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世界录》拾叁城

9、受难者八

　　孟淮南面上表情没变，手上喂血的动作却一顿，所有发生的事情逐渐变得合理起来，他小心擦了擦温枳唇上的血迹，又擦了擦他头上冒出的冷汗，然后托着温枳的后颈将他放在临时的枕头上，他两步走进那狼狈的男人面前。
　　“吴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怎么出去？”
　　被准确叫出姓名的男人有些惊愕，震惊让他此刻露出的眼白增大，随即他的表情又增加了些许的玩味。
　　“不都告诉你了，你俩只要有一个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我们至少可以活着出去一个。”男人似乎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太难受了，他两只手被反扣着，脑袋被孟淮南打的相当严重，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就着这个姿势吐出一口血沫，“真好，你生活的世界那么漂亮，有太阳，有亲情，而且还有人奉承你。我已经是个死过的人了，死了也没有人给我上坟，还是我的老师拯救了我那逝去的灵，魂，是他给了我这具躯壳。”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温枳的动作，他已经醒过来，正朝着祭台处爬。
　　温枳的神智不太清醒，朦胧间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一直在命令他：“到祭台上去，只有你献祭了所有人才能活下来，孟淮南才能活下来。”温枳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那声音越来越急切。
　　他继续鼓动道：“说实话，到了今天这般田地，我不得不表达我对你的羡慕，出身在富贵人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是稀有的审判者。如果你死了，肯定是这个世界的损失......”
　　只见温枳沾满灰尘和鲜血的手已经搭上了那个祭台，他抓住花瓣挣扎着要站起来。温枳像一个信徒一样虔诚的、不计后果地奔向祭台，却被孟淮南及时发现，拖住身子一下子带了回来。
　　“这是你们的命，又抵抗什么呢？你......”
　　吴言的话音还没落地，却被孟淮南用了更大的爆发力拎起脖领，扔到了祭台上，散发着清香的花瓣一下子散落在地上，这祭台由许多细小的管道搭建而成，看来是为了快速吸收献祭者能量而准备的，没有后悔的余地。
　　“三日了，该到了重新开张的日子了，就算是神，也需要一个临时的养分。”
　　说罢，孟淮南将吴言狠狠的按在那祭台上，吴言被迫反扣着双手跪在祭台上。献祭就此开始了，他已经没有了还手的余地和力气，他惊愕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已经用尽力气，却还是没有让这个人类落入圈套吗？他身侧立即飞来许多蝴蝶的光影，颜色不同，美丽极了。紧接着，他身上所有的能量包括精神力量全部以高速被吸走。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不过献祭之下是一条生命的流逝。
　　不出半个小时，献祭完成了，吴言只剩白骨散在那花瓣台子上，吴言无言，他彻底的消失了。
　　美丽绚烂的蝴蝶光影全部消失，墙上挂着的蝴蝶似乎又鲜艳了一些，光亮照了进来，堵住洞口和出口的墙在无声无息之间全部消失了，凭空之间。
　　孟淮南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解药，架起温枳，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当他们重见天日时，只觉得上天再次给予了他们一条生命。
　　当习以为常的必需品被掠夺过，人们才会对其更加珍惜。
　　“孟淮南，请求联系。”
　　孟淮南按住自己的耳麦，再次尝试与成思远进行联系。
　　“有消息了！找到他们了！”
　　成思远雀跃道，一片死寂的操作室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儿，成思远立即在操作台上操控，没有等待孟淮南给他信号，他便迫不及待的将他们两人从荒芜之地当中拯救出来。
　　在这期间，成思远将在他办公室当中的人全部遣散出去，只见他事先准备好的胶囊飞到操作台的上空去，然后逐渐变大降落在办公室中央，孟淮南和温枳两人终于回到了人间。
　　成思远急忙去拉孟淮南起身，孟淮南踉跄了一下按住了成思远的手臂，将那个小玻璃瓶塞进他的手中：“去叫尤加利来。”
　　成思远的手臂立即沾满鲜血，也不敢再等一刻，还剩下48小时，当下要赶紧将解药投入使用，成思远没有空闲的时间关心他们两人，急忙将解药送到监察部的医院和实验室去，近期感染蝴蝶病毒的数量逐步上升，此刻时间就是生命。
　　尤加利在监察部部长的默许下跑到了成思远的办公室去，推开门就看见狼狈的两人，高个儿的看起来还挺有劲儿，温枳的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尤加利迅速跑到温枳跟前，冰凉的手触碰到他的额头显得他烧的更严重了。
　　“解药我喂他吃过了，他可能肩膀的伤口有点感染，失温的时间也很长，你帮帮他。”
　　孟淮南抓住尤加利的手臂，鲜血一下子染红了他白色的上衣，尤加利冲着孟淮南点头，然后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温枳的额头上，治愈的异能被使用着，这使得温枳的眉头锁的没有那么紧了，等到情况稳定一阵子之后，孟淮南立刻将温枳抱进医院。
　　温枳再次住进了监察部的病房里。
　　“你给他喂血了。”
　　疑问句式，陈述语气，温枳身体的变化尤加利几乎搭上脉搏就一下能感觉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身体里的平衡不能被轻易打破，我一直在想办法，你身体里的异能太霸道了，如非必要，还是不要放血救人。”尤加利看着温枳的睡颜说道“算了，我也知道劝不了你，这两天消停一阵子吧，免得副作用再找上门来。”
　　“我看见祭台了，传闻或许是真的。”孟淮南回避了第一个问题，也没有理会尤加利对自己的警告，而是扯出了另一个话题。
　　“所以，你们打破了祭台的魔咒？”尤加利眼底少有的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孟淮南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算是吧，在祭祀空间里如果有超过两个活着的异能拥有者，就是祭祀开始的前提。往前数不知道要多少年，人们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就是生与死的抉择，大多数人都会因为等不到下一个循环而选择让自己的同伴去献祭。我很幸运，他没有想让我成为祭品，而是自己，奔向了祭台。”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其实只是对于人性的考验，只是这个祭台的设计者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主动献祭的人。其实有的时候不作为，等待有可能就是最好的选择。”
　　尤加利边说边握住了温枳的手腕，再次施用异能，他不光可以治愈，还能消减对方身体上的疼痛。
　　“这可真是一个好孩子，不要再忍受任何痛苦了。”
　　失温，感染，再加上旧伤，这些让温枳挣不开梦境对他的纠缠。
　　温枳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奔跑，路上的车子太多了，他慌乱极了，即使不知道自己正在躲避什么，却还是停不下来的奔跑。心中的恐惧和好奇心驱使他回过头去观察背后的情况，只是这一眼，本不存在的追杀者竟然在一瞬之间贴上了他的后背，只见那人身着暗橙色的长款斗笠，帽檐非常大，遮住了对方的整张脸。
　　温枳再也不敢去仔细观察帽檐下的真面目，他跑的太过急切了，以至于没有走出几步就被绊倒在地上，只见那橙袍子即刻来到了他的面前，似乎不让他看见自己那黑洞一般的真面目就不罢休一般。温枳的腿完全软了。只是遵从本能的蹬两下便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了，他喊叫不出来，没法求救，甚至没有力气扭过头去，那橙袍子伸出只剩白骨的左手狠狠的钳住他的下巴，对着眼里充满无助的温枳歪过头，然后就打算用染满了鲜血的右手掀开自己的帽子。
　　温枳没有力气扭转现状，只见那帽子被掀开了，他的内心充满恐惧，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哪怕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长满蛆的脸，又或者只是一个头骨，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只剩恐惧，他只有恐惧。只有恐惧！
　　他似乎被眼前的黑洞吸了进去，温枳再也没有活在这人世上，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公路，路边的商铺没有了，车子没有了，路上倒是有许多人，人正在不停的向前走，温枳循着他们的方向，却发现路的尽头竟然是一座金山，金山边上飞舞着蝴蝶，难怪人们都向往那个方向。
　　温枳站在大路中央，他左右徘徊，似乎想找个人来问问路，但是没有人愿意理他。
　　“你好，你......”
　　对方只认为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拉住了手，温枳的脸上都是急切地表情，看见对方疑惑的表情之后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声带。他发不出声音，像是一个蝼蚁一般。
　　温枳再次转向了金山的方向，却发现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具尸体，急切的往前奔跑的人全部被射杀，温枳想留在原地，却被后方赶来的人群推着往前走，他面前死的人越来越多，他鼓足了勇气试图抓住一个持枪者的手，却忘了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对方转过头来，温枳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或者说，她没有脸，她的样子，应该问她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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