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瞳之下》零秋零

10、幽径微光

　　干涸的河道布满了棱角尖锐的碎石，每踩一步都钻心地疼。凌寻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跋涉。身后的追兵声似乎被陡坡暂时阻隔，但高空中那架“清洁工”如同跗骨之蛆，始终低低地悬停在河道上方，冰冷的红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着他蹒跚的身影。
　　它没有攻击，只是跟着。像是在驱赶，又像是在等待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一点点淹没上来。沿着这条笔直且无处藏身的河道跑下去，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河道左侧的土壁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凹陷——那不是一个自然的坑洞，边缘似乎有某种规整的弧度，像是某种被废弃的排水管道或检修通道的入口，直径约莫只能容一人匍匐通过。洞口被枯藤和泥沙半掩着，若非走到近前极难发现。
　　高处的“清洁工”似乎因为角度的关系，红光扫描暂时偏离了他，正看向河道前方。
　　没有时间犹豫了！
　　凌寻用尽最后的气力，扑到那个洞口，手脚并用地扒开枯藤和堆积的泥沙。一股陈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口深处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方。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河道拐角似乎已经出现了灰衣人的身影。
　　他一头钻了进去！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和潮湿，四壁滑腻，充满淤泥和腐烂植物的味道。他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伤口碰到污水传来一阵刺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拼命地向深处爬去。
　　就在他整个人没入管道后不到十秒，外面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通讯声。
　　“目标信号在河道7B区段消失！”
　　“检查所有可能藏匿点！那个废弃的泄洪管！优先检查！”
　　凌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爬得更快了。
　　管道深处并非完全黑暗，前方隐约透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亮，像是某种老旧的应急灯或指示标志发出的光。同时，空气中开始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机油和臭氧的味道。
　　这下面……有东西！
　　他循着那微弱的光亮和气味艰难爬行，管道开始出现向下的坡度，并且逐渐变得宽敞起来，终于可以让他弯着腰前行。
　　身后的管道入口处传来了动静，有光线射入，还有人员试图进入的声音，但因为管道狭窄和淤泥堆积，进展似乎并不顺利。
　　“管道堵塞严重！需要时间清理！”
　　“清洁工无法进入！释放小型追踪器！”
　　“封锁所有已知出口！”
　　凌寻不敢停留，咬牙加快速度。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明显，那机油和臭氧的味道也越发清晰。
　　终于，管道到了尽头。出口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但其中几根栏杆已经被人为锯断，形成了一个可供人钻出的缺口。
　　凌寻毫不犹豫地从缺口钻了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走道上。走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传来巨大的、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下方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金属加热后的味道。
　　而走道的墙壁，不再是泥土，而是冰冷的、布满各种粗管道和线缆的金属壁！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昏暗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应急灯，这就是他之前看到的光源。
　　这里……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洞穴，而是光渊镇的地下基础设施层！或者说，是维持这个虚假小镇运行的“引擎”之一部分！
　　那个工装男人地图上标注的“齿轮”和“水滴”图标……难道指的就是这种地方？！
　　他强忍着震惊，沿着狭窄的金属走道小心翼翼地向一端移动。走道时而水平，时而沿着巨大的管道向下延伸，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藏身之处，或者找到地图上可能标注的“锚点”线索。追兵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
　　在一个拐角处，他发现了一个敞开的检修口，里面是一个布满各种闪烁指示灯和古老仪表盘的小型设备间。他闪身躲了进去，轻轻掩上门。
　　设备间内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和指示灯闪烁的微弱“滴答”声。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终于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之机。
　　他掏出那张防水地图，就着控制面板上幽绿的光芒仔细查看。
　　地图中心标注的“锚点”似乎位于整个管网系统的深处。而他现在所在的区域，在地图上有一个小小的齿轮标记旁边，用极细的线标注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指向另一个标记——那标记的形状，很像他现在藏身的这种小型设备间，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代号：γ-7。
　　γ-7？这是这个设备间的编号？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房间门口的内侧，那里果然钉着一块小小的、锈蚀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Sector Γ-7。
　　就是这里！
　　他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设备间，在地图上有标注！这意味着，那个工装男人不仅知道地下管网，甚至详细到了具体编号的房间！
　　他立刻在地图上寻找从这个“γ-7”通向“锚点”的路径。地图显示，需要从这个设备间的某个检修通道继续向下，穿过一段标记为“×”的区域，才能抵达更深层的核心。
　　他的目光在设备间内搜索，很快锁定了一个地板上的重型金属盖板，上面有一个拉环。就是那里！
　　就在他准备上前拉开盖板时——
　　“哐当！”
　　设备间的门猛地被从外面撞开！
　　一名灰衣人端着武器出现在门口，冰冷的眼神瞬间锁定了他！
　　“发现目标！在Γ-7设备间！”
　　灰衣人对着通讯器低吼，同时举起了武器。
　　凌寻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背后撞在冰冷的控制台上。
　　无处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