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没》耽折柳

11、她走了

　　早上，季再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通话人：[姥爷]
　　“喂，姥爷。”刚睡醒，季冉芝的声音很没力。
　　电话那头传来辜旺爽朗的嗓音：“妞妞，还没睡醒呐?那你再睡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再加上我看上了一个老板雕的木头玩意儿，想让你跟姥爷一起去，顺便买点回家。”
　　妞妞是季冉芝的小名，因为小时候长得可爱，辜绽椿又特喜欢小孩子，所以一直叫她妞妞。辜旺和尚梅老两口受她影响也跟着叫，到现在也没改口，季再芝也不介意。
　　“知道了姥爷，我现在就起。”季冉芝揉了一把自己发顶，挂断电话。
　　下楼时辜绽椿还在睡，她尽量小声地关上门走了。

　　辜旺其实不会开车，腿脚也不好使，但很神奇，季冉芝听他说他当时为了把车开回家，一个人在车里捣鼓了半天——竟然开动了!
　　于是，老爷子一个人开着小红皮轿车回了家。
　　很厉害，季冉芝那时觉得。

　　辜旺没有驾驶证，但他这辆车特殊，就算违章被拍照警察也查不出来是谁。
　　电梯门叮当一声打开，入目便是辜旺放下半边玻璃在门口等她的样子。

　　季冉芝冲上前，开门，坐进去。
　　汽车发动，他们缓缓驶出小区。
　　“姥爷，你自己不是会雕木头吗?为什么还要买?”季冉芝问。
　　“这不是觉得人家雕的好吗?却顺便请教请教人家。”
　　“哦。”

　　辜旺说的那个店铺离得不远，季冉芝想记路，但记着记着心思不知道跑哪儿了，最后唯一记着的一点也忘了。
　　她想打自己一巴掌。

　　这是一个集市，规模不小。
　　下车后季冉芝跟着辜旺顺着这些琳琅满目的摊位中找了一圈，最后脚步在一个正在用机器雕木头娃娃的老人的推前停下。
　　跟人确定过后辜旺开始跟摊主唠起雕木头的手艺来。
　　聊得挺欢。

　　季冉芝一向不喜欢听大人们说话，所以这会儿她正蹲在雕好的成品娃娃前摆弄着。
　　木头质地有好有坏，但都被这个爷爷雕的一点木头刺都没有，比辜旺认真时雕的还要好。
　　后来不知怎么的，二老聊到了季冉芝。
　　摊主爷爷问季冉芝：“妞妞，你叫什么名儿啊?”
　　“季冉芝。”
　　老爷爷明显惊了一下：“你名字，跟我孙女真像，我孙女叫晋之冉。唉，你今年几年级啊?认识冉冉吗?”
　　认识，还是一个班的。
　　“认识，一个班的，她是我朋友。”季冉芝笑说。
　　爷爷晋明梁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辜旺说：“你说的那个大木头杯我放家了，我打个电话让我孙女送来。”
　　说罢，电话拨通。

　　没两秒对面就接通了。“喂爷爷。”

　　不知道老人们是不是都和晋明梁一样——喜欢开免提。
　　季冉芝听得很清楚。
　　“好，我马上过去。”

　　“她要来了。”季冉芝在心里叹气。
　　她喜欢她，但又没办法让她也喜欢自己，多少都会让人心酸。
　　见不到还好，一见到，季冉芝就忍不住想多靠近她一点。

　　“暗恋或是单相思，都好苦，你说是吧?”季冉芝一手摸着一个免子的头，向它倾诉。

　　大概十分钟左右，晋之冉骑着电瓶车奔来，手里抱着一个半个人大的木头杯子。
　　说是杯子，其实是花瓶。
　　来得有点急，再加上东西重，晋之冉下车的时候都急喘着气。
　　“给我吧。”季冉芝连忙接过，将它放在地上。
　　辜旺端详了一下木头花瓶，听着晋明梁在旁分享他的经验。
　　“考试成绩出来了，你看了吗?”晋之冉问。
　　“还没。”

　　出来了她也不会主动去看——怕考得太恶心。
　　晋之冉盯着手机屏看了一会儿，关屏：“我考进班里第一了，得换班。”
　　季冉芝正玩兔子呢，听完她的话手下的动作顿时停下了。
　　她难过。
　　如果她们在一个班，她可以有很多机会和她接触，这样多少能得些心灵上的安慰，但现在……她要换班了。
　　季冉芝表面很平静：“嗯，挺好的，你……想去哪个班?我没记错的话，豪猪的班是高一年级里最好的班吧。”
　　豪猪，原名吕豪，高一年级组主任，高一七班班主任。因为名字里带“豪”，体型偏胖，同学们就给他起这么个外号。
　　晋之冉点头。
　　“你有空的话，看到分愿意告诉我就给我发过来，我想知道我这个老师教得怎么样。”晋之冉冲她笑笑，准备起身时顺手塞给她一颗糖。
　　“走了。”晋之冉跟晋明梁和辜旺各告别后拧动转把手走了。
　　季冉芝盯着她的背影目送她，心里沉闷。
　　她打开一班班级群，点开自己的成绩单： 语文：141
　　数学：66
　　英语：110
　　理综：97
　　总分：414
　　数学一分没提上，还退了。
　　不是晋之冉的问题，是她不愿意努力。

　　-
　　八天假期很快过去，校园里的热闹欢笑重新驻满林英市一中。
　　开学前一天季冉芝才把分发给晋之冉。
　　她还特意补上一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认真。
　　对面沉默良久，发来一条：【没关系，我不会放弃你的，你自己也得好好学。】
　　季冉芝回了句“好”，然后无力地趴在床上，叹气不止。
　　大人们都说叹气多了不好，但季冉芝改不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来语音通话。
　　[王老吉]
　　“喂。”
　　“冉芝，明天学校见。我妈已经托人说好把我调到一班了。
　　“嗯。”
　　“我给你跟宜晴都买了谷子和周边。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随便吧。”
　　“行，那我随便挑了。”
　　于是，开学这天早上，季冉芝刚到班就看见周歆仪拎着一个书包和一大袋鼓囊囊的东西来(1)班门口报到了。

　　王峰看见她手里那个大袋子的瞬间脑子都大了一圈：“周歆仪同学，你是来上学的还是来搬家的啊?”
　　周歆仪嘻嘻一笑：“抱歉老师，我东西本来就多，所以肯定要用大袋子装啊。”
　　王峰无奈点头：“好好好。”

　　周歆仪拎着那一大袋进来，季冉芝和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周歆仪走到季冉芝座位旁，从里面往她怀里塞东西：谷子、周边、装饰品、小说、文具、沐浴露。
　　全的不能再全了。

　　季冉芝想说：你还真是来搬家的。
　　把东西装完有不小的重量，但对季冉芝来说是小菜一碟。
　　放完东西她转头朝晋之冉座位上看了一眼——没人。
　　考进班里第一了，她会选去哪个班?
　　季冉芝趴在那儿，看着她座位的方向自顾自地琢磨。

　　临近上课晋之冉才回来，和王峰前后脚进的班。
　　班里瞬时安静下来。
　　王峰扶了扶眼镜，两手撑着讲台边沿，宣布道：“同学们，之前就已经跟你们说过，每次考试后班里的前五名有选择换班的权利。晋之再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她选择去七班。有和她关系好的同学想告别的，趁现在赶紧过来，不然过了这会儿，想再见面就得隔一栋楼了。”
　　话音刚落，林祎、李宜晴、李夏末、李普等和她关系好的人都纷纷上前跟她道别。
　　“小冉，再见。”说话的是历史课代表李夏末。她最后跟晋之冉抱了一下，算是告别。
　　看着她在台上和别人说笑告别，季冉芝的心情差到极致。

　　她想上去抱她一下，但迈不动脚。

　　她朋友那么多，不缺她季冉芝一个。

　　就这样吧，见不到，估计很快就忘了。

　　个弯女喜欢上一个直女，本来就没有结果。

　　“就这样吧。晋之冉，我继续暗恋你，直到我死心为止。我就不信我能一直喜欢你。”
　　季冉芝趴在桌子上，假装睡着，一直到最后晋之再收拾东西走了才缓缓直起身。

　　“同桌，你怎么不去跟晋之冉说句话呀?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李普用手肘戳了戳了季冉芝，疑惑道。
　　季冉芝没立刻回话，沉默几秒才说：“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你们弄得跟哭丧一样，一个个都要上去。”
　　李普无言，只点头：“也是。”

　　下课铃响，周围人去位空，一股凄凉感伴着秋末的凉意袭卷而来，吹得季冉芝难受。
　　也正是这股风才把她吹得清醒了。她这会儿看到晋之冉空空如也的桌斗才真实地感受到——她走了。
　　课间时间长，季冉芝一个人顺着楼梯下去，想散散心。
　　一中的那片枫树林褪去青色，换上了黄色新装。
　　早上又下了一会儿雨，这会儿地面还湿着，被吹落下的枫树叶铺成了一条黄色大道。
　　一阵风又有几片叶子掉了，有一片掉在了少年的校服肩头，像在同她难过。
　　枫树林道，寄我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