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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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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这月的胭脂水粉快用完了,绸缎庄也该去挑些新料子,还有……”绿箩念到一半,被沈疏桐抬手打断。
“让春桃去。”沈疏桐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再让小和子跟着,男人家力气大,能帮着拎东西。”
绿箩手里的笔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公主这就要当画本子里的红娘了?”
沈疏桐端起茶盏,避开她的目光,“哪有?府里的小厮都忙,总不能让你我亲自跑一趟吧?”
绿箩憋着笑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等绿箩走了,沈疏桐才放下茶盏,走到镜前,铜镜里映出她略带期待的脸。突然,她瞥见自己的发髻和衣裳,有点惹人注意了,她得换一套!
“公主,咱们真要去吗?”绿箩回来时,看见沈疏桐的装扮傻了眼,“奴婢是不是也要换一件啊?”
沈疏桐朝绿萝扔了件与她身上一样的青衣,“赶紧换上,待会再抹点灰脸上,保准认不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春桃提着竹篮站在府门口,脸上带着几分局促。谢琰和就站在她身旁,穿着灰布短打,手里拿着个空包袱,依旧是那副垂着头的样子,半天没说一句话。
“世……小和子,咱们先去哪家铺子啊?”春桃忍不住先开了口,声音轻如细蚊。
谢琰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心里正七上八下的,自出府门起,他就感觉到背后有两道视线跟着,虽然隐蔽,却瞒不过他在沙场练出的警觉。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街角的茶棚,两个穿着青布衣裳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喝茶,异于常人的观察力让他认出了是公主和她的同事婢女绿萝。
公主跟着他们做什么?谢琰和的心沉了沉,难道她看出了什么破绽?
“先去胭脂铺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脚步却下意识地加快了些,想尽快摆脱那道视线。
街角茶棚里,沈疏桐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碗捏碎。
“你看你看,”她戳了戳绿箩的胳膊,“走那么快干什么?春桃都快跟不上了!就不能等等人家?”
绿箩也看不懂,“许是小和子急着为公主办事呢。”
“急着办事也不能这样啊。”沈疏桐恨铁不成钢,“你看春桃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倒好,连头都不回!真是个榆木脑袋!”
两人跟着走到胭脂铺门口,就见小和子站在门廊下,让春桃自己进去挑。春桃进去了半晌,他就站在原地守着包袱,像尊门神,连眼睛都没往铺子里瞟一下。
“他是不是木头啊!”沈疏桐压低声音,气得牙痒痒,“春桃一个姑娘家挑胭脂,他就不能进去帮着看看?”
绿箩赶紧拉了拉她:“公主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好不容易等春桃提着胭脂出来,两人又往绸缎庄走。一路上,小和子依旧一言不发,春桃几次想开口,都被他那副冷淡的样子堵了回去,最后也只能低着头沉默。
沈疏桐跟在后面,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焦躁,最后只剩无奈。她算是看明白了,小和子在这方面真是一窍不通,还是直接问的好。
“算了算了,回去吧。”她扯了扯绿箩的袖子,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再看下去也是气自己。”
直到那两道跟踪的视线彻底消失,谢琰和才暗暗松了口气。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春桃,见她低着头,“她们走了,别害怕了。”
春桃也松了口气,刚才她习惯性想喊谢琰和世子,被他狠戾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这才惊觉自己差点露陷。去铺子的路上,谢琰和假装走在后面,实则是在小声告诉她公主在跟踪他们,切莫轻举妄动。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明白公主好端端的为什么跟踪他们,难道是他们的关系被发现了吗?
她好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谢琰和的眼神压了回去,这下公主走了,可算能问了。
“公主为何跟踪我们?是那晚的谈话被知道了吗?”
“我也不清楚,但应当不是那晚的事情。若是她知道了,大可直接捉我们过去,何必大费周章。”
春桃呼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谢琰和看向沈疏桐离开的方向,这公主的心思可真够多的,当真如传闻中那样蠢笨吗?
采买的东西堆在廊下,春桃正蹲在地上清点,谢琰和站在一旁帮忙归类。绿箩从主院走出来,笑着对谢琰和道:“小和子,公主叫你呢,让你去水榭一趟。”
谢琰和心里毫无波澜,他就知道公主跟踪了一路,定是要问些什么。
“知道了。”他应了声,拍了拍手上的灰,跟着绿箩往水榭走。
沈疏桐正坐在石桌旁翻着账本,见他进来,抬眼时目光清亮,带着几分审视:“回来了?”
“回公主,回来了。”谢琰和垂手站在一旁,姿态恭顺。
“今日出去,玩得开心吗?”沈疏桐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指尖却在账本上停住了。
谢琰和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公主,是去采买,不是去玩的。”
“哦?”沈疏桐放下账本,身体微微前倾,“那你和春桃,路上说了些什么?”
谢琰和定了定神,语气平静:“没说什么,就说了些采买的事。”
沈疏桐挑眉,“什么都没说吗?比如那晚老槐树下的事。”
谢琰和的后背瞬间绷紧,好在他早已与春桃对好了口供,此刻倒也镇定:“回公主,奴才那晚路过老槐树下,见春桃姑娘被老鼠吓哭着了,就帮着赶了赶老鼠。”
他说得条理清晰,眼神坦然,这下轮到沈疏桐傻眼了,她本想逼问出两人的关系,然后再继续撮合,可谢琰和这番话分明是在告诉她,她从头到尾都是搞错了!
她还以为两人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私下里定了什么约定,没想到只是赶老鼠。那自己今日的撮合与跟踪,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沈疏桐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小太监,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尴尬。
“原来是这样。”她别过脸,“那没事了,没事了,你快退下吧!”
谢琰和见她窘迫得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猜测,“公主莫非是觉得我与春桃有情?。”
“没有!绝对没有!”沈疏桐将石桌拍得震天响。
看她这模样,看来是猜对了,谢琰和躬身认错,“是奴才多嘴了,望公主见谅。
沈疏她只想他赶紧走,消失在自己眼前,朝他摆摆手,说:“没事,你也不是有意的,退下去吧。”
谢琰走后,沈疏桐又趴在石桌上,懊恼地敲着桌子。绿箩在一旁听完了全过程,忍不住笑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沈疏桐闷声闷气地说,“你还笑!都怪你,我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绿箩递过一杯茶:“这怎么能怪奴婢呢,您方才也听到了,小和子描述的与奴婢说的无异,是公主您脑补了太多。”
沈疏桐后悔了大半日,连晚膳都在想这件事,但一封信的到来让她忘记了白日的尴尬。
周嬷嬷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密封的信封:“公主,探子来的信。”
沈疏桐连忙接过信封拆开,上次探子来信说没有查到四年前那个男子的消息,她便让绿萝传信过去问问母后的事情查得如何,没想到今日就回信了。
“未寻得毒药。”
又是这样,沈疏桐捏着信纸,指节泛白。
“周嬷嬷,你让下人们都歇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周嬷嬷叹了口气,“公主别太忧心,迟早都会找到的。”
沈疏桐没说话,只是将信纸紧紧握在手里。周嬷嬷知道她需要缓一缓,静声退下。
夜色如墨,泼洒在沉寂的庭院里。
老槐树下,沈疏桐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在胃里烧出一团烈火,可心头的寒凉却丝毫未减。
她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月夜,母亲会牵着她的手在玉棠宫的庭院里散步,教她认天上的星宿,说“疏桐你看,那颗最亮的星,就是母后在陪着你”。
那时的玉棠宫,总是亮着暖黄的灯,母亲的笑声像银铃一样,能驱散所有的寒意。可如今,玉棠宫早已空了,而她也不再住那里。
“母后,儿臣好想你啊。”她喃喃自语,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一杯接一杯,酒壶很快就空了。沈疏桐趴在石桌上,脸颊滚烫,意识也开始模糊。
谢琰和在暗处看着她,今晚不知怎的,他也睡不着,躺在耳房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眠。
他索性起身,在院里走走,放松放松脑子。刚走没一会儿,就看见后院的石桌旁趴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是沈疏桐。
看着她自言自语了半天,终于没了动静,这才走上前去。
谢琰和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很轻,像一片羽毛,靠在他的怀里,眉头却依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他抱着她往寝殿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醒了她。经过廊下时,一只飞虫惊扰了她,沈疏桐不悦地睁开眼。
看着眼前藏在黑暗里的脸,恍惚间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夜晚,面前的脸与四年前那张完美重合。
是他吗?还没得到答案,又晕了过去。
谢琰和将她放在寝殿的软榻上时,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竟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像着了火一样,坐立难安。
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