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道主》不爱吃汉堡皮

8、不速之客

　　王五揣着那两张歪歪扭扭的清洁符，像揣着两团火，又兴奋又忐忑地溜走了。柴房里再次只剩下沈清云一人，还有那包新得来的、散发着灼热余温和焦糊药味的废渣。

　　院墙外那隐约的低语，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刚刚获得一点资源渠道的微小喜悦。沈清云站在原地，破旧柴房的阴影笼罩着他瘦削的身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被盯上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不知道是林家的哪一方势力，但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绝不会带来任何善意。那句“看看大小姐那边”，更像是一种暂缓行动的权衡，而非庇护。一旦林雪儿那边流露出任何否定的态度，或者自己失去了这点微妙的“利用价值”，恐怕雷霆手段会立刻降临。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沈清云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包坚硬的药渣硌得掌心生疼。危机感如同鞭子，抽打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不能再等了！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尽快变强！

　　他不再迟疑，拿着药渣走到角落，再次搬出那个破旧的木盆。盆里还残留着上次药浴留下的淡淡污渍和气味。他又舀来冷水，将新的药渣投入其中。

　　这一次的药渣，颜色更加黝黑，质地也更坚硬，几块较大的碎块甚至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泽，摸上去烫手，仿佛内部还封存着未能散尽的炉火。

　　【瞬时解析：新获药渣……成分：火云石粉末（过量）、灼心草残烬、金线莲焦片……蕴含狂暴火灵之力及微弱金锐之气，能量极不稳定，直接接触有灼伤风险。】 【深度推衍：优化药浴方案，中和狂暴火毒，引导金锐之气刺激皮膜筋膜……推衍中……警告：推衍方案痛苦程度预计为上次的三倍以上，有轻微损伤经脉风险。】

　　三倍痛苦？经脉损伤风险？

　　沈清云的眉头死死拧紧。光是上次的药浴，就几乎让他痛得昏死过去，这三倍……而且还有损伤经脉的风险？经脉是修行的根基，本就淤塞脆弱，若再受损……

　　可是，不拼呢？等着别人再次打上门来？等着蚀髓咒慢慢耗尽生命？等着林雪儿失去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沈清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没有退路。从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悬崖边上跳舞。风险？活着本身就是在冒险！

　　“推衍！”他几乎是咬着牙对星枢下达指令。

　　神魂力加速消耗，脑海中的星辰轨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碰撞、组合。一种精神上的极度疲惫和撕裂感袭来，比前几次推衍都要强烈得多。沈清云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死死撑着，不肯中断。

　　终于，一段更加复杂、细节繁多的信息流涌入意识。

　　【推衍成功！获得‘烈阳淬□□’（残）配方：需以青木藤汁液五滴先行涂抹丹田、心脉，护住要害；药浴时需全力运转引气法诀，意念引导药力冲击足三里、手三里、肩井等十二处次要穴窍，不可有误；时长不得超过半刻钟；结束后需以特定姿势震荡气血，散逸残余火毒……】

　　方案极其苛刻，对意念控制、忍耐力要求都极高，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加剧痛苦甚至造成反效果。

　　沈清云仔细将每一个步骤烙印在脑海里，反复默念，确认无误后，才开始准备。

　　他找出上次剩下的那点青木藤汁液，小心翼翼地按照要求涂抹在丹田和心口位置，一股微弱的清凉感暂时驱散了周围的燥热。然后，他将那包药渣全部倒入冷水中。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不稳定的“小火符”加热，而是找来了几块上次未用完的、尚存温热的药渣块，直接投入盆中。

　　嗤——！

　　药渣块遇水，竟然发出一阵轻微的灼烧声，水面迅速翻滚起来，冒起细密的气泡，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种暗沉沉的、仿佛熔岩般的黑红色！一股比上次猛烈数倍、带着尖锐燥意的药味蒸汽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柴房，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沈清云脱掉衣服，看着盆里那翻滚着的、仿佛岩浆般的药液，喉结滚动了一下。仅仅是靠近，皮肤就能感受到一股针扎般的刺痛感。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沈清云眼神一厉，猛地抬脚踏入盆中，迅速坐了下去！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极度压抑却依旧撕心裂肺的痛吼从沈清云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痛！无法形容的剧痛！

　　如果说上次的药浴是无数烧红的细针扎刺，那么这一次，就像是直接坐进了熔炉里！狂暴灼热的药力如同无数柄烧红的细小刀片，蛮横地撬开他的毛孔，钻进他的肌肉，切割着他的筋膜，甚至朝着骨骼深处钻去！

　　那蕴含其中的微弱金锐之气，更是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锉，在他的经脉内壁上疯狂刮擦！

　　沈清云全身的肌肉瞬间痉挛般地绷紧，一根根青筋如同虬龙般从皮肤下暴凸起来，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沫！

　　意识在排山倒海的痛苦冲击下剧烈摇曳，几乎要瞬间崩溃！

　　“守住！运转法诀！引导药力！”沈清云仅存的理智在疯狂呐喊，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

　　他拼命集中起即将涣散的意识，疯狂运转起星枢优化后的引气法诀，按照推衍出的路线，用意念强行牵引着那狂暴的药力，朝着足三里穴冲击而去！

　　轰！

　　仿佛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穴位上！沈清云闷哼一声，差点直接昏死过去。但他死死咬着牙关，凭借一股惊人的意志力，硬生生扛住了这第一波冲击，引导着药力艰难地穿过穴位。

　　然后是手三里、肩井……每冲击一个穴窍，都带来一次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在体内进行着一场惨烈的爆破。他的皮肤变得通红，如同煮熟的大虾，表面甚至开始渗出一颗颗细密的、带着腥气的血珠！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地狱里煎熬。沈清云的身体在木盆里剧烈地颤抖着，盆里的黑红色药液剧烈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蒸汽氤氲中，他扭曲的面容若隐若现。

　　他几乎完全依靠本能和星械推衍出的路线在坚持，意识已经模糊，只剩下一个念头——撑下去！必须撑下去！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无尽的痛苦撕裂、即将彻底沉沦之时——

　　嗡！

　　体内某个一直坚固无比的淤塞节点，在这狂暴药力的持续冲击和引气法诀的配合下，竟然猛地松动了一下！

　　一股远比平时精纯、虽然微弱却带着灼热气息的天地灵气，瞬间透过那松动的节点，涌入了他干涸的经脉之中！

　　这股新生的力量如同甘泉，暂时浇熄了部分灼痛，让他精神猛地一振！

　　有效！真的有效！
　　7
　　虽然痛苦依旧猛烈，但这细微的突破，却给沈清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更加疯狂地运转法诀，引导着药力和灵气，继续冲击着下一个穴窍。

　　半刻钟的时间，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当预定的时间终于到来时，沈清云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滚烫的药液中挣脱出来，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抽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全身皮肤赤红，布满细密的血珠和析出的灰黑色粘稠污垢，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又扔进了垃圾堆，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和药味。

　　极致的痛苦余波还在体内肆虐，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开始从身体最深处，如同潮水般缓缓涌现。

　　冰冷粗糙的地面紧贴着沈清云滚烫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刺激，将他从几乎昏厥的边缘拉扯回来。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扯着全身的伤口，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药味。

　　他瘫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动弹不得。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全身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疯狂叫嚣着疼痛，那是一种被彻底碾碎后又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极致痛苦，远远超出了第一次药浴的程度。

　　但在这毁灭性的痛苦浪潮之下，一股新生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感，正顽强地从身体最深处渗透出来。如同被暴雨肆虐后的土地，虽然满目疮痍，却也有新的生机在泥土下萌动。

　　“不能停下……还有最后一步……”沈清云的意志在呻吟，在挣扎。星枢推衍出的方案里，最后一步是震荡气血，散逸残余火毒，否则那些狂暴的药力残留会对经脉造成持续的灼伤。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回应他的是一阵钻心的抽搐和无力感。刚才那半刻钟的煎熬，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和气力。

　　放弃吗？就躺在这里，等待身体自行缓慢恢复？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沈清云狠狠掐灭。不行！一旦放弃，前功尽弃不说，残留的火毒会成为隐患，下次修炼将事倍功半！必须完成！

　　一股狠劲从心底涌起。沈清云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凭借这短暂的清醒，开始按照星枢推衍出的那个古怪姿势，试图调动起体内那丝新生的、微弱的气力。

　　那姿势极其别扭，需要以手撑地，腰腹发力，将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方式微微拱起，再猛然放松，通过特定的频率震荡全身气血。

　　第一次尝试，手臂刚勉强撑起一点，就无力地软倒下去，摔得他眼前发黑。

　　第二次，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终于将上半身艰难地拱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然后猛地放松落下！

　　咚！身体砸在地面上。

　　就在这起落的瞬间，沈清云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些原本如同跗骨之蛆般盘踞不散的灼热痛感，似乎被这股震荡之力冲击得松动了一丝！虽然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肌肉撕裂痛，但那股燥热确实减弱了少许！

　　有效！

　　希望的光芒再次燃起。沈清云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开始一次又一次地、艰难地重复着这个震荡的动作。

　　起……落……咚！ 起……落……咚！

　　单调而沉闷的撞击声在破败的柴房里回响。每一次起落，都伴随着沈清云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和肌肉撕裂的呻吟。他的手臂在颤抖，全身的伤口因为摩擦再次渗出血丝，与地上的灰尘污垢混合在一起，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但他没有停下。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坚定。

　　十次……二十次……五十次……

　　汗水、血水、药液的混合物将他身下的地面染深了一片。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却又被他一次次强行挣脱。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直到他感觉体内的那股灼热燥意终于大部分散去，只剩下纯粹的、剧烈的肌肉酸痛时，他才彻底脱力，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再移动。

　　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气。视线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但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开始慢慢取代那极致的痛苦，从身体深处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破而后立的轻松感。

　　原本沉重无比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虽然依旧酸痛无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似乎被强行驱散了不少。五脏六腑仿佛被洗涤过，呼吸变得更加深沉有力。最明显的是，经脉中那股新引入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灵气，虽然微弱，却异常活跃地自行缓缓流转着，所过之处，带来温热的滋养感。

　　蚀髓咒带来的阴寒刺痛，在这股新生的阳刚气力冲刷下，被压制到了最低点，几乎难以察觉。

　　沈清云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内部这天翻地覆的变化，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扭曲的、却充满快意的笑容。

　　成功了！虽然过程惨烈得如同酷刑，但他真的扛过来了！并且收获了远超预期的效果！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放在眼前。手掌依旧瘦削，皮肤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和污垢，但握紧拳头时，却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实实在在的力量感在肌肉间涌动。

　　这力量或许依旧渺小，但却是真真切切属于他自己的！是通过近乎自虐般的痛苦和坚持换来的！

　　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窗，将柴房染上一层暖金色，沈清云才终于积攒起一点力气。他挣扎着爬起身，打来冷水，将身上令人作呕的污垢大致清洗了一下，换上一件勉强干净的破衣服。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再次虚脱。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和振奋。

　　他盘膝坐好，再次尝试运转引气法诀。这一次，灵气引入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一线，运转也顺畅了不少，那处被狂暴药力冲击松动的淤塞节点，虽然还未完全贯通，但已经能允许更多的灵气通过。

　　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他或许依旧连炼气一层都算不上，但确确实实，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摆脱了彻底凡俗的桎梏！

　　“咕噜噜……”肚子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

　　沈清云看向门口，王五还没送晚饭来。他想了想，走到门口，将那个之前被林雪儿丫鬟遗落的精致食盒拿了进来。里面的点心和灵米粥早已冰凉，但他毫不在意，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食物下肚，化为一股微弱的暖流，补充着消耗的体力。

　　活下去，变得更强！沈清云握紧了拳头，目光穿过破窗，望向外面渐渐沉下的夜幕。

　　夜色之下，看似平静的林家，不知隐藏着多少双窥探的眼睛。但此刻的沈清云，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药力如刀，淬骨炼心。这第一关，他闯过来了。接下来的路，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而在他没有察觉的角落，几块这次药浴后残留的、颜色格外深暗的药渣碎块，悄然滚落到了干草堆的最深处，其中一块不起眼的碎渣上，似乎沾染了一缕极淡的、不同于普通焦糊味的奇异腥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