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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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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是当下,酸楚的是那不可知的未来。
江边的那个夜晚,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岭,将之前所有模糊不清的,试探猜疑的时光都隔在了对岸。
从此岸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辛淡风不再需要那些蹩脚的借口和刻意的“偶遇”。
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带着依旧傻气却无比真诚的笑容,出现在梨月公司楼下。
手里或许拎着一杯她偶然提过喜欢的芋圆奶茶,或者只是一束开得正好的向日葵。
“西门大小姐,赏脸共进个午餐呗?这次我保证不推荐路边摊,虽然那家烤冷面真的绝了……”他眨着眼,语气轻松自然。
梨月看着他,有时会故意板起脸逗他:“辛先生,你很闲吗?”
“闲!特别闲!我的时间都是西门小姐的!”他立刻挺直腰板,回答得掷地有声,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然后梨月就会忍不住笑起来,接过他手里的花或奶茶,点点头:“那走吧。”
关系一旦明朗,辛淡风那股子活泼劲儿更是变本加厉,像是解除了什么封印。
他依旧话多,依旧爱用那些稀奇古怪的比喻,但是精准地围绕着她。
他会记得她所有细微的喜好和习惯,咖啡不加糖,爱吃辣但肠胃又不太好,看书时喜欢绝对安静。
他甚至搞到了梨月家的家庭影院密码,过程不详,但梨月怀疑他贿赂了家里喜欢看武侠片的管家陈叔。
他会死皮赖脸地窝在她家巨大的沙发上,陪她看她喜欢的文艺片。
虽然他通常坚持不到半小时就会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地,最后歪倒在她旁边的抱枕堆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梨月有时会暂停电影,看着他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软成一滩水。
他也开始更深入地融入她的生活圈。
第一次正式以梨月男朋友身份见招挽青时,他紧张得差点同手同脚走路,一顿饭下来把招挽青逗得前仰后合。
“梨月,我终于信了你的邪,他真是个活宝!”招挽青拍着桌子笑出眼泪,然后凑近梨月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却认真了不少,“不过……看起来是真心对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我勉强批准了。”
辛淡风立刻顺杆爬:“谢林大姐大批准!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啊不是,是梨月的人!总之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
“得了吧你!”招挽青笑着打断他,“对我们梨月好点就行,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必须的!保证完成任务!”辛淡风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表情严肃得像要入党。
最大的挑战,来自家庭。
梨月选择在一个周末家庭聚餐时,正式向父母介绍了辛淡风。
西门宏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虽然得体但气质明显与宴会厅格格不入,而且笑容过于灿烂的年轻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柳婉婷则维持着优雅的仪态,但眼神里的审视和距离感毫不掩饰。
餐桌上的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辛淡风却像是完全没感受到那低气压。
他发挥了他那“社交牛逼症”的终极奥义,态度不卑不亢,回答问题坦诚得近乎莽撞。
问及家世背景,他答:“普通家庭,爸妈退休在家种花遛狗,我是家里唯一的‘不稳定因素’。”
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恶补的知识,可以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西门宏感兴趣的投资领域。
甚至还能抽空夸赞柳婉婷保养得宜、气质出众:“阿姨您看起来跟梨月站一起就像姐妹俩!”
夸得虽然直白,却因为那份显而易见的真诚,让人讨厌不起来。
一顿饭下来,西门宏虽然没给出什么好脸色,但紧皱的眉头到底松开了些。
柳婉婷甚至被他几个关于插花和香氛的“请教”逗得露出了些许真切的笑意。
从西门家出来,辛淡风长舒一口气,夸张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我的妈呀,比跟系统谈判压力还大!我感觉你爸那眼神,像X光一样把我里外扫描了八百遍!”
梨月看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好笑又心疼:“表现很好。我爸……他只是需要时间。”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辛淡风立刻又元气满满,拉起她的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下次我再来给叔叔阿姨露一手我的独门绝技……虽然目前还在研发阶段。”
周末午后,西门梨月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基金会报告。
辛淡风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游戏手柄。
他对着电视屏幕上的卡通人物噼里啪啦地操作,嘴里还不时发出“嘿哈!”“看招!”的配音,活力充沛。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玩腻了,也可能是死了太多次,突然就把手柄一扔,向后一倒,脑袋正好枕在了梨月的腿上。
梨月视线从报告上移开,低头看向他。
辛淡风仰着脸,一双黑亮的眼睛从下往上瞅着她,就差把“求关注”写脸上。
他撇着嘴,嘴角向下弯成一个委屈的弧度,声音拖得又长又黏糊:
“梨月~~~”
就两个字,被他叫得百转千回。尾音拖得像裹了蜜糖的丝线,缠缠绕绕。
梨月:“嗯?”
“我好无聊啊……”他哼唧着,脑袋在她腿上不安分地蹭了蹭,“游戏打不过,电视不好看,阳光这么好,我们不要浪费在家里嘛……”
梨月继续看报告:“报告还没看完。”
辛淡风立刻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整个身体软塌塌地往下滑了滑:“啊……我要枯萎了……没有梨月阳光的照耀,我这朵娇花就要凋零了……”
梨月忍住笑,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报告纸的页角,没理他。
见这招不管用,辛淡风立刻切换策略。
他侧过身,手臂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衣服,声音带着鼻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老婆……理理我嘛……”
梨月拿着报告的手微微一颤。
他抬起头,下巴搁在她腿上,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继续发动攻势:“就出去走走嘛,就一会儿!我保证乖乖的,不吵你!
“你看外面的云,多好看,像棉花糖!你忍心让它独自美丽吗?忍心让我独自枯萎吗?”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轻轻勾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小幅度地晃啊晃。
梨月终于绷不住,叹了口气,合上了报告书,低头看向他:“你想去哪?”
辛淡风的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亮了起来。
脸上那点可怜相一扫而空,紧接着是计谋得逞的灿烂笑容,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去哪都行!”他一下子坐直身体,兴奋地凑近她,“只要跟你一起,去下水道抓变异乌龟我都觉得是浪漫冒险!”
梨月:“……说点正常的。”
“那……去看电影?吃那家你喜欢的甜品?或者就去河边遛弯,我给你表演徒手抓夕阳!”
他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活力四射的状态。
梨月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是闲的。”
辛淡风顺势抓住她戳过来的手指,放到唇边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嗯!就是闲!只想闲着黏着你!”
他站起身,顺便把她也从沙发上拉起来,手臂依旧环着她的腰,不肯松开,脑袋蹭着她的发顶:
“走嘛走嘛~我的梨月最好最好了~”
她侧过头,无奈地看着笑得一脸得逞的男人:“辛淡风,你松开点,我都没法换鞋了。”
“不要。”他拖长了调子,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万一松开了,我的梨月阳光跑掉了怎么办?我得牢牢抓住!”
梨月被他这孩子气的歪理逗得想笑,又努力绷住:“再不换鞋,夕阳就真的下山了,你的徒手抓夕阳绝技可就没处施展了。”
“啊!对哦!”辛淡风像是才想起这茬,终于不情不愿地稍微松开一点手臂。
他抢在她前面蹲下身,“我来我来!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我的梨月大小姐动手!”
他拿起她的平底鞋,动作却慢吞吞的,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又开始新一轮的“撒娇攻击”:“不过……梨月,我帮你穿鞋,有没有奖励呀?”
梨月低头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像只等待投喂的大狗。
她故意板起脸:“没有。是你自己抢着要做的。”
辛淡风的嘴角立刻垮了下去,连那头看起来软乎乎的头发似乎都耷拉了几分,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慢动作般地开始帮她穿鞋。
嘴里还小声嘟囔:“……资本家都没你会剥削劳动力……可怜我小小年纪就要……”
梨月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戏精。”
得到她的笑容,辛淡风立刻又“满血复活”,手脚麻利地帮她穿好鞋,然后站起身,再次贴上来,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那……奖励一个牵手总可以吧?这个不收钱!”
梨月看着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里软成一片。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收拢手指,回握住他。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辛淡风瞬间心花怒放,他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出发!目标!河边夕阳!”
电梯里,他也不安分。
一会儿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壁挤眉弄眼,做鬼脸逗她。
一会儿又把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举起来,对着倒影晃来晃去,美其名曰“预演夕阳下的浪漫剪影”。
一会儿又凑近她,用气声说:“梨月,你看我们像不像偷偷私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梨月看着电梯数字不断变化,忍着笑:“不像。罗密欧没你这么吵。”
辛淡风立刻捂住胸口,做出中箭的表情:“啊!扎心了!西门老师点评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接着,他笑道:“那……像公主和她的忠犬骑士总行了吧?虽然这个骑士话多了点,但忠心耿耿,还能逗乐!”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梨月率先走出去,唇角弯着,轻飘飘丢下一句:
“嗯。吵吵闹闹的忠犬骑士。”
辛淡风愣了一秒,随即乐开了花。
他快步追上去,从后面一把将梨月抱离地面,转了小半圈,在她的惊呼声中,大声笑着宣布:
“没错!就是吵吵闹闹!只吵你一个人!闹你一辈子!”
夕阳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他把她放下来,依旧紧紧牵着手,脚步轻快。
到了河畔步道,微风拂过。
辛淡风果然牢牢记得他“徒手抓夕阳”的豪言壮语,一到河边就松开梨月的手,对着那轮巨大的橙红色火球张牙舞爪。
“嘿!哈!看我辛氏独家擒拿手!”
他一边咋咋呼呼,一边笨拙地跳来跳去,试图用手框住夕阳的影子,还非要梨月用手机给他拍照。
“梨月快拍!把我这英勇的身姿和这调皮的夕阳一起框进去!要拍出那种……那种人与自然搏斗的史诗感!”
梨月举着手机,看着他活力四射到有些傻气的背影,忍不住笑。
镜头里的他,笑容灿烂得胜过天边的晚霞。
她按下快门,捕捉下他试图“擒拿”夕阳的滑稽瞬间。
“拍好了吗?拍好了吗?快给我看看帅不帅!”辛淡风立刻放弃和夕阳“搏斗”,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脑袋凑到手机屏幕前。
看到照片里自己表情扭曲的样子,他非但不恼,反而得意洋洋:“啧啧,看看这力度!这构图!这光影!完美!简直可以拿去参加国家地理摄影大赛了!题目就叫《智人与落日之战》!”
梨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肩膀轻轻颤抖:“是,很‘智人’。”
辛淡风听出她话里的调侃,立刻收起得意,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再次化身人形挂件,从背后抱住她:“你笑话我……我不管,你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梨月靠在他怀里。
“嗯……”辛淡风眼睛瞟向了不远处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推车。
“那就……罚你请我吃那个最大的、像云朵一样的粉色棉花糖!还要让我咬第一口!”
梨月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那棉花糖确实很大,蓬松柔软。
她故意逗他:“不是刚吃完晚饭吗?辛小朋友,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
“我不是小朋友!我是你的忠犬骑士!”辛淡风抗议,抱着她的手臂晃啊晃。
“骑士打完仗需要补充能量!这是军需!而且……”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我听说,一起分享第一个棉花糖的情侣,会得到云朵仙子的祝福,永远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他的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梨月笑着摇头,却还是被他拉着走向那个小推车。
辛淡风果然买了那个最大的粉色棉花糖,像举着胜利的旗帜一样举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撕下第一大块,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到梨月嘴边:“公主先请!尝尝甜不甜!”
梨月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低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甜腻的糖丝瞬间在口中融化开。
“甜吗?”他紧张地问。
“嗯,甜。”梨月点头。
辛淡风立刻笑得比棉花糖还甜,这才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大大地咬了一口:“嗯!果然甜!主要是你咬过的地方特别甜!”
两人就这样沿着河边慢慢走着,分享着一个巨大的棉花糖。
辛淡风吃得嘴角都沾上了粉色的糖絮,梨月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帮他擦掉。
他却趁机抓住她的手腕,低头,轻轻舔了一下她指尖沾到的甜味。
然后抬起眼:“这里更甜。”
梨月感觉耳根发热,飞快地抽回手,瞪了他一眼。
辛淡风却得寸进尺地哈哈大笑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三两口把剩下的棉花糖解决掉,然后再次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对着夕阳大声喊道:
“喂——!夕阳你看到了吗!我和我的梨月!以后还要一起看很多很多次!你要准时上班!不许偷懒!听到没有——”
他的喊声惊起了河边栖息的水鸟,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梨月看着他肆意飞扬的侧脸,心里暖暖的。
她悄悄收紧了与他交握的手。
这一刻,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那些深藏在笑容下的不安和恐惧。
只有河风,夕阳,甜腻的棉花糖,和一个吵吵闹闹、却将她整个世界都照亮的他。
**
日子就这样像裹了蜜一样流淌过去。
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看电影,压马路,寻找藏在巷子里的美食老店。
辛淡风总能发现生活中那些微小而有趣的瞬间。
一个奇怪的路标,一只会作揖的流浪狗,一朵长得像棉花糖的云,然后兴奋地指给她看。
梨月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
她开始学着放松,学着享受当下,而不是永远计划着下一步。
她甚至有一次被辛淡风怂恿着,在无人的江边大声喊了一嗓子,喊完自己先脸红得不行。
辛淡风却在旁边笑得直打跌,然后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真好,梨月。现在的你,真好。”
这段偷来的时光,美好得不像真的。
以至于梨月几乎要忘了,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剑。
直到一些细微的异常开始出现。
有一次,他们在一家喧闹的火锅店吃饭,辛淡风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一个笑话,忽然,他的声音顿住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按住了太阳穴。
“怎么了?”梨月立刻察觉到不对。
那阵不适来得快,去得也快。
辛淡风甩了甩头,几乎立刻恢复了常态,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没事没事!可能刚才吃辣锅吃猛了,有点上头!哈哈,继续继续,我刚讲到哪儿了?”
他试图轻松地带过,但梨月没有错过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痛苦表情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还有一次,他陪梨月去听一场音乐会。中途,梨月发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攥得很紧,指节泛白。
她轻轻碰了他一下,发现他的手冰冷得吓人。
“有点冷。”他低声解释,对她笑了笑,但那笑容有些勉强。
梨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握住了他冰冷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手握紧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直到音乐会结束,他的手才慢慢回暖。
这些片段像是阳光下的气泡,短暂地出现,又迅速地消失,快得让梨月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辛淡风之后的表现也一如既往的活泼跳脱,仿佛那些瞬间从未发生过。
但他越来越频繁地“忘记”一些小事。
比如约好见面的时间,比如她昨天刚跟他说过的一个画展信息,比如他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钥匙。
每次他都会拍着脑袋自嘲:“瞧我这记性,肯定是最近幸福得CPU过载了!”
梨月心里那点不安却越来越清晰。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
她发现,他偶尔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流露出一种疲惫。
那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是灵魂上的。
有时和她说着话,他的眼神会有一瞬间的放空,仿佛在倾听某个不存在的声音。
她想起他在江边说过的话——“惩罚估计不太美妙”、“可能会消失”。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们窝在梨月家的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窗外阳光正好,房间里播放着温暖的胶片色调和舒缓的配乐。
辛淡风难得地没有睡着。
他安静地看着屏幕,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气氛安宁得让人昏昏欲睡。
梨月忽然轻声开口:“淡风。”
“嗯?”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她的发梢。
“那个系统……最近还有提示吗?”
绕着她发梢的手指猛地顿住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电影里的对白在轻轻回荡。
然后,他放松下来,继续把玩她的头发,语气轻松:“偶尔吧。不过我都当背景音忽略了。它现在就是个没啥用的天气预报APP,还是不准的那种。”
“那……爱意值呢?”梨月问得更小心了。
辛淡风低低地笑了一声。
“爆表了。早就爆表了。它现在估计只会显示‘错误:超出测量范围’。”
他试图用玩笑化解这个话题。
但梨月没有笑。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认真:“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我感觉到好几次了。头疼?还是……”
辛淡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看着她担忧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没事。”他声音温柔下来,“可能就是有点累。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
他凑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神深邃,里面映着她的影子:“别担心那些,梨月。现在这样,很好。这就够了。”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即使知道终点是毁灭,真心相爱过的每一秒,都闪耀着永恒的光芒。
梨月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
但心里那点不安却像水底的暗礁,沉沉地坠着。
她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那天之后,梨月开始有意无意地搜索一些关于“系统”、“任务”、“异常”的信息。
结果自然是徒劳,只找到一大堆网络小说和不着边际的论坛帖子。
她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招挽青,是否听说过类似超现实的事情,被招挽青大惊小怪地摸了好几次额头,怀疑她是不是工作太累出现了幻觉。
一切似乎都无迹可寻。
辛淡风也表现得更加正常,甚至更加精力充沛,仿佛要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规划着下一次短途旅行,兴致勃勃地研究菜谱,甚至开始偷偷打听梨月的生日喜好,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他越是表现得正常,梨月心里的不安就越是膨胀。
她看着他忙碌而快乐的身影,那种即将失去什么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脏。
她开始更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他那些傻乎乎的笑话,她会认真地笑出声。
他做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点心,她也会鼓起勇气尝一口,然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给出“有进步”的评价(虽然事后通常需要大量喝水)
他拉着她尝试一些她以前绝不会做的“无聊”小事,比如在公园里放风筝,或者去游戏厅打鼓,她也不再拒绝。
她甚至第一次,主动地、认真地,对父亲西门宏提起了辛淡风。
那是一次饭后,西门宏难得地没有立刻回书房处理公务。
梨月斟酌着开口:“爸,淡风他……其实人很好,很真诚。”
西门宏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你看上他什么?油嘴滑舌?不务正业?”
梨月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他让我觉得很真实,很快乐。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一个符合所有人期望的、精致的摆设。”
西门宏似乎被“摆设”这个词刺了一下,眉头又皱了起来,但看着女儿那双坚定的眼睛,他最终没再说什么。
这几乎算是一种默许的进步。
梨月把这个小小的“胜利”告诉辛淡风时,他高兴得差点把她抱起来转圈。
“太好了!我就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叔叔终于发现我这块璞玉的内在美了!”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然后忽然又安静下来,紧紧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梨月,谢谢你。”
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的坚持。
梨月回抱住他,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内心情感复杂。
**
几天后的宴会上,西门梨月一袭低调的黑色晚礼服,与几位长辈交谈,举止得体,笑容温婉。
辛淡风跟在她身边,难得地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努力收敛起平日的跳脱,试图扮演一个“配得上”她的稳重男友角色。
虽然那双眼睛还是不安分地骨碌碌转,时不时凑近梨月小声吐槽某位老总的啤酒肚或者领带花色。
几个原本围着西门宏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王总。
他端着酒杯,目光落在辛淡风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梨月真是越来越有乃父风范了。”王总先是对梨月夸赞了一句。
随即话锋一转,像是才注意到辛淡风:“这位是?面生得很啊。梨月,不介绍一下?”
梨月保持微笑,语气平静:“王叔叔,这位是我男朋友,辛淡风。”
她轻轻捏了捏辛淡风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男朋友?”王总拉长了语调,上下打量着辛淡风,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廉价的商品?
“哦……就是最近总跟着你的那位‘小朋友’?听说……没什么正经营生?整天就是‘玩玩’?”他故意加重了“玩玩”两个字。
辛淡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微冷,但顾及梨月和场合,他扯了扯嘴角,没立刻发作,只是语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王总说笑了,我有自己的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陪梨月逛街买东西也算工作?”
王总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继续刁难,“年轻人,不是我说你,想进西门家的门,光靠一张脸和哄人的功夫可不行。得有真本事!像我们这种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你嘛……”
他摇了摇头,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中,侮辱性极强。
周围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几个长辈皱起了眉,但似乎碍于情面没说什么。其他宾客也若有若无地投来目光。
辛淡风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几乎要忍不住反唇相讥,却感觉梨月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下一刻,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西门梨月,上前半步,挡在了辛淡风身前。
她脸上的温婉笑容消失了。
眼神锐利,直直地看向王总,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王叔叔。”
她开口,语气平静。
“首先,感谢您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不过,我和谁交往,似乎并不需要向您证明他的‘价值’。”
王总脸上的笑容一僵。
梨月继续道:“其次,辛淡风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和选择。他不需要一份您所谓的‘正经营生’来证明自己。在我看来,他的善良、真诚、乐观,以及带给我的快乐和安心,远比任何生意合同上的数字更珍贵,更是无价的‘本事’。”
辛淡风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热流汹涌。
梨月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至于门当户对?王叔叔,我以为到了今天,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不应该还如此狭隘。西门家需要的是能让我幸福、让我变得更好的人,而不是一个冰冷的、只存在于财务报表上的‘合作伙伴’。”
她微微颔首,礼仪无可挑剔,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如刀:“最后,容我提醒您一句,尊重他人,也是尊重您自己。如果您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我想,我们两家未来是否还有‘强强联合’的必要,或许值得重新考量。”
一番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既维护了辛淡风,又狠狠打了王总的脸,甚至直接牵涉到了商业利益。
王总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西门梨月强硬的一面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柔似水的西门家大小姐,护起犊子来,竟然如此锋利,如此不容侵犯。
梨月说完,不再看王总那难看的脸色,转过身,重新挽住还在发愣的辛淡风的胳膊。
她声音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温柔:“这里有点闷,我们去那边透透气吧?”
辛淡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发着光的女人,心脏跳得飞快。
他重重点头,声音都有些哑:“好。”
他任由梨月挽着自己,在众人各种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地离开,感觉自己像是被女王护着的骑士。
走远了些,确定没人能听见了,辛淡风才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梨月。
“梨月……”他嗓子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冒出傻乎乎的一句,“你刚才……帅炸了!”
梨月脸上强装的清冷此刻才完全褪去,耳根微微泛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轻轻瞪了他一眼:“谁让他那样说你。”
“就是!狗眼看人低!”辛淡风立刻附和,随即又咧嘴傻笑起来,一把抱住她,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蹭啊蹭,“呜呜呜梨月你真好!我好爱你!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少气你,多爱你!”
“嗯。我知道。”梨月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甜蜜又酸楚。
甜蜜的是当下,酸楚的是那不可知的未来。
一天晚上,辛淡风在梨月家吃完饭,两人靠在露台的躺椅上看星星。
城市的夜空看不到几颗星,但他看得却很认真。
“梨月。”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以后……”他顿了顿,声音很轻。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的。要按时吃饭,别老是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去找招挽青,或者……吃点甜的,虽然不健康,但偶尔没关系。还有,一定要走到灯火通明。”
他的话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笑意,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进梨月的心脏。
她猛地坐起身,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辛淡风也坐起来,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有点赖皮的笑容:“哎呀,就是随口一说嘛!煽情一下不行啊?你看今晚月色这么美……呃,虽然月亮还没出来。”
他试图插科打诨。
但梨月没有笑。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发颤:“辛淡风,你告诉我,到底会发生什么?”
辛淡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露台上只剩下晚风吹过的声音。
很久,他才抬起头,重新看向她,眼底情绪翻涌,最后化作一个温柔的微笑,包含沉重。
“没什么。”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就是希望你永远都好。”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一个无声的告别。
“无论如何,梨月,记住,我爱你。”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清晰,无比认真。
梨月瞬间红了眼眶。
她知道,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而那隐瞒的一切,都指向那个他们一直在刻意回避的、残酷的结局。
偷来的时光,终究是要还的。
只是她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到来。
她只能更紧、更紧地抓住现在,抓住身边这个真实而温暖的人,仿佛这样,就能对抗未知的以后。