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沧源砚鲲

50、第47章

　　行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天边微亮，竟然已是四更天。他拖着沉重的躯体从雪坑里爬出来，皮肉崩裂，血染层雪留下一朵朵殷红，在泛白的雪地上尤为夺目。他轻叹一声，解开灵力封印，先是抹除地上的血迹，踉跄了几步就步履正常的往营帐走，跟着一起复原的还有浑身冻裂的皮肉。

　　行深悄无声息的回到营帐，换掉水淋淋的衣服，洗干净身上的血水，赶着无明进来前装出安寝的假象。

　　被窝还没暖，无明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你真不必每天这样伺候我，你是我的参谋，不是仆人。”行深赶忙上前把盆接了过来。

　　“没事，我乐意。”无明笑着说。

　　“今天营里有对抗训练，我会回来得晚些，你若是......”

　　“我等你，不打紧。”

　　“好！”说完，行深出营了。

　　无明像往常一样，先收拾军帐再去训练场。当他转到屏风后看见行深一身还滴着水的衣衫时不禁纳闷，这一大早的怎么就湿透了一身衣服了？无明并未多想，只是收拾起来送去洗衣晾晒。

　　当晚，行深回来得很晚，无明一直等他。

　　“饿坏了吧，你不抗饿，下次不用等我。”

　　“我没那么娇弱。”说着递给行深一碗热水，替他解下盔甲放好，再递过来一块热的布巾。

　　行深接过擦手后，两人坐下来围着小桌吃了起来。饭菜竟然还是热的。行深再一打量，发现这个小桌下正烤着碳，热气上传到碗处并能保着饭菜不冷。他不无欣赏的说：“这都被你想到了。”

　　无明笑道：“不然天太冷，等你回来都变成冰渣子了。”

　　“你从哪弄来这个的？”

　　“我今天捡了些木料做的。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得空做了这个。”

　　“无明，你有想过役期满后，到卫国以外的地方去走走吗？我听说有个叫元乐仙都的地方，远是远了点，但风土人情跟竹山城千差万别，景致也新奇......”

　　无明抬眼看着行深，懒洋洋的说：“你说过会收留我。”

　　“当然，这是早就说定的。”

　　“嗯，让我赖你家就好，我哪都不去。”

　　“......好。”

　　“怎么？你听谁说的什么仙都？”

　　“......没谁，书卷上看来的。”

　　“哦......是你给雁回讲的话本上看来的吗......”无明挑眉看着行深。

　　行深也看着无明，木讷的说：“我没看过话本。”

　　“没看过话本，你哪来那么多招惹姑娘喜欢的话题？”

　　啧啧，这话风不对啊！行深皱了皱眉，说：“雁回瞎说的。”

　　“......你今天话真多，赶紧吃饭。”无明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

　　数日后的清晨，无明来得比往常要迟些，而且，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眉眼耷拉无神，走路蹒跚。

　　行深一手接过热水盆放下，一手便挽住他，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我好像......”话还没说完，就晕倒了。

　　行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就像抱着个烫炉。

　　无明再次被送到了军医营帐中。军医对他俩的再次造访并不惊讶，只是感慨，这个无明真是个能造的主。

　　军医把了脉，说：“受寒了。”再看看他的手脚，全都长满了冻疮，开了好多的血口子。

　　行深也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弄的？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般惨状？

　　“他这手脚不只是冻疮了。”军医说着，便将无明的衣衫撩起来，入目之处让行深惊出一身冷汗：手脚整片深紫，显然是冻坏了的皮肉相。

　　“他是被扔到冰堆里去了吗？”军医疑惑的问。

　　行深摇摇头，“大夫，这如何是好？”

　　“如果外头有更好的大夫，尽快送去也许还能救回这皮囊。”军医静静的看着他。

　　行深找来一匹快马，带着无明他去了药宫。

　　浅草仙子闻讯赶来，撩开无明的衣衫，看着这副已然冻坏了的躯体，皱起了眉，吩咐弟子把医具一一备齐，便把行深赶了出去。

　　众人得信，元芠第一个赶了过来，看着行深一脸的焦灼和懊恼，他宽慰道：“先别急，相信浅草仙子。”

　　说话间，刑猎带着筑繁也到了，“深儿，发生了什么事？”

　　行深摇头说：“不知，一夜之间浑身皮肉冻死，像埋到了雪里去的样子......是我疏忽了。”自己刚从雪里爬出来时就是这样的。

　　“夜里可有觉察到什么？”刑猎继续问。

　　“......我，不知......”行深咬着唇，低下头，琢磨着最近这些天为了炼造一副能抵御金乌山天寒的身体，他自封灵力，以全然的凡人之身埋进雪里后，五感尽失，是不可能觉察到异动的。无明每天如常照顾自己的起居，洗漱、收拾衣服......

　　收拾衣服！

　　行深懊恼的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就在行深开始秘密训练的第三天，无明便觉察了异常。

　　那天夜里，两人各自回营后，行深继续昨夜的训练，天亮前刚换下湿哒哒的衣衫，还没来得及躺下，无明便来了。

　　“今天起这么早？”无明看着站在屏风前的行深惊讶的说。

　　做贼之人难免心虚。行深不擅长扯谎，只含混应了一声“嗯”，便慌忙收拾利索，逃也似的离开了。

　　当无明再次从屏风后看到一身湿透的衣衫，就更纳闷了，他小心的翻看，竟然还能有血污！行深到底在干嘛？

　　为了查明真相，无明比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悄悄的摸到行深营帐里来，果不其然，营帐里根本没人！那就说明行深是夜里出去的。当天夜里，两人各自回营后，无明躲在远处盯着行深的帐篷。半个时辰后看着行深离开，他摸进了行深的营帐。

　　行深的物品不多，只有一个行囊，无明抹黑翻查，除了衣物，还有一份书卷。还说自己不看话本，人赃并获了吧。

　　“《离仙草记》，竟然还有淡淡的药草香。”无明自言自语，随手翻开看了起来：冰国元乐仙都有仙山金乌，山巅有异草，可聚元神，能治世人一切疾苦......

　　等等，元乐仙都？！

　　无明瞬间来了精神，他索性蹲在窗边翻阅了起来。书卷中，行深做了很多标记，除了浅草仙子提及的要点，还有就是金乌山的绝人之险。他大概知道行深要做什么了。

　　第二晚，无明提前躲在行深可能会去的地方盯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行深果然来了。只见他站到深坑上，先是屏息片刻，便将衣物尽数脱去，赤条条的跳进了积雪里。无明冷的浑身哆嗦，牙齿直打颤，一直撑到四更天，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从坑里爬了出来，动作之僵硬和迟缓，就像这副躯体完全无法被支配一样。足足有一炷香时间，这个血肉模糊的怪物慢慢的蜕尽一身烂透了的皮肉，焕然新生。行深有条不紊的穿上衣衫，快步离去。

　　无明本来就体弱，受一夜的风雪，手脚被冻坏了，肿胀的五指让他又痛又痒，皮肉裂开了不少的血口子，一沾水就是钻心的痛，当他端着热水去到行深营帐时，已比往常迟了些许，那时候，他已经高热症了。

　　行深将自己近日来连续修炼的事说了一遍。

　　“无明应该是守在雪地里偷看你训练了。”元芠说。

　　筑繁走上前去，搭着行深的肩膀说：“不愧是我的亲侄儿，这么猪的作为竟然会在你身上出现哈。”筑繁还没乐完，就被人从身后狠狠敲了一下脑袋，筑繁吃痛回头一看，得，也就媳妇才会这样下狠手。

　　“胡说什么呢，深儿是关心则乱。”獜羿训斥道。

　　“嘿，獜羿，你啥时候回来的呀？一回来就揍我。”筑繁开心的说。

　　獜羿没搭理他，说：“我和白泽一起翻查了近万年来一级神官被贬下界的资料，一共十七人。”说着，一抬手，将这些人的资料以图文的样式悬浮在半空中。

　　“这十七人里，十六人目前都有清晰的轨迹，只有一人消失不见。”獜羿收掉其他十六人的资料，独独留下那个销声匿迹的一人。

　　陨漠，一级神官，曾任宇文宫主官，任期仅十日，因争执错手将辅官打伤致死被贬。下界后不足百年便销匿踪迹，距今三千五百余年。

　　“由于陨漠给天界造成的恶劣影响，其任职记录直接被抹杀，并合并到了下一任的主官处去了，他个人的资料被收进《锁事簿》不得传世。因此在天界能知晓此人此事的现任神官，几乎没有。就连爷爷都不曾记得此人的存在。”獜羿说。

　　元芠点头，“这事太蹊跷了，天界不可能放任一个被贬的一级神官不闻不问，更不会让他销声匿迹，这里一定有问题。”

　　“陨漠会不会已入魔道？”刑猎说。

　　元芠说：“查！不管他是不是无明，一个一级神官的去向成谜后患无穷。”

　　刑猎问獜羿：“灵修宫是否有可以升任调查任务的弟子？”

　　獜羿稍有迟疑，“要不，我去一试。”

　　刑猎摇头说：“不是迫不得已，你都不要再入魔域，还是让祈老儿先看看有没有其他人选吧。”

　　“既然无明是神官，我们是否可以直接给他渡灵气疗伤？”行深说。

　　元芠摇头，“不能。他现在是凡人，必须用凡人的方式渡劫。神官切忌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