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冥王星忠心陈皮

11、“我没想真的一步登天”

　　去路被挡住，季淮澈的头猛然沉到她肩上，即使隔着T恤也能感觉到他额头的滚烫“你发烧了？”
　　淋雨带来的寒意似乎此刻才真正发作，一股冰冷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操…”他低咒一声，迅速直起身，试图掩饰刚刚的虚弱，但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却骗不了人。
　　沈风眠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清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你发烧了？”她的语气肯定大于疑问。
　　“没事，你先回家吧，我让酒店给你叫车。”季淮澈想甩开她的手，动作却有些无力。
　　沈风眠没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一片滚烫“烫成这样叫没事儿？”
　　“真没事儿，睡一觉就行，你先回去吧，发烧也会传染。”
　　“去躺着。”
　　干脆、利落，完全没搭他的茬，两人僵持没到二十秒就以季淮澈妥协告终。
　　他被她半推半扶地弄到卧室床边坐下。然后盯着她转身去客厅，很快端了一杯温水回来，又翻出酒店医药箱里的电子体温计。
　　“别动。”她拿着体温计，语气不容置喙。
　　季淮澈靠在床头，看她忙前忙后，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因为担忧和专注，显得格外清亮。她微微俯身靠近时，几缕发丝垂落，扫过他的手背，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和因为认真而微微抿紧的唇线。
　　“39度9。”沈风眠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眉头锁得更紧，“吃药。”她利索地找出退烧药，和水杯一起递到他面前。
　　季淮澈看着她递过来的药片和水，没有立刻接。他靠在床头，脸色泛着高烧的红晕，眼神却比刚才清醒了些，直直地看着她“这算你对我的担心吗？”
　　沈风眠实在不想这个时候跟他拖拉，带着敷衍地嗯了一声，眼前人却再次得寸进尺“换成别人你也会这样吗？”
　　“......神经病。”
　　像诡计得逞的恶魔，季淮澈笑意深深地接过药片。
　　诚如他的话，他不是不送首饰，只是不想，在他的观念里无论是项链、手链或者是戒指，这些用珠宝玉石打造的圈圈环环都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微型囹圄，既然要标记占有，既然要套牢锁链，市面上流通的粗制滥造又哪比得过他季淮澈亲手设计的合适。
　　药效来得很快，季淮澈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又察觉到旁边的人准备起身，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先别走。”
　　“......我把东西拿出去。”

　　沈风眠再进屋的时候季淮澈已经睡着了，马文斌发来询问消息，还说谢聿今天又去了。
　　她窝在窗台旁的躺椅上，开始编辑短信回复“马老师，我今天请假，下周末一定准时到。”
　　对面消息回的很快“好的。”还附带了一张谢聿正坐在她天天待着的沙发上的照片。
　　大雨的阴影折射到玻璃窗上映衬少年的侧脸，情绪模糊不清，好像一座真的石膏像。
　　沈风眠没再回复，床上的人在熟睡，窗外大雨滂沱，她顺手扯了条毛毯盖在身上，浓浓的倦意袭来，从今天开始就再也不用为生存发愁了，这种缠绕着她的焦虑倏然抽离，终于可以在这个周日上午睡一个好觉。

　　谢聿坐在沙发上听着底下学生的笔触声，对沈风眠的感情是欣赏、内疚、悸动、挣扎等等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是一条简讯“不要做你不该做的在外丢人现眼。”
　　握着笔的手指用力，他压下情绪，指尖一滑，消息被删除。

　　时钟走过四圈，季淮澈醒的时候窗外雨势未减，床边没人，他刚想起身就瞥见一旁躺椅上缩着的人。一股陌生的满足感充盈心头，他睡眠一直不好，失眠多梦是常态，每次醒来几乎都是浓重的疲惫感。
　　他动作轻缓地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除了蒋涛发来的骚扰信息，就是一小时前萧放发来的消息“给你留的惊喜还满意吗季少爷？”
　　差点把这狗b忘了，他从联系人里翻出江瑾韵，发了条消息过去，给哥们儿的感情生涯添砖加瓦，义不容辞。
　　又叫了外卖，观察了几天沈风眠其实不挑食，而且更爱吃肉，没什么忌口，但瘦成现在这样就足以见得宋娟沈勇对她到底有多苛待了。
　　“你醒了？”沈风眠听见细碎的动静揉了揉眼睛，难得沉睡无梦，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刚醒。”
　　她把体温计放到他额头上“37度3，退烧了。”
　　“嗯。”
　　从客厅倒了杯温水进来，沈风眠递给他“喝口水吧。”
　　“嗯。”
　　这么听话？她收起毛毯放回到原来的位置“那我先走了。”
　　“我叫了餐，一起吃完再走吧。”
　　“行，所以你的衣服呢？总不能穿着酒店浴袍回家吧。”
　　“在烘干机里。”
　　行，还真是总统套房，有钱人的待遇真是不一样。
　　不对，她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想到这沈风眠的心情就免无可免地变好，季淮澈看着她上扬的嘴角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眼前人的恢复能力太强，让他准备好的措辞都打了水漂，下床去淋浴间取回洗净烘干的衣服，叫的外卖刚好也到了。
　　六菜一汤，除了汤是素的，其余几乎都是荤的，沈风眠坐在餐桌前盯着他打开盒子，有些无奈“你知道你自己是病人吗？”
　　“知道。”
　　“你点的这些你都不能吃。”
　　“给你点的。”
　　“...那你自己呢？”
　　“我是病人，不能吃饭。”
　　？
　　季淮澈划干净筷子上的倒刺递给她“我没什么胃口，你先吃吧。”
　　“你这么盯着我吃不下去。”
　　“我帮你看看萧放给你的资料。”
　　他坐到沙发上拆开档案袋，这些文件早上汪正大概都给沈风眠讲了一遍，但也只是挑挑拣拣些沈风眠能听懂的说。
　　“其实这份遗嘱之所以难以正常执行，是因为他们家老爷子完全没有提到他的儿子，也就是萧放亲爸萧淮山，现在棘手的是，萧老爷子病重，萧淮山才是萧氏集团真正的掌权人，大股东。”
　　“他走的时候和我说了要回去夺权。”
　　“不让你现在回海城是保护你，萧放这次来临江的一举一动都瞒着海城那边，明面上只是来找我。”
　　“这个他也说了，而且我也没打算去海城。”
　　“为什么？”
　　“虽然有钱了，但很多东西还得靠我自己，我没想真的一步登天。”
　　“其实萧放到最后，是一定需要你帮他的，这个没法回避。”
　　“他会成功吗？”
　　“不知道，也许吧。”
　　“你不帮他吗？我以为你们是一条战线的。”
　　季淮澈将文件塞回去，走到餐桌旁坐下“我不插手别人的家事，可以帮无关紧要的小忙，但这种问题，我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既没立场也没资格的位置。”
　　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沈风眠打开手边的汽水“那我又能帮他什么？”
　　餐盒的热气在他面前氤氲成一片模糊的白雾，衬得他因发烧初愈而略显苍白的脸有种脆弱的锐利感。
　　“你能帮他确认真相，”他拿起筷子，却没夹菜，指关节在光滑的竹面上轻敲了一下“萧淮山要抹掉当年的痕迹不难。萧放人在海城，鞭长莫及。而你，”他抬眼，目光精准地锁住她“就在这里。你熟悉临江的犄角旮旯，熟悉宋娟、沈勇这些人，更重要的是，你就在漩涡中心，却还没被海城那边掣肘。”
　　沈风眠捏紧了手里的汽水瓶，冰冷的铝罐外壁凝结的水珠湿了指尖“如果我不帮呢？如果我没答应他，他又该怎么办？”
　　“没有这种如果，我和萧放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看错人，还记得当时在病房外，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吗？”
　　那些循循善诱，不停给她欲望滋长浇灌的话语。
　　“他在试探你，从你答应做亲子鉴定的时候，他就已经确认你不是只安于现状的人，遗嘱，钱，还有今天早上他应该让汪正和秦硕一起见的你，”
　　“看似是在向你介绍这份遗嘱的分量，实则是在展示他的能力，并且告诉你这些能力也可以为你所用，更加坚定了你打算报复宋娟沈勇的决心，”
　　季淮澈娓娓道来的话语让沈风眠的眉头越来越紧“萧放和萧淮山的关系恶化到所有人都觉得夸张的程度，他从小就被扔在国外一个人长大，你觉得他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风眠沉默地灌了一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刺激的甜腻。
　　“萧放给你资源和信息，你负责在临江找真相，把藏起来的泥鳅翻出来。他拿着你找到的证据，在海城才有筹码去撬动萧淮山的根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手腕上那条折射着顶灯微光的手链“当然，对你来说，这是笔好买卖。萧放承诺的遗产是空头支票，只有萧淮山倒了，它才能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