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瞳之下》零秋零

20、熔断时刻

　　冰冷的系统指令如同最终审判，回荡在凌寻的意识深处，也与控制台刺耳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撕碎了回声大厅内短暂的、专注于深潜的寂静。
　　“精英单元！三个编队！突破所有外围干扰！它们知道确切位置！”齿轮的声音变了调，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启动任何可能起效的防御措施，但全息屏幕上代表敌人的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穿透一层层象征性的防线，直扑核心枢纽而来。
　　“强制断开连接！”雷咆哮着，脸上肌肉扭曲，目光在凌寻和屏幕之间疯狂切换。强行中断深潜的风险他清楚，但不断开，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再给我十秒！”老猫扑到凌寻身边，手里拿着两支准备好的注射器，眼神决绝，“强行镇静剂加神经保护剂！能最大程度降低损伤！但之后他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她看向雷，这是在问他是否值得用一个失去行动力的“变量”换取那渺茫的十秒。
　　“不行！”凌寻突然嘶哑地开口，他的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外部危机的刺激下，竟然短暂地压过了数据的拉扯力，重新夺回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简陋的头环，“别断开！给我……信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中央那疯狂旋转、光芒不稳定闪烁的水晶核心。在系统净化指令下达、深潜连接变得极度危险的这一刻，数据的洪流反而因为系统的“关注”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狂暴！
　　他看到了！在那冰冷指令的背后，在那庞大的系统数据流中，一条极其隐蔽的、关于“精英清道夫”调度路径和能量核心频率的实时数据，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
　　“它们的能量核心……有共鸣弱点……频率是……7.3赫兹的谐波冲击！”凌寻几乎是凭借本能，将从数据流中捕捉到的碎片嘶吼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燃烧他的神经！
　　齿轮猛地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指以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操作起来！“共鸣频率？对！有可能！它们的护盾为了追求强度用了同步谐振技术！如果能用精确谐波干扰……”
　　“别管原理了！快！”雷怒吼，他已经能听到大厅外部通道传来特有的、不同于普通“清道夫”的、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引擎嗡鸣声！
　　“调整所有剩余干扰器输出！聚焦谐波频率7.3！最大化功率！快！”齿轮对着其他队员大吼。
　　几名“锈蚀”成员立刻扑向几个看起来像是大型电源和信号放大器的设备，拼命旋转着调频旋钮。
　　“来不及完全覆盖所有通道！”一个队员焦急地喊道。
　　“覆盖主入口！赌它们从正面强攻！”雷当机立断，拔出了能量手枪，和其他人一起迅速寻找掩体，枪口对准了那扇巨大的圆形气密门。老猫则将一支肾上腺素狠狠扎进阿弃的胳膊，试图唤醒他，然后将另一支塞进凌寻手里：“撑住！如果它们进来，给自己来一下，能让你多跑几步！”
　　凌寻颤抖着接过注射器，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两种力量撕碎。一边是系统冰冷的净化指令和即将到来的死亡，另一边是老穆、阿弃和这些“锈蚀”拼死挣扎的热度。
　　“嗡——！！！！”
　　一声巨响，整个回声大厅剧烈震动！那扇厚重的气密门猛地向内凹陷，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扭曲！显然，外面的“精英清道夫”正在用蛮力强行突破！
　　“频率锁定！干扰最大化！启动！”齿轮猛地拍下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
　　嗡——！
　　一股无形的、特定频率的强大谐波场以大厅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门外那巨大的撞击声和引擎嗡鸣声瞬间变得扭曲和混乱！伴随着几声短促而刺耳的能量短路爆炸声！
　　“有效！它们的护盾过载了！”齿轮惊喜地大叫。
　　但没等他们高兴一秒——
　　“砰！砰！砰！”
　　更加沉重的撞击声传来！那扇已经变形的气密门被更加狂暴的力量直接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一个体型更大、装甲更厚、武器模块更加狰狞的银灰色“清道夫”精英单元，顶着谐波干扰产生的能量火花，强行将半个机身挤了进来！它那多复眼的传感器瞬间锁定了大厅内的所有人，尤其是坐在平台上的凌寻！
　　它那旋转的、带着高频粒子震动的大型切割臂猛地抬起，对准了凌寻！
　　“开火！”雷和其他人手中的能量武器同时喷出光束，打在精英单元的装甲上，却只能留下浅浅的焦痕，根本无法阻止它的动作！
　　死亡的气息瞬间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嘭！！！”
　　大厅顶部，一条原本就负荷过载的巨大能源管道，因为谐波干扰的连锁反应，终于不堪重负，猛地爆炸开来！炽热的能量流和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正好浇在刚刚挤进来的精英“清道夫”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打击远比外部的攻击有效！精英单元的装甲瞬间被熔穿，内部的精密元件在高温下发生连环爆炸！它那抬起的切割臂无力地垂落，整个机体冒着浓烟和电火花，瘫瘓在了门口，暂时堵住了缺口！
　　爆炸的冲击波也将雷等人震得东倒西歪。
　　“咳咳……”凌寻被震得从平台上滚落，头环脱落，意识的撕裂感骤然减轻，但剧烈的疼痛和耳鸣席卷而来。
　　“机会！从备用通道走！”雷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大厅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被管道遮挡的检修口，“快！它们很快会清理通道！”
　　老猫和另一个队员搀扶起刚刚被肾上腺素刺激得恢复些许意识的阿弃。齿轮则快速收拾着最重要的数据存储设备。
　　雷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凌寻，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还能走吗？”
　　凌寻咬着牙，点了点头，努力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
　　一行人踉跄着冲向那个狭窄的检修口。身后，大厅门外已经传来了其他精英单元试图清理瘫痪同伴和破口的可怕声响。
　　就在凌寻最后一个钻入检修口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
　　回声大厅内一片狼藉，幽蓝的水晶核心光芒黯淡，缓缓停止了旋转，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那瘫瘓的精英单元残骸堵在门口，如同一个丑陋的墓碑。
　　还有地上，那几个没能及时带走的、已经牺牲的“锈蚀”成员的遗体。
　　以及，老穆和阿拼死带回的、刚刚被提取了一小部分的……关于真相的碎片。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
　　雷猛地拉下了检修口内部的紧急隔离阀。
　　厚重的金属闸门轰然落下，彻底隔绝了后方的一切。
　　黑暗再次降临，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依不饶的撞击声。
　　他们暂时活了下来。
　　但代价惨重。
　　而前路，依旧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