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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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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林彦辰从容地从印着有机食品标志的牛皮纸袋里取出各式早餐。琉璃碗盛着的燕窝粥还冒着袅袅热气,蟹黄汤包装在精致的保温盒里,透出隐隐的诱人鲜香,旁边还有一碟杏仁酥被细心摆成了绽放的花瓣形状。他布餐的动作熟练得像行云流水,仿佛早就熟知她厨房里每只碗碟的归处。
“趁热吃。”他揭开粥碗的骨瓷盖,将匙柄朝她摆正。
“为什么?”碗壁的热度透过细腻的瓷胎熨烫着她的掌心,她却觉得心里发凉,“昨晚发那些照片,现在又做这些。”她的视线直直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中,试图从那片幽深里探出一丝真相。是报复她吗?不,不会的。不知为何,肖语希内心深处有个声音笃定地告诉她,林彦辰绝不会真正做出伤害她的事。
“不为什么,”林彦辰握着勺子的手指不可察地微微收紧,骨节在透过纱帘的柔和晨光中泛出清晰的青白色。他低头,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晶莹的粥,燕窝丝在水波般的米汤中浮沉,像某种难以言说、暗自涌动的心事:“味道应该还跟以前一样,尝尝。”
“我是不是很失败?”明明是清甜的粥,入口却泛着难以忽略的苦涩。
“为了白诚?”他夹起一个饱满的蟹黄汤包,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汤汁在薄皮下微微晃动,“只是分手了而已。我都被人解除婚约了,岂不是更失败?”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你……”肖语希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柔软棉花上的无力感。一股说不清是忿闷还是委屈的情绪涌上肖语希心头,泄愤似的拿起汤包咬下一大口。熟悉鲜美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绽放,她愣住,不解地拿过旁边的包装袋仔细看:“徐记跟海天,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你怎么买到的?”这两家都是她的心头好,但地理位置南辕北辙,就算开车不堵车,来回也得将近三个小时。而且徐记的蟹黄汤包名气太大,早晨开业不到两小时必定售罄。以前和白诚吵架后,为了哄她开心,白诚也曾凌晨五点爬起来专门去排队。当她醒来看见餐桌上摆放着热乎乎的蟹黄包和粥时,觉得再大的气也能消了。
“赔罪礼。”他言简意赅,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林彦辰的母亲韩月与季晴是多年挚友,情同姐妹。而林彦辰与肖语望更是自幼一起长大,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肖语希刚出生时,韩月见到那粉雕玉琢的婴儿,喜欢得不得了,甚至笑说恨不得趁月黑风高“偷”回自家养着。自从肖语望有了这个妹妹,林彦辰更是几乎长在了肖家,每天放学都非要跟着回去逗一逗小语希才肯回家。小语希也格外亲近这位总是带笑陪她玩的“便宜哥哥”。
肖语希因家庭变故失声那一个月,韩月担心她触景伤情,一得知消息就立刻赶到肖家,直接将兄妹二人接回林家照顾,而她自己则留在肖家陪伴心力交瘁的季晴。也正是在那段期间,林肖两家有意联姻的消息悄然传开——这不仅是韩月以实际行动力挺季晴,更是向肖家乃至所有看热闹的人们表明:季晴的背后,不只有季家,还有林家与韩家。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季老争取最有利的谈判条件增添筹码,也为肖语望未来的地位稳固定下基石。
肖语希当众宣布白诚是自己的男朋友,无疑像是在林家脸上甩了一记耳光,让韩月曾经的鼎力相助仿佛成了一场笑话。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再气又能如何?肖语希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了喜欢的人,她怎么忍心用一纸婚约将她束缚在冰冷的家族使命中?
所以,当季晴与肖振兴带着肖语希上门致歉时,韩月看着眼前垂着头、浑身写满忐忑的女孩,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大半。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悄悄给一旁的林彦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语希出去走走。
肖家主动提出以城西的一块地皮作为补偿,为肖语希的莽撞“买单”,却被韩月轻轻推了回去:“婚约的事,当初本就是林家先提出来的。那时语希还小,没能问她的意愿,已经是我们不对。如今孩子大了,先由着性子来就是,至于这婚约,语希跟白家那小子真能走到最后,我们林家聘礼变嫁妆就是。”
“那彦辰……”季晴有些迟疑
韩月无奈地笑了笑,眼里却带着了然与心疼:“别看他脸上没什么表现,可心里对语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真取消婚约,你这不等于是要了他的半条命吗?”
早餐桌上的安静像一层薄纱,瓷勺碰着盘底的轻响都显得格外清晰,两人心照不宣地吞咽着食物,唯有空气中浮动的微妙感挥之不去。饭后倚在沙发里,肖语希抱着抱枕,指尖无意识抠着布料,终于还是把盘旋在心口的疑问吐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俩之间的事的?”
“你们大一的时候。”林彦辰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锥狠狠扎进肖语希心口。
一年。这个数字在她脑子里炸开,脸色瞬间煞白,指尖的温度瞬间褪得干净。胃里的酸意猛地往上涌,她下意识攥紧抱枕抵着小腹,喉咙里发紧——两年了,她竟像活在真空里,对身边的背叛毫无察觉!那些她以为的“甜蜜”片段,此刻都像裹了糖衣的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放心。”林彦辰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悄悄放缓了语调,“就我所知,两人没有越界的实质性举动。白诚最多……算个精神出轨。”
肖语希嘴角扯了扯,那笑比哭还难看,连眼角都泛着涩意。她分不清这是安慰还是嘲讽,只觉得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思绪缠在一起:“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的?”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家子气,她从来都不屑一顾。
“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林彦辰的声音平铺直叙,却精准戳破了本质,“他拼尽全力想要的,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你从小含着金汤匙的底气,你身后肖季两家的庇护。所以他迷恋肖语欢给的‘心灵契合’,却又清醒得很,舍不得放弃你,更舍不得你能带来的那些实际好处。”
“那我收回来会怎么样?”肖语希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我的小公主呀。”林彦辰忽然轻笑出声,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无奈与纵容,指腹带着温意,胡乱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次,“没有肖家和季家的关系,你真以为白家能凭自己,这么快在A市站稳脚跟,甚至挤进行新贵圈子?”
肖语希眼睛亮了亮,像找到答案的学生,眨巴着湿漉漉的眼望着他:“怎么做?”
林彦辰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像只胸有成竹的狐狸:“后天宴会,你以我的未婚妻身份出席。到时候,所有递向白家的橄榄枝,都会自动收回去。”
“未婚妻”三个字像颗炸雷,肖语希瞬间炸毛,抓起怀里的抱枕就朝他砸过去,语气里满是气鼓鼓的控诉:“林彦辰!你趁火打劫!我要告诉我哥!”
林彦辰侧身轻松躲过,抱枕落在沙发上弹了弹:“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哥,咱们两家的婚约,从来没解除过。林家的聘礼单,现在还在你们家保险柜里锁着呢。”
肖语希将信将疑,抓起手机就拨了肖语望的号码,指尖都在发颤。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她语速飞快地叽里咕噜说着,声音发颤,手舞足蹈的样子像只慌了神的小兽:“哥!林彦辰说我跟他的婚约没解除,怎么可能?当初爸妈不是说谈好了吗!”要是肖语望在眼前,她怕是早扑上去摇着哥哥的胳膊要答案了。
可渐渐的,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角的弧度僵在半空,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颤。肖语望的回答,显然没如她所愿。她机械地挂了电话,手机从掌心滑到沙发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像砸在她心上。
脑子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她缓缓转头,看向茶几旁悠哉吃着杏仁酥的林彦辰,声音干涩:“哥说……当初林家没同意解除婚约。如果我跟白诚真能走到最后,那些聘礼,就当是我的嫁妆。”
林彦辰对她的好,好像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她不是对感情迟钝的人,可面对眼前这个人,那些过往的细节突然涌上来——他总在她难过时递上纸巾,他会记得她的喜好,会在她与别人发生矛盾时不问缘由把她护在身后。
肖语希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彦辰,你喜欢我吗?”
“喜欢。”林彦辰放下手里的杏仁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沉得像浸了月光的水,一字一句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一直都喜欢,喜欢了十九年。”这句话他等了十九年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述说出来。
他的眼神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眼底、刻进心里,让她看见那些藏了十九年的爱意:从她呱呱坠地时他凑在摇篮边的好奇,到她牙牙学语时喊出“彦辰哥”的软糯;从她第一次骑自行车摔哭时扑进他怀里的依赖,到她情窦初开跟他说“我喜欢白诚”时他攥紧的拳头。他不是没想过阻拦,可他更想等——等她看清真心,等他有足够的能力给她托底。
肖语希猛地扭过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不敢。”妈妈在那段利益编造的笼子里熬了二十三年,那些不见天日的沉默、深夜里的眼泪,她不敢,更不想重蹈覆辙。
林彦辰看着她紧绷的背影,眼底的急切渐渐化作了耐心。他轻声说:“不着急。”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语气里满是纵容,“等你做好准备再说。”
他已经等了十九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日子。只要最终是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