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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对头他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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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如何?”
阳光淌过玄衣上的金线,勾勒出袖口与下摆上临渺宗的祥云宗纹,显现几分出尘贵气。
玄衣青年估摸着二十来岁,眼中却不是同龄人的好奇或波澜,平稳的像一潭无波的池。
对方完美敛去灵息,不出声云恬都发现不到。
是这人救了她?
好年轻。
目睹那种精湛的剑招,云恬还以为会看见个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者。
云恬愣一下,旋即垂下眼睫,清了清嗓,发出沙哑声音。
“先不说这个,能否帮我个忙,有只兔子跌进去了。”
她抬手指向地上异兽的喉咙,焦急道。
闻言,对方剑眉一挑,朝她摊开手,掌心聚集灵力,凝出一颗雪白绒球,幻化出兔子形态。
云恬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兔子后腿一蹬就跳下地,前爪捧脸,侧身舔舐。
“这只兔子吧?”
对方虽是问句,却语气笃定。
云恬瞪大眼眶:聚灵造物,这种高端的法术她在陆云恬记忆没见过,更别说在她前世。
关键是,眼前的成形后完全藏起灵息,像正常活物。
看来刚才那只拖延时间的白兔,也是他所为,云恬收敛神色,肃然起敬。
“你的伤,不方便移动,需要草药吗?”
玄衣视线扫过云恬用树枝固定的小腿,出声。
“嗯,我想找止血草。”
云恬下意识扫了鲜血淋漓的下摆,叹口气。
身负重伤,她气息薄弱的像株野草,随时都有可能散到风里。
玄衣眉头轻蹙,手伸入袖口一探,一翻,一株喜人的绿静静就躺在他掌心,锯齿状的叶片微微卷曲,正是云恬苦苦搜寻的止血草。
“多谢。”
意料之外的惊喜,云恬眼睛重新亮起,抬手接过对方慷慨递来的救命药草。
双指捻起叶片,将止血草搓出绿汁,云恬撩起下摆,仔细将它涂抹,残血转瞬凝固成血痂,她松口气。
伤口好转,而她只是治疗了全身最严重的腿伤,眼下还需要找到更多止血草,但最好的选择是快点离开试炼,让医疗部帮忙治疗。
松开紧握的双拳,云恬抬眼,观察着男子表情道:
“道友,我得退出试炼,碍于行动不便,能否送我一程?”
云恬厚脸皮地请他帮忙,认为他不会拒绝,有一个客观原因,就是宗门规定。
往年试炼危机四伏,受伤需要帮助的弟子不胜其数,寻常情况下,路过的同门都会提供帮助,而也不乏有人为抢夺机缘见死不救的事件。
为减少这种事发生,鼓励救援,临渺宗发布一项规定。
不论平日成绩优劣,凡是救助他人的弟子,无需试炼,考核评分就能被评上等,除此之外,他将获得一个月的藏书阁无限制借阅资格,免除一个月的宗门任务。
意料之内的,青年颔首,并未露出不满表情,像之前一样,重新凝出一个物体,放在地上。
没等云恬看清,就膨胀着发出白光,从一个巴掌大小,变为和青年一样高,随即幻化出形态。
“噗”
玉白色物体像是一根圆木桩子底下戳了四根长木棍,形体似马,头颅却是兔子模样,长了两个长耳朵,却是全身上下最真实的一部分。
光滑的表皮反射着太阳光,轻灵的灵力涌动,随后消失。
眼见造物完全收敛了气息,云恬哑然:技术如此高超,也不怪她一开始没有认出那个兔子是修士所为。
用来侦察周边环境挺方便的,不过,也不需要捏出这么大的东西吧。
青年似是看出了云恬的疑惑,淡然开口:
“抱歉,我目前只会捏兔子。这匹马,就凑合用吧。”
马?
她唇角勾起短暂的一弧,但随即被疲倦压平,仿佛从未存在过。
“上来,让马载你去试炼出口,这样快些。”
青年俯身递来剑鞘,方便她借力,疏离而有礼。
“马”乖顺下蹲,配合着卧在她边上,云恬小心翼翼,握住剑鞘慢吞吞挪了上去。
“道友姓名?”
“陆…云恬。”
闻言,青年唇角倏地拉平,喉结滚动了几下。
云恬侧目观察青年面部神色,没有错过这个变化。
她在原身记忆力没有看见他,也就是说,虽同为临渺宗弟子,他和陆云恬没有交集。
唉,原身的名气已经不好到这种程度了啊。
她讪讪地笑:
“你呢?”
“姜洛宁。”
姜洛宁?!
闻言,云恬更是笑容一滞,收回视线扭开了脸,瘪嘴。
因为姜洛宁的这个姜,就是姜凝生的姜。
陆云恬的头号敌人,当然,是她单方面认为的。
姜凝生,修仙世家姜家嫡长子,姿容昳丽,性格温柔似月,对他一见倾心的女修能从回春峰山顶一直排到宗门口。
先天疾病,他便拜入回春峰习医,在药理上展现出百年难遇的天赋,三年连跳五级和陆云恬同班,成了师尊的心头肉。
和寻常贵族子弟的高傲恣睢不同,姜凝生出身显赫却不摆贵族架子,待同门谦和有礼,风评和陆云恬是两个极端。
凡是见他一面的人,都想象不到他生气是什么样子,这么完美的男子,本不会有人讨厌他,陆云恬是个意外。
因为一次偶然,陆云恬造谣喜欢姜凝生。
谣言主角一个是受尽白眼的宗门废材,一个是众星捧月的世家少爷,知道的人都说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笑话一夜间飞遍了云渺宗。
陆云恬脸皮薄,气不过便跑到人家面前放狠话说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个姜凝生。
当时闹的沸沸扬扬,最后好好的澄清也被认为是陆云恬的爱而不得,黯然退场。
即使隔了一座峰,身为人家的弟弟,姜洛宁也该听闻那场闹剧了。
而他对自己的帮助,是出于试炼规定,救人可以多拿积分。
云恬松口气。
这样也好,她向来不喜欠人情,其实原身交的朋友越少,她在熟人面前暴露可能性就越小,还能多抽空研究当今的药理书。
道路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在视线里慢慢移动。
这树,可真树啊。
眼前这个姜洛宁,性格与兄长姜凝生是两个极端,为人淡漠,寡言少语。
和传言一样呢。
等她从这个秘境出去,和他登记一下,帮忙领宗门奖励,之后就不必往来了。
随着呼吸逐渐平稳,云恬眼皮子沉沉的,从悬崖地上醒来到面对异兽,她脑子一直绷着一根弦,现在才放松下来。
困死了。
她缓缓伏下,觉得马背格外宽敞。
“马”走的平稳,身上的毛也很柔软,她像是趴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上,在空中飘着。
手指没入极细,极密的绒毛,云恬舒服眯眼。
姜洛宁让这匹马长了毛啊。
什么时候...还怪好心的。
云恬眼皮子开开合合,一开始是只想闭上几秒钟的,最后也不知道闭了多久。
身侧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姜洛宁长袖掩住的指尖白光消散,他目视前方,放轻了脚步。
“马”,或者说,那张宽敞的床,诡异的跟在青年身后,穿梭树林。
云恬瑟缩着蜷缩起来。
身下已不是软绵绵的触感,木板硌的她背有点痛。
风透过单薄的衣料扑到皮肤上,有点冷,空气中带有微涩药香。
皮肤上的凉意一点点将她拉回现实。
嗡嗡如蚊子一样的交谈声萦绕在云恬耳边,显示着对话主人的不悦。
“烦死了,为什么撞上我值班啊。”
“心疼你,原本今天试炼没结束,人会少一点的,但以她的实力,提前结束也算情理之中啊。”
“哎!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她完全就是高空坠落自己伤到的。”
“啊?笑死,修仙者也能有这种新奇的受伤方式?也就她能做到吧。”
云恬翻身捂住耳朵,睁眼,浅褐色房梁熟悉的榫卯结构——正是陆云恬经常来的医疗部屋顶。
刺眼阳光刺破昏沉的困意,她被阳光晃的躲了一下,挡光的靛蓝色窗帘被束在一边。
显然对方连个窗帘都不愿意拉。
屋内一个身形较为高挑的长发女医师抱着肩膀,嘴唇抿成直线,另外一个女医师身形较为瘦削,下巴尖尖的,眼睛咕噜噜地转。
“醒了?”
那个高挑一些的医师嗤笑一声,朝云恬旁边的小柜子扬扬下巴:
“药在旁边,擦伤而已,自己涂吧。”
云恬活动一下小腿,腿部用来固定的树枝被拆掉,碎掉的骨头已被灵力拼接好。
另外一个身材瘦削站在原地,唇角勾起,看戏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也没有要来查看的意思。
眼见云恬没有回应,那个身材高挑,似是今天值班的女性“哎呦”一声。
“既然你也是医修,处理这种伤口不在话下吧?”
但背部的伤口她看不见,消毒的时候容易扯到伤口。
云恬朝旁边小木柜上的碗伸手,用药匙舀一下,褐色药汁里还有没过滤掉的草茎碎,微涩药香漫开,她蹙眉。
“这是鸣草?”
“怎么,用过那么多次还要问?”
“我用止血草处理过伤口,如果我没记错,它和鸣草药性相克。”
她神色困惑,却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一定是我记错了,医疗部的医师,记忆药性的能力不在话下吧。"
云恬拿起药匙,作势就要往上敷。
"啧。"
高挑药师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上前劈手夺过药匙。
医疗部开错了药,导致病患情况恶化,这种风声传出去对她不利。
这废物分明是故意的。
她哐当一声端起药盘就往外走,路过瘦削医师时,对方拍拍肩膀以示宽慰,给了一个“她就是那样”的眼神。
“路上小心。”
云恬笑容温和,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呀,没收住。
方才的那个医师,连观察药泥的时间都不花,当然不会注意到这种药性相克的问题。
置之不理,就会变本加厉。
云恬撑着下巴,懒懒的看着小窗外的绿植。
倏然,天边一小点在视野中不断变大,一只青色灵鸟过来,落在云恬的床头,张嘴吐露人言:
“陆云恬,下午我们要药理测试,你就等测试过后再来找我吧。”
沧桑又带有几分无奈的的声音传来。
“扑哧”
身形瘦削的医师笑出声,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幸灾乐祸:
“好羡慕,都不用去参加考核了。”
云恬不语,嘴角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