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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护花危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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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清早,言衷连梳洗都顾不上,就要去看二花。
从桃花笑道:“不必着急,我带些吃的喝的给他们,一并再去。”
等收拾好一切,都已日上三竿。从桃花锁了门,一行人往王红旗家走去。
王红旗还没起,和王一贵睡在一起,各自蒙着黑乎乎的被子,好似两只巨大的蚕蛹。
从桃花一抬下巴,大花就会意,上前去叫父子俩起床。大花拍了拍被子,王红旗迷迷糊糊地探出头,王一贵也揉着眼睛坐起,两个人在这黑漆漆的土房子背景衬托下,好像两具泥塑的雕像。
庄月兰自己生的儿子孙子,把日子过成这样,她的脸色自然有些不好看。可她认为,王红旗一家过不好的原因只因为儿媳妇跑了、儿媳妇不顾家,总之绝不在她,故而那种丢脸之情就稍稍有所缓解。甚至她还要在言衷面前指摘一下大花,显出自己绝不是袖手旁观的当家人:
“大花,家里的被子床单,该勤快洗洗。”
大花说:“洗——洗——了不干——不干——爹——爹冷。”
庄月兰就不说话了。
王锦旗作为主持人,直入主题:“大哥,昨儿你喝醉了把二花打伤,今儿我来,特意和你说说这事儿。”
王红旗无所谓,甚至王锦旗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珠子动都不动,似乎并没在听。他也不在意家里有客人与否,自顾自又躺下了。
眼见王红旗是那种态度,王锦旗气得不行,但他不得不以大家长的身份进行自己的说教,好演给言衷来看。
王锦旗走上前去,站在炕边上,说他昨天想好的词儿:“二花这孩子命苦,我们好不容易看着她长大,她也争气,读书灵光,如今却因你醉酒受罪。你若再这样,不仅她前途尽毁,咱们王家也抬不起头。大哥,你得改,为孩子,也为这个家。”
王红旗吸了一声鼻子,还闭着眼睛:“改?改什么?她是我女儿,我乐意怎么管就怎么管,你又心疼什么。”
王锦旗气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
庄月兰站起来发言:“红旗,你有气,去找该撒的人撒去,去找那吴家人,去找吴琴!以后,不许你再打二花!——嗳,也是我的错儿,当初就不该把二花带回来!”
果然吴琴是王红旗的心病,一提这个名字,王红旗一下子坐起来,冷笑道:“说要带回来也是你,说带回来没用也是你,现在又说不该带回来,妈,你有个准话没有?你叫我不打她,你可知我在外面被别人怎么笑话呢!你们心疼她挨了打,怎么不心疼我受的气?”
“你活该的!”没等从桃花说话,庄月兰先顶上一句,“我生了你,你倒事事都怪我。先时,我叫你去矿上学开车,你非要去城里打工!我说吴琴那娘们不地道,你非要领回来!生下那么几个孽障她就跑了,还不是我腆着老脸拉着你去吴家要孩子?红旗,你真真是没有心!”
王红旗梗直了脖子:“你嫌我不行就别管我!今天又跑来做什么?当着外人的面逞你们的正义?咱们谁也别显高贵!”
庄月兰被儿子气哭,抹着泪说:“好好好!你要断绝母子关系,今儿就给个准话,我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乐得不管你!”
一群人吵嚷起来,炕上的王一贵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在炕上又揍枕头起来,一边揍一边喊:“婊子!婊子!看我不打死你!”任谁看都知道他在模仿王红旗。
王一贵的咒骂声让屋内气氛愈发紧张,庄月兰泪眼朦胧还和王红旗争辩着,王锦旗气得坐在一旁吧嗒嗒地抽着烟。大花急忙上前去安抚一贵,不叫他再火上浇油。
从桃花拉着言衷,背着人道:“言衷,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今儿也看到了,很多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言衷叹了口气,点头讽刺道:“怪不得二花妈妈要跑,他这样打老婆孩子,谁能受得了?”
从桃花叹气:“大哥从前是个木讷性子,别说打人了,连句狠话也不会说。虽然妈因为嫌弃嫂子而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可他从前和嫂子的关系很不错。也许你难以想象,从前嫂子不会做饭,都是大哥做,这在我们农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我记忆里,大哥从没有打过嫂子。”
言衷听不进去,可也没办法。为二花讨公道的事情不了了之,言衷只得和二花又返回学校去上学。
言衷执意要带二花去张大夫那里治疗一番,推辞不得。
张大夫哪能不认识王二花呢,一见这样,张大夫开口就是一句:“你又被她们打了?”
姚菁摇摇头没说话。
张大夫啧了一阵:“下手真狠!”
收拾好伤口,他包了些药品,叮嘱说:“这个药,一天三次,消炎用的;这个药粉,上在伤口上。最近饮食一定要清淡,不然会留疤——哈哈,其实也是白嘱咐你,你们学校的饮食,也不能更清淡了。”
说完,他坐在一旁,又问言衷:“学生,你这条腿,不会是他们弄的吧?”
言衷笑了笑:“不,我是摔伤的。”
张大夫哦了一声,道:“我从没见过你。看你的面相,不像这里人哪。”
言衷点点头:“借读一学期,很快就回去了。”
张大夫点点头:“大城市环境一定比我们这里好些,你来这里,要保护好自己。”张大夫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显然他治疗过的受欺负的孩子们数量不少。
距离晚自习的时间还早,两个伤残病人站在医馆门口看夕阳,互相嘲笑彼此的伤处。言衷说二花红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猛一看好似一个三花猫;二花还嘴说,言衷也没好到哪里去,瘸着腿是三脚猫。
两只猫又说到家里的病猫去。
言衷说:“从前不好意思问,你哥哥姐姐是先天就那样吗?”
姚菁说:“一贵先天生出来就那样,大花完全是被逼的。”具体细节她没再描述,相信言衷一定也能明白。
言衷道:“昨儿我看你哥哥那样,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
“你婶子说,从没见过你爸爸打你妈妈,可一贵的模仿行为,显然是在复刻他曾看到的一些事情。难道你爸把你按在炕上打?”
姚菁点头:“没有,没有这样的记忆。”
经过昨夜言衷对她的维护,她已把言衷当做最好的朋友。她干脆如实相告:“我曾怀疑过,我妈——吴琴,应该不是跑了。我怀疑几年前吴琴曾经回来过,也许和王红旗爆发了冲突,导致王红旗在炕上失手杀了她。”
言衷背后一凉:“你为什么这么猜想?”
姚菁道:“只要提到吴琴这个名字,不仅是王红旗,连一贵都似乎有条件反射。之前我观察过很多次,只要提到吴琴,一贵就会立即在炕上暴揍枕头。很多情况下,他还会很熟练地扯下床单去包裹什么东西,然后扛起来就往外走。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像是一个无法控制行为的傻子做出来的。你也说了,他具备模仿能力,那么,也许他模仿的,就是杀人过程中的一些动作。”
言衷哪里听过这些事,只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他说:“杀人?杀人是大罪,杀人很可怕。”
姚菁叹气:“在野兽眼里,没有‘杀人是犯罪’这个概念。野兽吃人,到死都不会反悔。”
她把头顶上的伤痕露出来给言衷看:“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张大夫可以作证。其实如果那一次我死了,我相信王家也不会有人来追究——就和吕圆一样。更何况,吴琴也是孤魂野鬼一只,除了我,也没人关心她生死与否了。”
言衷本以为,被人伤害已是这里最大的黑暗,没想到这些事竟桩桩件件都指向死亡上去。
姚菁又道:“之前在医院,我想你应该已经对这件事有了怀疑。大花应该见过吴琴,那时候吴琴是卷发——可大花一直否认吴琴回来过——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再和你探讨的原因。”
言衷头皮一阵发麻,鼓起勇气又问:“那你准备怎么办?你已经有了这个怀疑,难道还敢与这些野兽同在吗?他们每个人,都是嫌疑犯。”
姚菁又叹了一口气。
作为姚菁,她有一千万种活下去的办法。可是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抛下二花不管。
言衷下定了决心似的,低声说:“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不要把我置之度外。”
姚菁笑了笑:“好。说定。”
周日这个晚自习上,如雪向言衷发出了邀请:“言衷,这周五,我举办生日宴会,你可一定要来。”她送上一个粉红色的请柬,笑面如花。
言衷打开看了看,也笑:“好正式啊。哦还在县城举办,那要请假赶过去了。”
如雪说:“是呀,正好也可以在县城玩一个周末。”
言衷问:“你爸爸对你真好,操办这么大一场。”
如雪的笑脸瞬间就消失了:“年轻人过生日,要老家伙们来做什么?我过生日,不要他来坏氛围。”
“那——还有哪些人呢?”言衷漫不经心翻看着请柬。
如雪掰着指头算:“一些城里的朋友,你大概不认识。剩下的你都认识,天笑啦,张全啦,董欣啦。哦许强也去,但是这小子只是我们手下干活的,你放心,他绝不敢对你不尊敬。”
“欣欣也去?”言衷合上请柬,笑道,“你可别让她到时候抢了风头。”没等如雪张嘴说话,言衷又笑意吟吟说:
“那我这几天要好好给你选个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