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原是山鬼

36、第33章

　　半个月后就是行深十六岁生辰，那天夜里，一声炸雷，竹山烧了起来。

　　水系修院的人员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救灾，与他们同时到场的还有刑猎和筑繁，他们很快找到了起火的源头，正是消失的晶石洞外不到十丈处，那里赫然出现一个差不多十丈宽的圆形深坑，周遭植被已烧成了灰烬。经过全力抢救核查，所幸此次火灾并未造成其他伤害。

　　清晨时分，行深一如既往的带独角兽宽疏去了竹山，他们每天早上都要跑上一个时辰再去灵修宫。宽疏的奔跑速度非常快，从山脚跑上山顶也不过一炷香时间。有时候，他们还会隐去身形，翱翔在竹山上空。

　　那日，一人一兽来到深坑边上时，行深突觉得头疼欲裂，一股莫名的悲怆让他不由自已的停了下来，他捂紧胸口，大口的喘气。宽疏有所察觉，停下回头看时，行深竟已双眼猩红，泪流满面，脸色发白，大有马上就要晕倒的状态。宽疏将带他去灵修宫找刑猎。

　　“深儿怎么了？”元芠匆匆赶来，只见行深脸色青白，双唇惨灰，眉头紧皱，一副被梦魇的样子。

　　“没受伤，只是昏过去了。”刑猎皱着眉说。

　　獜羿正在床边照看，用毛巾轻拭他额角上的汗水，“手一直是冰凉的，捂不热。”

　　没一会，筑繁领着祈老儿也来了：“浅草仙子看过了吗？”

　　刑猎点头：“体征无恙。”

　　“要不先送回天界去休养？”祈老儿说。

　　刑猎和元芠对视一眼，在天界休养无疑是最好的，但他们另有顾虑。

　　刑猎说：“等两日看看，如果还是醒不过来，再做打算。”

　　“我去深儿出事的地方再看看。”獜羿说。

　　“我跟你一起去。”筑繁说。

　　盛夏的中午酷热难当。獜羿和筑繁顶着烈日在深坑周边反复巡查了良久，早已是汗流浃背，却一无所获。

　　“怎么这么巧，又是晶石洞。”獜羿说。

　　“当初洞口就在这，怎么找不着了呢。”筑繁蹲在坑边望着原洞口所在闷闷的说。

　　“除了热，你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獜羿一边说，一边用手给两人扇点风。

　　筑繁很认真的想着，琢磨着，“跟媳妇在一块儿，除了心里热，就是心里美。”

　　话音刚落，筑繁已被一脚踹进了深坑里，獜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深坑里筑繁在哈哈大笑。

　　“獜羿，我有发现。”忽然，筑繁大声的叫唤。

　　应该是认真的！獜羿飞身下来时，只见一脸炭黑的筑繁正用一柄短刀在刨土。

　　看着他的大黑脸，獜羿忍着笑，问：“发现什么了？”

　　筑繁抓了一把土摊在手掌上，慢慢的拨弄，只见这土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獜羿疑惑的说：“这是晶石沫？”

　　筑繁点头，说：“应该是，而且数量很多，全被粉碎了。我看过了，这个深坑里的浮土全混合了晶石碎末，但是你往下刨那些实土，是没有的。也就是说，这些晶石碎沫不是这个地里原有的。”

　　“也许这里曾经是个小小的晶石洞？毕竟这里离晶石洞很近。”獜羿说。

　　“我举得不可能，因为没有这么浅的晶石洞，若真这么浅，晶石都细小稀疏，不可能碎出这么大量的晶石沫子。”筑繁分析道。

　　獜羿闻言，走到其他地方，随便抓起一把土，果然如筑繁所说，浮土混有晶石沫，底下实土没有。为了验证筑繁所言不虚，两人分头往土里深刨，结果刨了很多有一人高的深坑，依然是只有土没有发现晶石簇。他颇为赞赏的说：“筑繁，你可以啊，智商见长了。”

　　筑繁嘿嘿笑，用胳膊轻轻碰了下獜羿，说：“媳妇调教得好。”

　　獜羿甚是受用的白了他一眼，掏出巾帕给他擦去脸上的炭灰，“回去再说。”

　　前脚回到修院，后脚竹书带着一个农夫也来了。

　　“老爷，这是我们邢家的农务长廖叔，他有情况要跟您说。”竹书说。

　　廖叔年约四十，头山裹着一条白巾，还引着血斑。

　　“老爷，最近半个月轮到小的在地里值夜。昨夜大约丑时末，小的起夜，突然天就亮了，我抬头看去，看到南边天上有个像着了火般的水球掉了下来，那动静大得哟，我被直接弹开了，脑袋撞在石头上，晕了过去，直到今天上午被人叫醒才知道昨晚竹山起了大火。”

　　“着火的水球？”刑猎问。

　　“可不，我看的清清楚楚，里面像水一样的大球，外面裹着一层火。”廖叔说。

　　刑猎示意廖叔退下，并吩咐竹书：“如果廖叔所言属实，那么昨夜肯定不止一人看到。你让人到外间去打听下消息，然后速来报我。”

　　竹书领命就出去了。

　　“姐夫，我和獜羿也去吧。”筑繁说。

　　当筑繁和獜羿坐在邢家酒肆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月出东山，繁星闪烁，长街灯火辉煌，人潮熙攘，叫卖声、欢语声和谐的交织在一起，一如往常的热闹，欣欣向荣。夜市已开始。

　　“拦住他，抓贼啊！”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很不和谐的怒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消隐在喧嚣里。

　　追的人气喘吁吁的停在了邢家酒肆楼下，骂骂咧咧的说着：“兔崽子，溜得真快。”

　　旁边小摊一位大哥说：“老张，他偷你啥了？”

　　老张气哄哄的说：“还能是啥，馒头呗。”

　　大哥笑着说：“哎，没事，就当做善事了，肯定是流荒过来的可怜人，今天一大早上还有人被抢了衣服的，你是小损失。”

　　老张哼了一声，“他想吃，说一声不就完了，真是的。”

　　一场突而其来的热闹就此散去。

　　酒肆的客人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当下最热闹的话题当属竹山大火。

　　“昨夜的大火，你们看着没？”

　　“三更半夜都睡着呢，我是被那声响惊醒的。”

　　“那是什么东西炸了？”

　　“不会是有什么宝贝被挖走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听更夫说，是南天的火神下凡来了。”

　　众人都来了兴致，纷纷围坐过来要听故事。那个人继续绘声绘色的说：“昨夜，更夫正打更呢，就见南边天上掉下来一团火，临近时，他才看清了那是什么，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巨人，全身着火的巨人，他走到哪，竹山的火就烧到哪，这不是火神是啥。”

　　“大哥，你刚才说的更夫现在何处？叫啥名字呀？”筑繁摆出一贯讨好的模样，乖乖的看着那个人。

　　“他住在巷前。”那人热心的给筑繁指了路。

　　筑繁和獜羿找到这位更夫，除了火神之说，其他所见跟酒肆大哥所言大致不差。

　　同时，祈老儿回了天界去打探消息，竟一无所获。

　　众人再次聚在一起，已是第二天的入夜时分，行深被带回邢宅休养，正在商量是否送回天界去，他醒了。

　　行深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神空洞不知所望，好一会才恢复意识似的，偏头看向众人。他撑着床让自己坐了起来，再次慢慢的从左到右把众人扫视了一遍，好像不认识似的，又好像在回忆发生过什么事。大家被他看得莫名的紧张起来，大气也没敢出，更别说开口说话了，只是紧紧的盯着他。

　　又是好一会，行深低声说：“我饿了。”

　　啥？饿了？

　　众人面面相觑。

　　筑繁飞快的跑出去给他拿吃的，元芠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没有回应。后来，大家默默的看着他食相优雅的吃完了一碗面，木偶似的接过獜羿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说：“我再睡会。”然后躺下，再次昏睡了过去。

　　“......”

　　“不会真成凡人了吧？”獜羿不解的说。

　　“可能变成了猪，爱吃能睡的。”筑繁说。

　　祈老儿抬手每人赏了个脑瓜嘣，“你俩长能耐了啊！”

　　“好歹是醒过来了。”元芠松了口气说。

　　“爷爷，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守着，有情况我叫你们。”獜羿说。

　　当晚，獜羿和筑繁守在旁边。半夜里，行深再次醒来，他只是无声无息的睁开眼，偏头看向一旁打坐的两人，再转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头已经不痛了，只是依然悲怆难耐，不知该如何纾解，更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有点自甘沉沦于此，像是自领责罚一般无怨无悔。他呆呆的看着无边落寞的月色，没再合眼。直到第二天清晨，獜羿起身过来时，才假装刚从睡梦中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