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反派当作最强止痛剂》佩枪凯蒂

4、断了的线

　　暗门在身后沉重地闭合，将邵筝厉声的催促、沐秋白冰冷的视线以及那些所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隔绝。
　　安全屋内，只剩下应急灯带发出的微弱蓝光，以及闻灼粗重得可怕的喘息声。
　　她背靠着冰冷光滑的金属墙壁，身体因脱力和恐惧微微颤抖。指尖无意触碰的凹凸感让她转头——墙壁上，有人用亮黄色的荧光颜料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涂鸦，是那扇“痛门”上Q版美少女，旁边还刻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邵筝酱超☆安☆全☆屋”，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闻灼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个粗糙却充满生命力的图案。
　　她喘息着环顾四周。
　　这个所谓的“静默级”安全舱，远比想象中要更加……鲜活。
　　墙壁上贴着的双子歌姬海报，角落里堆着的没拆封的“仙豆味压缩能量棒”，操作台的拉杆上套着的毛茸茸的猫耳装饰品。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那个少女是如何努力地将这个冰冷的避难所，打造成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用一些天真的色彩和幻想，笨拙但顽强地对抗着外部世界的灰暗和残酷。
　　也正是她，刚刚成为了阻挡她们与毁灭之间的唯一屏障。
　　“邵筝……她……”闻灼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喉咙里像是堵满了铁锈，“她能……”
　　“她不能。”滕凛打断了她，声音冷硬，没有丝毫犹豫。
　　她正快速操作着安全屋的内置控制台，检查着周围的能量读数和环境安全系数。
　　“面对沐秋白亲自带队，‘朗基努斯之枪’七代机……她没有任何机会。”滕凛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常识，“她选择启动‘超界脉冲’，干扰滤罪者的传感系统，为我们争取这十几秒，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闻灼猛地抬头，看向滕凛，她的下颌绷地更紧了一些。
　　“为什么？她明明可以……”
　　“因为她比你更清楚沐秋白是什么人，也更清楚你是什么。”滕凛终于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她的眼神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深邃，带着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滤罪者。”滕凛吐出这个词，仿佛舌尖都染上了一丝铁锈味，“官方说法，他们是‘净化者’，负责提纯‘痛感精神’，去除其中的‘杂质’，确保其能安全有效地用于对抗‘虚无’。”
　　她走到闻灼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
　　“但所谓的‘杂质’，是什么？”滕凛的目光锐利，“是恐惧，是怨恨，是不甘，是愤怒……是所有强烈到足以污染‘稳定’的情绪，是所有可能让人重新‘活’过来的东西。”
　　“念力转化，‘对外路径’。”滕凛继续道，像是在给闻灼，也是给自己梳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通过战争、掠夺，制造大规模的痛苦来收集，速度快，产量大，但极其浑浊，充满了他人的绝望和疯狂，必须经过‘滤罪者’深度净化才能使用，否则使用者自身也会被污染、异化。”
　　“而‘对内路径’，”她的目光落在闻灼身上，“自我毁灭，向内挖掘痛苦。速度慢，更加痛苦，难以持续，但产出的‘痛感精神’……更为纯粹，也更‘强大’。就像你。”
　　闻灼怔怔地听着，工厂里日复一日的麻木劳作，那些被植入的“痛苦因子”，原来都指向这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邵筝，”滕凛的声音低沉下去，“她曾是‘滤罪者’中最顶尖的技术员之一。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亲手‘洗’掉那些从远征军带回的、沾满血与火的痛感精神里的‘人性’，把它们变成温顺的、无害的‘燃料’。她看过太多被彻底‘洗净’后变成空壳的人，也看过太多被杂质逼疯的战士。”
　　“那她为什么……”闻灼无法想象邵筝是怎样坚持这样的工作。
　　“为什么叛逃？”滕凛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也许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成为这种循环的一部分。沐秋白……他放邵筝走，或许不是因为仁慈。”
　　她的声音带着冷意，像是在叙述一个早已注定的悲剧。
　　“更像是一个孩子放走了他捉到的蝴蝶，不是为了让它自由，而是想看看它能扑腾多远，飞得多好看，并且确信自己随时能再把它抓回来。”
　　“邵筝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有点麻烦、但又极具天赋的‘所有物’。她的叛逃，可能只是他默许的一场漫长的任性。他享受着这种掌控感。”
　　安全屋内一块处于待机状态的监控副屏，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
　　屏幕上满是干扰的雪花和跳跃的色块，音频里是刺耳的杂音，这是邵筝那边残留的监控设备在最后时刻传来的延迟信号。
　　闻灼和滕凛双双聚焦于副屏，几秒之后，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了一些。
　　屏幕上出现了沐秋白的侧影，他坐在邵筝之前的那把巨大电竞椅上。剪裁优雅的大衣和这个座椅并不匹配，他的食指在扶手上有规律地轻扣。
　　下一秒，邵筝就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头却不肯低下。
　　沐秋白冰冷、带着点玩味的声优雅地切入，仿佛在点评一件出了瑕疵的艺术品：
　　「Kite（风筝），你这次的作品……很令人失望啊。我给了你想要的自由，你却用来搭建通往老鼠洞的跳板。」
　　邵筝的表情充满了讽刺，声音猛地拔高，穿透了失真效果，带着不甘和愤怒：
　　「呵，别自以为是了，沐秋白。我才不是你的风筝！我也不喜欢你给我的代号。你以为你能掌控我一辈子吗？就算再也飞不起来了，我也不要把线交在你手里。」
　　「看来，过于纵容，只会让宠物忘记谁才是主人。」沐秋白的声音里听不清什么情绪，但是越来越重的叩击声还是泄露了他的不悦，「游戏该结束了。」
　　屏幕猛地亮起一片刺目的纯白！
　　闻灼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双手死死抱住头部，蜷缩起来！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也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
　　在那片白光吞噬画面的瞬间，她那过于敏锐的对痛苦感同身受的天赋，如同一条被强行接驳的电路，实时捕捉到了另一端邵筝所承受一切感受——
　　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更为可怕的、意识被强行剥离、存在被绝对力量从根源上无情抹杀的“虚无化”痛苦！
　　尖锐。荒谬。彻底。
　　“呃啊——！”闻灼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正在亲身经历那场毁灭。
　　周围的空气开始不正常地震荡，悬浮的尘埃疯狂舞动，发出细密的、令人牙酸的嗡鸣。
　　墙壁上的黄色涂鸦少女在她失控的能量场中扭曲震颤，仿佛复刻了邵筝的尖叫。
　　闻灼身下的金属地板甚至开始微微发烫，皮肤之下，隐约有暗红色的、如同碎裂晶体般的纹路一闪而逝！
　　她直观地“品尝”到了邵筝最后的痛苦，也“品尝”到了沐秋白那毫无人性、漠视一切的残忍。
　　滕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感受到了闻灼身上散发的那股极不稳定却又异常纯粹的能量波。
　　这远超她见过的任何“自毁路径”产出者的表现！
　　“闻灼！”滕凛低喝一声，大步上前，强而有力的双手吃力地按住闻灼不断颤抖的肩膀。
　　她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如同淬火的冰水，试图带回闻灼被巨大痛苦和自责淹没的意识：
　　“控制住它！”
　　“听着！你不想让邵筝白死吧？”
　　“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不好受吧？！”
　　“不想下次再这样，只能被人保护，然后看着保护你的人一个个消失的话……”
　　“就给我快点强大起来！
　　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尖锐的钉子，狠狠插入闻灼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在即将被这股汹涌的，能够撕裂她也撕裂周围一切的能量爆发的边缘，腾凛的话让她有了一丝短暂地清醒。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她不能白死，邵筝不该白死！该死的人是沐秋白，是他们这些所有自以为是的人。
　　闻灼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她剧烈地喘息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不仅仅是为了邵筝，也是为了那份她被迫清晰感知到的绝望。
　　原来，厂外也没有自由吗？
　　我们的自由为什么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闻灼愤恨地砸向地面，以她打击打点为中心，一片蛛网般的暗红色结晶纹路骤然闪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那本该固若金汤的防御地面竟被蚀穿了一个碗口大的坑洞。
　　闻灼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重组。
　　她的声音嘶哑，但异常坚定：
　　“……教我。”
　　滕凛被她眼神中的热度灼烧了一秒，这是她曾经非常熟悉的情绪——是远征军在绝境中的不惜焚尽自身也要撕开缺口的决绝。
　　她沉默了两秒，松开了手。
　　“很好。”
　　“记住你刚刚的感觉。记住邵筝最后的感觉。。”
　　“然后，把它转化重组，变成任何你想要的形态，然后积聚成一个可见的实体。感受它，掌握它，让它为你所用。”
　　闻灼依言照做，心里暗暗发誓：
　　邵筝，对不起，你的线断了。
　　但请你相信我，沐秋白，他绝不会永远是握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