楼最显眼的地方,她可不就嫉妒死了,所以到处说这些话贬低你。”
“嗳。”姚菁摇摇头,不知道她要这风头干什么。
张涵涵又说:“所幸还有不到仨月就要和这种人说拜拜了——这么一想,心里竟才舒服些——你不知道,我看她比看李如雪和董欣还难受。”
“这是为什么?”姚菁不解,按说这三个人都没有和张涵涵有什么交集,也不曾伤害过张涵涵。
张涵涵挠了挠头,说:“若说李如雪和董欣是天生坏种,那赵良这种人就是专门去学坏、故意去使坏的人,比前者还恶一层。就好像有些人天生是毒蛇,你避着它们,大概率不会惹祸上身。可赵良这种人,是泥鳅学毒蛇,泥点子崩得到处都是。二花,虽然你是她的主要攻击对象,可她也没放过其他女孩子——她一日日在那里,瞧见不称心的女孩子就开始污言秽语,怎么不见她去收拾男的。”
这一点,张涵涵看得很透彻。
有一次,有个女孩子和赵良佩戴了同样的发饰,赵良居然一把就扯下,生生拽下了那女孩子的一缕头发。这女孩子在楼道里捂着头哭,赵良居然呵斥她“装可怜、惹男的注意”等话。
受到赵良欺负的女孩子不止一个,且都集中在初三和初二的孩子们身上——赵良无法和李如雪似的摸清每个人的家境,只能欺负她给李如雪跑腿时已了如指掌的那些人。
自然地,像张涵涵这样长相可爱但极受家里宠爱的女孩子,赵良是不大招惹的,可相互遇到了,赵良不免也免费赠送两个“白眼蛋”,顺便造一造不负责任的谣。她曾中伤张涵涵新剪的头发是日本人造型,就送张涵涵一个“日本艺伎”的外号,气得张涵涵后来只愿意扎马尾辫。
张涵涵又叹一声:“二花,我是真佩服你,你总能忍住。就说上次放火那事儿,要是我的话,我就算不上这个学,也要把她送进去。偏偏你就是好性子。”
“嗐。”姚菁道,“你不也说了吗,还有仨月这里的闹剧就结局了,忍忍算了。”
可惜了姚菁给赵良这么多的台阶,赵良也没往下走。也许她心里一直想让二花向她服软,但她却一直办不到,所以心里总是存着一股气。她这人比李如雪等人还要记仇,简直和王二花过成了生死冤家。
在一次打清理学校库房的时候,赵良不知怎么发现了李如雪英文竞赛的奖状——敏锐的她根据那一阶段李如雪和王二花的异常表现,很快就推测出王二花为李如雪替考的事情。
她约了王二花放学留在教室里,得意洋洋:“王二花,这事儿再错不了。我说呢,怎么那段时间你那么猖狂,原来是打了这个算盘珠子。”
“你有证据吗?”姚菁交着手臂,认为她绝不敢去举报李如雪。
“我不需要有证据。”赵良好像突然长了脑子一样,笑得嘴巴都歪了,“我又不是傻子,干嘛要去捅这个马蜂窝?我在意的是,你和李如雪交易,那必定学校领导和李如雪爸爸也参与了这件事,否则你连准考证都捞不到——以此类推——”
姚菁盯着她。
赵良兴奋了:“以此类推,许强被派出所带进去,出来就断了腿那件事,一定是你串通刘刚和李如雪爸爸弄的,是吧!”
虽然细节上和关键点有出入,但她几乎猜到了事情真相的脉络。假如赵良把这些事都告诉许强,那许强的报复可就几乎是不计后果的了。
这很可怕。
姚菁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喉咙。她强装镇定,但交叉着的手臂却出卖了她——这双手臂瞬时就耷拉了下来。
赵良盯着姚菁的反应,越发认定自己猜中了要害。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得意和威胁:“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事透露出去,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这都是你猜的罢了。”姚菁强装镇定,“况且,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如此呢?”
赵良得意的神色越发浓重,几丝兴奋和躁火伴随,衬得她一张脸圆润绯红如小苹果:“无冤无仇?那可不一定。王二花,要是你如此有心机,我是不是可以断定,上次放火的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的?——你坑了我家好几万块钱!”
姚菁盯着赵良,没想到她竟然能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她原本以为赵良只是个莽撞的笨姑娘,现在才发现她其实不算蠢——她太小看她,同时也太手软,才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但是——”赵良戳着王二花的肩膀,“我这人不愿意为别人做嫁衣,也没你这么多弯弯肠子,只要你把钱还给我,这事就算了了。”
“钱——”姚菁的心猛地一紧。
“三万。”赵良伸出三根手指,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一张嘴却是狮子大开口。
“你说的都没有证据,你这是欲加之罪。”姚菁还没有想好对策,只能无赖狡辩。
“别耍心眼子了。”赵良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像是看穿了姚菁心里的盘算,“这张奖状我已经偷出来,随时都可能交给许强。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去卖身也好,偷钱也罢,总之,三天之内,三万块钱必须到我手上。”
赵良说完,嬉笑着转身要走。
姚菁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拳头攥得发紧。一瞬间她脑子里划过各种解决的办法,去找李如雪、去找刘刚,甚至想过打电话给宋宁远借钱,可是后来她意识到,这并非是一次性的交易,只怕是一场连续的勒索。
“赵良。”
姚菁喊住了赵良。
“嗯?”赵良走了两步的脚又挺了下来,上下打量了王二花两眼。
“赵良。”姚菁去座位上,从课桌里头翻出来一叠纸币拿在手里,低声道,“这是我所有的钱了。你说要三天要三万,真是有些着急,请再宽限些时日,这里面几百块,当做给你的预付款。”
赵良上前来:“算你识相,那就赶在月底。”她伸手要拿钱,但姚菁没给,一把掠过,赵良扑了个空。
赵良皱眉:“什么意思?”
姚菁苦笑了一下:“你别急,是你的总是你的。但我有点问题想问你——咱俩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问点问题吧?”
赵良说:“什么问题?”
姚菁深深吸一口气:“你和吕圆有什么恩怨吗?”
赵良愣了一下:“关你什么事?”
姚菁问:“1999年秋天,你和我同时考上初中。按说,你和吕圆相处都不足半年,且她高你一级,更不可能和你有什么交集。可那年冬天,你在董欣的授意下,把吕圆锁在旧厕所一整夜,差点把她冻死在里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恨她,竟不惜要她的命吗?”
赵良歪着脖子:“你也说了,我是被董欣怂恿的,所以,别把吕圆的命算在我头上。况且,人人都踩着她,我不踩,怎么立足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心安理得,似乎这是某种规则。姚菁又问:“隔一年的冬天,也就是2000年12月11日下午,你又参与了殴打和欺凌王二花。那天你穿了全新的红色羽绒服,可董欣故意把你的衣裳烫了一个洞。你把这些怨气都撒在二花身上,下手过重,几乎导致她昏厥。”
赵良似乎想起来了,但她已经很不耐烦:“你问了太多,可都是废话。王二花,我明白地告诉你,我和你没有什么恩怨,你遭受欺凌,是李如雪和董欣同你过不去,我问你要钱,是你本身欠我的。”
真可笑,人命面前她没有一分同情和懊悔,却好似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
姚菁指着窗外,已经烧成废墟还未完全处理的旧教室地基,低沉开口:“那边的旧厕所里,你们虐待过吕圆和我,也是在那个地方,你把我用锁链拴起来差些没能逃生。那地方因为你们,差点成了两个人的坟墓。赵良,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对我,或者对吕圆,一点同情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赵良好像不理解,她甚至带着些厌恶:“是我把绳子套在她脖子上的吗,还是我已经要了你的命?法律都没把我判了,你倒是成了判官。你真好笑,这话你怎么不问李如雪和董欣?——你废话真多,拿来吧你。”
她一把抢过那些纸币,粗略数了数,歪嘴笑了一下快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