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予玉川

35、你有读心术吧

　　等周承昀忙完手头上的工作看过去，原故已经睡熟了。他走过去小心地碰了碰原故的额头，确定没那么烫了，又把毯子往上提了提才准备离开。

　　但脚步鬼使神差地被茶几上的文件夹绊住。

　　他回想起那件特别的28岁生日礼物。

　　会不会设计手稿就在这个文件夹里呢。他很想亲眼看一看。

　　或者原故的其他作品，他的过往经历，他的一切。周承昀都想看一看。

　　而且就算问他，他也会同意自己看的，这不是很确定的事情吗？

　　这么想着，周承昀单膝跪在茶几边，动作很轻地翻开这本作品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这本按重要性排列的文件夹里，那件白西装静静地躺在翻开的第一页。

　　流畅的线条，协调的框架，清晰利落的空间布局。他感觉自己对原故的佩服和欣赏又多了些，还莫名有股骄傲的感觉，充斥在胸腔里挤得满满的。

　　再往右看就是原故在米兰做的那件酒红色礼服。因为是客单，所以上面还留有原故的签名。

　　原故两个字，隽秀清丽，落笔却又铁画银钩，和原故本人带给他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温润却又坚韧。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把这两张图稿占为己有。可惜表达这个诉求的前提是自己知道它们的存在，而自己知道的途径又不太光彩。

　　没办法了，只能……

　　原故再睁开眼时周承昀还坐在办公桌前冷静地翻文件，似乎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原故揉了揉眼睛，已经11点40多了，发情期太容易困，就这样一闭眼一睁眼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他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周承昀听到响声朝他看过去，谁家猫响了？

　　“醒了？”

　　“嗯，周先生，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原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原故本想点头，转了转眼珠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算了吧。”

　　正是饭点，哪里都是人，Alpha的气味又杂又重，闻多了会很想吐，最后怕是会搞得两个人都吃不好饭。
　　“你可以去吃，帮我随便带点东西就好。”

　　周承昀看原故状态很好，都忘了他在发情期，只记得想带他散散步了。
　　“那不去了，过来看想吃什么，我叫人送上来。”

　　“好的。”

　　两个人准备凑合在茶几上吃饭，但是茶几太低很不舒服，地上又通了地暖，原故干脆两腿一盘坐在茶几旁边。周承昀看他一眼，竟然也跟着盘坐在另一边。

　　“你平时不回家的话也在办公室这样狼狈地吃饭吗？”原故看着可爱，带着笑音问。

　　“不会，会有味道。”

　　原故闻言开饭盒的动作一滞，心虚地看了他一眼。
　　“那……这。”他把刚开了一半的盖子又往下压了压。

　　周承昀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胳膊伸过去帮他打开，“我说错话了？有味道开会儿窗就好了，不要多想。”

　　原故戳开筷子，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特权呢，心里不禁有些雀跃。

　　吃完午饭周承昀说要带他去天台散会儿步，上面没有人，还有风。没有信息素的打扰，还不会闷，很适合饭后散步。

　　但是，他非要看着原故把围巾里三圈外三圈围的严严实实，才拉着他的手往天台走。

　　一出楼梯口，初露锋芒的冬风立刻往袖口里钻，原故连忙把手塞进口袋里，被风吹的眨了眨眼睛。

　　“冷不冷？”
　　周承昀的头发被吹起来露出额头，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关切，原故张张嘴却没说出话，只是笑着摇摇头。

　　“这也太高了吧！”
　　只是走到边沿往下看了一眼，原故就被吓得后退两步，但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探着头往下看。

　　周承昀走到他旁边跟随他的眼神往下看，到了中午下班点，街上车水马龙，是冰冷的CBD少有的热闹时刻。

　　“你看，像不像小人国？”
　　原故突然笑了，又因为怕吸进凉气而捂着嘴，靠上周承昀的胳膊，激动地开口。

　　周承昀看他一眼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站在顶楼往下看，一切景和人都等比例缩小，此刻确实像上帝视角在玩沙盘游戏。

　　“嗯。”回答完目光又移到原故笑靥如花的脸庞上。

　　可惜天公不作美。风实在太大，两个人围着天台走了两三圈消消食就赶忙回去了。

　　即便如此原故唯二露出来的眼睛和耳朵还是吹的红红的，看着莫名有点可怜。

　　周承昀觉得原故脆弱的像张纸，不舍得让他受一点风吹日晒，现在就心疼成这样，今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把门打开是休息室，去床上休息吧。”周承昀帮原故解着围巾说。

　　原故则用手搓搓耳朵，没有听他的话。
　　“我早上睡过了，你去午休吧。我没事，不冷的。”

　　周承昀知道和他说不通，抬起手抓上他的手腕，轻轻地把他往休息室带。

　　“真的不冷……”

　　“可以躺下我们两个。原故，委屈一下吧。”

　　原故闻言呆愣着看周承昀的背影，反应过来后觉得耳朵瞬间不凉了。
　　“嗯？不……不委屈。”

　　温热的被子盖着下半张脸，整个被窝都是周承昀身上的薄荷香味，原故心跳的快，全身都好温暖。他记得和周先生同床共枕过两次，都是因为发情期，虽然离他远远的，但还是好幸福。

　　发情期也没那么坏嘛。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另一边没人了，只剩下原故自己还在床上。

　　他伸了个懒腰又整个人钻进被窝里来回滚，最后停在周承昀刚刚躺的地方嗅着熟悉的气味。

　　正沉浸式享受着刚睡醒赖床这一人生幸福时刻，一抬头就看到周承昀靠在门框边，带着笑看他。

　　原故想到刚刚自己的动作，脸瞬间变得通红，被子又被扯上去盖着半张脸。

　　周承昀于是收了笑，问道：“要不要喝水？”

　　原故连忙点点头，直到他离开才起来靠着床背坐好，还赶忙移动回自己原来睡觉的位置。

　　温热的水递到手边，原故不敢看周承昀的眼睛，只盯着他的手和水杯，红着脸接过。

　　“继续躺着吧，下班叫你。”

　　原故喝了口水，在干燥的暖气屋里待久而闹脾气的喉咙瞬间缓解了几分，于是整个人更加舒适了，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_

　　因为原故还在发热期，周承昀不想因为堵车把他困在路上太久，于是很干脆地选择了早退。

　　下午五点的路上还没什么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样的冬天又干又冷，但是却让人很喜欢。

　　原故还是转向窗外看行人和风景，周承昀盯着他，已经发现了他在车上尤其爱看窗外。很可爱。

　　车子穿过一栋栋高楼，终于驶离了CBD。于是街边的景象从钢铁树木变成一排排掉光了叶子的真树。但原故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道突然看见了什么，原故贴在窗边仔细看，又随着车的前进往后望去。周承昀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辆旧铁皮烤红薯车静立在路边。

　　“前面能停的地方停一下吧，张叔。”

　　“好的周总。”

　　原故眼睛亮亮地转过去看周承昀，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这才把身体从窗边移过去，靠在他身边。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有读心术。”原故小声说。

　　“真的吗？”
　　周承昀在心里想，如果真的有就好了，再也不用猜原故的心思，就可以让他开心。

　　“真的呀。感觉我每次想什么你都能发现。”

　　周承昀看原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笑着摸摸他的头。

　　停车位太少，往前开了很远才停下，周承昀和原故一起下了车往回走。带着冷气的风肆意地在两人身上吹，周承昀拉起原故的手，一步一步地走着。

　　黄昏时刻，天空呈现黄昏的橙红色调，像余火烧在天空中。
　　原故指了指天空，“快看，好漂亮。橙汁撒了。”

　　周承昀笑出声，把他高高举在空中的手拉下来包着，“嗯，很漂亮。”

　　“这里竟然有卖烤红薯，我公司楼下都没见过呢！我上次吃都是在……”

　　原故又沉着头认真思考，见他不说话了，周承昀又追问，因为很少见他提起他的过去。

　　“在什么时候？”

　　两人的脚步声意外地重合着，像此刻的伴奏。

　　“不太记得了，读高中的时候吧。后来在米兰再也没见过了，有时候想吃会自己买了烤，但不是太生就是太糯，不好吃。”

　　“嗯，你很喜欢吃？”

　　说到这里原故笑盈盈地把两人拉着的手微微甩起来，“喜欢！我小时候和外婆一起生活，外婆烤的红薯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这完全是周承昀没有想过的故事走向，这才发现，对于原故，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连问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原故完全是一座冰山，他的天赋和他的过去都埋藏水平面之下，周承昀知道的不过万分之一。

　　正准备再问，却已经走到了。人生诸如此刻的时刻很多，强行暂停的时刻，不得不抑制好奇心的时刻。得不到问不清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