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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三国兵峰 再铸死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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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玄望着楚宁安,喉结滚动了几下,大喊一声:“楚宁安!”
当楚宁安回头停步回头看他时,他苦笑着,缓缓竖起大拇指,那动作中满是讽刺与自嘲。
然后深情又苦涩地看着她:“宁安,你知道的,虽然我们深爱着彼此,但都不会为了对方叛国,作为你的驸马,我劝你一句,真的杀了我吧,不舍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楚宁安那故作悲切的哭腔瞬间收敛,看着萧翊玄,仿佛要通过那深情双眼睛看穿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缓缓抬起右手,好似要做什么重大决定。抬起许久却舍不得放下。
她抽出楚音腰间断刃再次抵上萧翊玄的脖颈:“我一直不解,上一世,我爱上你,是因为你的刻意欺骗,你为什么会爱上我,我相貌不算惊艳,性格也跋扈,为什么最后要去救我。”
萧翊玄苦笑,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弧度:“我也想知道,情不知所起……”他喘息着,勉力举起右手,轻轻地抚摸楚宁安的脸颊,指尖冰凉却带着无限的眷恋:“也许是你无论何时见我都展露的灿烂的笑脸,也许是你对我从来都是赞叹和崇拜的目光,也许是你每次站在我身前替我驳斥其他人的冷嘲热讽……”
他声音渐轻:“也许是朝夕相处的习惯,也许是我贪恋你身上的味道。反正,当我得知你还在火海中,我从没那么怕过,比我在战场上生死一线还要怕,我知道,如果我失去你,我的余生将失去灵魂。”
楚宁安笑了,笑声中带着凄凉,她拉着萧翊玄的衣领,手中的匕首攥的越来越紧,在萧翊玄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却一直没能更进一步,最终收起匕首“关到偏殿,看着。”声音冷如寒冰,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姜枫指挥侍卫将萧翊玄扶回房间。萧翊玄瘫倒在锦缎床榻上,面如死灰,眼中再无往日半分神采,只剩下一片被彻底击溃后的空洞。
姜枫沉默地走上前,动作熟练而轻缓地将他身上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麻针小心拔出,带出些许酸麻感。每拔出一根,萧翊玄紧蹙的眉峰便似乎舒展一分,但那眼底的灰败却丝毫未减。
“殿下……”姜枫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愧疚与担忧。
萧翊玄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清晰的嘲弄:“别叫我殿下。你是我哥,我是你弟…你太厉害了,骗我一次,成功一次。” 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力气,充满了无力与自嘲。
姜枫手下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他将取出的麻针仔细收好,室内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萧翊玄,压低了声音问道:“您说…长公主真的会把楚国国宝摔碎吗?您看过轮回玉,那是真的吗?”
萧翊玄缓缓睁开眼,目光茫然地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回溯遥远的记忆。“我上一世…只见过轮回玉一次,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轮回去了。”他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回味,“这一世见到的轮回玉…看起来与记忆中很像,手感也与古书记载的一致,冰凉光润…”
“那摔碎后微光瞬间消失…”姜枫追问,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探究,“古书上有记载吗?”
这话似乎瞬间戳破了萧翊玄强撑的平静,一股无名怒火猛地蹿起,他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哪位先祖…会为了记录这个而把宝玉摔了?!要是摔过了…哪还有现在完好的轮回玉!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姜枫没有动,只是沉默地拔除了最后一根麻针。姜枫替他掖好被角,退开两步,却依旧垂首立在床边,低声道:“长公主吩咐,让我陪着您,怕您…想不开。”
萧翊玄闻言,唇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他想不开?不,他现在想得比任何时候都“开”。
国宝破碎,楚国朝堂却出奇平静。
楚宁安次日便捧着个锦盒入宫面圣。盒中盛着块鸽血红玉,色泽炽艳如凝血,在光下流转着灼目的华彩。
“父皇,”她声音清越,“蓝玉幽沉,象征往昔,而红玉炽烈,正合我大楚如今国运。旧宝既碎,或是天意,预示我大楚将褪去沉旧,焕然新生。”
楚皇把玩着那块温润炙热的红玉,龙颜并无多少痛惜,反而颔首称是。那蓝玉,于楚国,更多是祖宗传下的一件古老摆设,一个象征。既已碎之,女儿又寻来这般夺目的替代之物,他自然乐见其成。诏书旋即颁下,言国宝焕新,楚国当如红玉,蒸蒸日上。
消息传至萧国,却是另一番地动山摇。
萧国皇宫内,萧皇震怒,一掌击碎了龙案一角。殿内侍从跪伏一地,噤若寒蝉。
“宝玉……碎了?”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楚宁安……她怎敢!那是我萧氏一族传承数百年的圣物!”
底下跪着的使臣头埋得更低,颤声禀报:“楚国…楚国声称,是二殿下…是萧翊玄盗窃失手所致…且已单方面废止盟约,要求陛下…给出交代。”
“交代?”萧皇怒极反笑,笑声森寒,“好一个楚宁安!不仅要毁我族圣物,还要陷我儿于不忠不义!”
群臣愤慨,血洗楚国的咆哮声响彻大殿。
然而,咆哮之后,是冰冷的沉寂与权衡。
数日后,萧国的国书冷冷送达楚宫。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打破国宝者,乃楚国长公主之驸马萧翊玄。既入楚籍,便是楚臣。其行止,皆由楚国律法裁定,与萧国无干。至于盟约,萧国遵从楚国之意。
轻飘飘几句话,将萧翊玄彻底割舍,如弃敝履。
楚宁安看完国书,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萧国这是断尾求生。
公主府西苑,一处僻静冷清的客房。
萧翊玄坐在窗边,窗外一方窄天,并无甚好景致。他手脚皆戴着沉重的镣铐,玄铁所铸,活动间哗啦作响,范围仅限于这方寸屋室。
自那夜后,楚宁安再未出现过。
每日只有沉默的侍卫送来三餐,收拾屋子,以及……姜枫。
姜枫会定期来看他,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有时是书,有时是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萧翊玄初时怒极,恨极,不予理会。但无论他如何冷嘲热讽,或闭目不见,下次依旧会准时出现。
时间久了,那愤怒便如被这无尽寂静和禁锢磨钝了锋芒,只剩下沉沉的无力与挫败。
姜枫告诉他萧国的回应时,萧翊玄正望着窗外一株枯了一半的老树。他闻言,只是眼睫微动,连头都未回。
“知道了。”声音沙哑,毫无波澜。
他早已料到。当他的存在弊大于利,甚至可能引火烧身时,被舍弃是唯一的选择。只是心口那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漫上冰寒的钝痛。家国,亲人,最终都敌不过利益权衡。
轮回玉已碎,这一世……他闭上眼,连想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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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悄然而过。
夜凉如水,月色被薄云遮掩,只透下朦胧的清辉。公主府沉寂在一片寂静里,唯有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又远去。
客房内,萧翊玄和衣躺在榻上,镣铐未解,呼吸平稳,却并未入睡。他只是睁着眼,望着头顶昏暗的帐幔。
忽然,极轻微的一声“咔哒”,似是窗栓被拨动。
萧翊玄眸光一凛,瞬间警惕起来,身体却维持原状未动。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室内,动作轻捷得几乎听不到声音。那黑影悄步移至床前,低低唤了一声:“二殿下?”
萧翊玄缓缓坐起身,镣铐因他的动作发出轻响。借着微弱月光,他看清来人是个头发花白、面容普通的老者,穿着公主府下等杂役的粗布衣裳,一副园丁模样。
“你是何人?”萧翊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审视。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躬身行礼:“老奴代号‘枯藤’,乃陛下麾下暗卫,潜伏楚国已三十有二载。今日得陛下密令,特来联络殿下。”
萧翊玄心脏猛地一沉,面上却不露分毫:“父皇……有何指令?”
“陛下知殿下受辱于此,心焦如焚。然此前楚国反咬,局势不明,不得不暂作切割,以安楚人之心,并非舍弃殿下。”老者语速极快,声音低若蚊蚋,“然轮回玉乃我萧国至高圣物,绝不可就此毁弃。楚国必须付出代价!”
萧翊玄指尖微凉:“所以?”
“陛下已密联齐、燕二国,不日将挥师南下,合围楚国!誓要踏平国都,雪此奇耻!”老者眼中闪过狂热,“陛下有令,命老奴不惜一切代价,在发兵前救殿下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说着,取出一根细小的荧光棒,微光下仔细照着锁孔内部纹路,用手指快速勾勒出复杂的结构。“请殿下早做准备,三日后此时,老奴再来,助殿下脱困!”
联军围攻……城破……
他喉咙干涩,发出低沉声音:“齐、燕世仇已久,近些年与楚国也并无征战结仇,真的会摒弃前嫌联盟?”
老者带着几分笃定的神秘:“殿下放心。陛下已跟薛国师商量好了,此事由薛国师亲自游说,一手促成。楚国……必亡无疑。”
他还想再问,老者却警惕地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急道:“有人巡近。殿下保重,切记,三日后!”说完,不等萧翊玄回应,身影已如青烟般掠出窗口,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镣铐冰冷的触感和窗外远远传来的、规律得令人心慌的巡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